夷州。

鹿角城。

赵煦等待了两天，一艘佛郎机战舰从南而来。

战舰在港口停泊，费文从战舰下来。

望了眼同样停靠在码头的燕州蒸汽船，他面色凝重。

当下在西土，只有不列颠，法兰克，日耳曼，罗斯四国，以及相隔大洋的山姆国五国能够制造蒸汽船。

令他想不到的是，在东土竟然也出现了一个能够制造蒸汽船的国度，实在让人震惊。

原本，东瀛江户海战的消息他还有些疑虑。

如今亲眼见了这些蒸汽船，他终于相信了。

“费文总督，殿下在鹿角城等你。”潘长说道。

海军的蒸汽船一直在附近巡逻，佛郎机的战舰一出现，消息便被送到鹿角城。

他奉命前来接引。

“请。”费文伸手，示意潘长带路。

同时心不由一紧。

燕王让他来，他不敢不来。

高丽之战证明了燕王陆军的强悍，江户海战证明了燕王海军的强悍。

一个执掌如此强大军队的藩王，他岂能得罪？

再者，燕王占领了夷州北，接下来会不会向马尔卡城发起进攻？

这点，他也想探探燕王的口风。

如果燕王执意驱逐他们，他们唯有撤出夷州。

他很清楚，就凭佛郎机在马尔卡城的兵力，根本无法抵御燕王军队。

一路跟着潘长，费文到了鹿角城，在府衙正堂见到了一位青年，正是赵煦。

“尊敬的燕王殿下，久闻你的威名，能够见到你，十分荣幸。”费文打量了眼赵煦，弯腰行礼。

“免礼。”赵煦打量了几眼费文，面色平静。

尽管费文向他提供了不少关于西土的情报，但这不意味着赵煦就会对其有好感。

因为这是潘长救下他换来的。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个费文是个和平使者。

能被佛郎机派到东土这么远地方的人，定然也是心狠手辣。

否则根本无法震慑住马尔卡城的驻军。

再者，据他所知，佛郎机长久以来，一直在欺负海上的大颂商贾。

只是由于这些商贾都是梁家的，也不为人所知。

尽管他当下与梁家敌对，但他不会因为梁家商贾被佛郎机欺负感到高兴。

内部矛盾终究是内部矛盾，他们终究同是大颂人。

所以，见到费文，他只是平常心。

“殿下让我前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还请殿下说明。”见赵煦表情淡漠，费文越发紧张，小心翼翼问道。

赵煦道：“本王不是个喜欢饶弯子的人，今日当着费文总督就明说了。”

沉吟了下，他道：“这夷州乃是我大颂疆土，先被斯特丹人侵占，后又落入你们佛郎机人手中，三十年前又与东瀛怕平分，今日方有半壁被本王夺回，纳入大颂朝廷，而剩下的半个，本王终究也是要拿回来的。”

费文听了，面如土色，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前些日子，不列颠总督博尔特约见了斯特丹总督，法兰克总督和他，再加上山姆国，共五国在东土有利益相关。

博尔特邀请他加入东土联盟的时候，便明言燕王会拿下夷州，如今真是被他说中。

“殿下准备进攻马尔卡城吗？”费文厉声道，“虽然马尔卡城只有八千士兵，但我们也定要与燕王一战，维护佛郎机的荣耀。”

“哈哈哈……”费文说完，潘长，周毅等人发出嘲弄的笑容，赵煦也是嘴角上扬。

他们没有生气，只觉好笑。

就如同一只螳螂躺在车轮底下，叫嚣阻挡车轮的前进。

“你们笑什么？”费文一阵羞怒，他感受到了燕王三人的不屑。

周毅和潘长笑了一阵，停了下来，赵煦淡淡道：“如果费文总督想要本王走这条路，本王也不介意，只需一日，马尔卡城便会成为废墟。”

费文不过是疾言厉色，内心中，他最恐惧的便是燕王向马尔卡城发起进攻。

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顺从，来到鹿角城。

见燕王话中似乎又话，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殿下的意思是佛郎机还有其他的路？”

赵煦点点头，他对西土不抱幻想。

但同时也希望在西土内部制造裂痕，至少让其他西土国家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不列颠对付他。

即便他们出工不出力，也是可以的。

如此，他便能集中力量对付主要的敌人。

正因如此，他才走这步棋，尝试一下。

于是他道：“本王可以允许你们在东土进行正常的贸易，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放弃在东土的殖民地，撤走你们在殖民地的军队。”

“什么？”费文怔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殿下，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任何西土国家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殖民地，佛郎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赵煦摇了摇头，他这次的尝试只怕是失败了。

费文的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可以讨论的余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当代十九世纪，新兴大国想要从守旧大国手中夺取殖民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战争。

1898年的美西战争，诱因便是美利坚想要夺取西班牙的殖民地。

一开始，美利坚通过各种手段施压，试图让西班牙主动放弃菲律宾。

但是即便当时虚弱至极的西班牙也没有答应。

最终，美利坚决定发起战争，偷袭了西班牙的守军，迫使西班牙守军投降。

次年双方在巴黎正式签订巴黎和约，将菲律宾让出。

试想，西土国家内部为了殖民地，尚且相互残杀。

他一个东土国家现在想要从西土国家手中夺取殖民地，不通过血腥的战争是不可能的。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西土国家尤其信奉这条规则。

强者奴役弱者，对他们而言是真理。

“很遗憾，既然如此，本王只能武力夺取马尔卡城了。”赵煦起身，目光如电。

这个时期获得的版图，可能就是今后大颂的固定版图。

在当代，西方国家原本不过龟缩在欧洲大陆。

三百年的殖民让昂撒人占领北美，澳洲以及海洋上诸多岛屿。

法兰西虽衰落，但还控制非洲诸多国家。

所以，他怎能将这个时代的红利拱手相让。

此刻，他再犹犹豫豫，逡巡不前，百年后的大颂人定会骂他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