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堂若有所觉,张开微闭的双目,转头望去。
包裹着许海风的那团红雾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仿佛有人在中间缓慢地搅动一般,开始一点一滴地旋转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旋转的幅度越来越大。
地面之上慢慢地出现了一团旋风,先是微不可觉地吹动了几片落叶,随后风速渐大,充斥于整个庭院之内。
“啪……”地一声,一道人影破蛹而出,跃至半空之中,一声长啸,连绵不绝,声动九天。
地面之上的旋风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逐渐静止下来,那团诡异的红雾亦是消散无形,不复存在。
许海风在半空中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如同一片羽毛般缓缓下降。
他的灵觉无处不在,他的功力无所不至,至此,他内伤痊愈,功力更进一层,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宗师级数高手了。
“恭喜许兄弟终至大成,可喜可贺。”一声长笑远远传来,十里之内,清晰可闻。
许海风抬头眺望北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说道:“利智兄不远千里而来,许海风有失远迎,不如你我找个地方,叙叙旧情吧。”
他的声音并不高昂,但同样传遍数里之内,仿佛就在他人耳边说话一般。
只是但凡听到之人,无不在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只因在这句看似好友相邀的话中却充满了浓重的杀气。
许海风已然动了杀心。
“今日交手,利智胜之不武,若是许兄有暇,二月之后,我们北方大营相见如何?”利智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远处传来。
许海风当然知道今夜确实不是交手之时,他朗声道:“既然如此,二月之后,许某在北方大营恭候大驾光临。”
“届时利智必至。”
许海风不再搭话,眼光一扫,看见身边的哲别,微一停顿。他方才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运功调息之上,根本无暇关注外物,是以竟然不知哲别也来到了此处。
暗叹一口气,若是哲别能够早来一步,四人合力,或许能够将程玄风留下也未必可知。
他抬头望天,脑海中浮现出利智爽朗的笑容,他竟然已经先一步踏足了宗师领域。
想到去年在卧龙城中,他们尚且联手邀斗恺撒第一高手奥本。而时至今日,为了二国之争,他们已经是生死对头了。
这一点,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是否承认,都是一件无可更改之事。
民族的利益始终在个人之上,他们都是一代人杰,同样的,所背负的责任也就更为沉重,纵然惺惺相惜,纵然生死可托,也一样要走上这条针锋相对的道路。
“走吧。”
许海风黯然的道了一声,率领着众人,大步向西门客栈赶去。
皇宫内院,汉贤帝与几位臣子相对而坐,听闻许海风与利智的这段对话,他们脸上均浮现出诧异之色。
“想不到啊,许卿家竟然一举登上宗师之列,真是我大汉之福啊。方尚书,你的眼光比朕好。”汉贤帝夸赞道。
方令天喜逐颜开,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满面喜色:“老臣也未曾想到风儿竟然如此之快便叩开了这道难以逾越的大门。”
“唉……”他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初,太乙真人传授风儿武功的时候,老臣一只手掌就可以轻易将他拿下。只是如今,唉……一年半,才一年半啊,真是老了。”
在座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唐宗翰猛地一拍方令天肩膀,问道:“当兵的,你说什么一年半?”
方令天斜着脸,满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风儿习武仅有一年半的时间,难道你这个当岳父的竟然不知道么?”
唐宗翰不雅的张大了嘴巴,茫然地摇了摇头。
“方卿不是说笑吧?”汉贤帝的表情比唐宗翰好不了多少,惊问道。
方令天收起了得意洋洋地表情,扫视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全数收入眼底,微笑道:“皇上啊,你说都这个时候了,老臣还会说笑么?”
汉贤帝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苏东舜喃喃地道:“一年半……怎么会这么快呢?”
方令天苦笑道:“别问我,老夫也不知道。”
苏东舜看着他,突然问道:“老方,你学武多少年了?”
方令天昂首道:“老夫三岁习武,至今已有五十余年。”
“嗯……”苏东舜继续问道:“我知道你是方家中有数的高手,如今已是一品之列,没错吧?”
方令天白了他一眼,道:“废话,你我相交那么多年,还会不知么?”
苏东舜正色道:“是呀,我就是知道,才奇怪的,风儿练武一年半,已成宗师。而你练了五十多年,却还是一个不上不下的老一品,你那么多的时间都练到那个……那个的身上了?”
他举起双手放在嘴边“汪汪”地叫了二声。
汉贤帝等无不莞尔。
唯独方令天满脸通红,欲辩无词。
汉贤帝大笑过后,对着苏东舜说道:“苏卿,多谢你们了,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引朕开心。”
苏东舜等人相视而笑,就连方令天的满脸血色也是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原来他刚才是特意运功逼出来的。
汉贤帝拈住了下颚的长须,叹道:“四十年前,先帝他们是否真的做对了呢?”
在这最后关头,汉贤帝纵然不愿提及,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有着一丝怨怼呢。
“唉……当年的事情并非我等可以做主,事到如今,不提也罢。”方令天黯然摇头,道。
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
过了片刻,唐宗翰一拍方令天的肩膀道:“不说这个了,如今海风功夫大成,可谓是大汉年轻一代第一人了。你说说看,二月之后,他与利智的比武谁会赢?”
方令天沉吟片刻,道:“想不到匈奴人也有利智这个奇才,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很难分出真正的强与弱了。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
“比起托何蒂,他们又如何呢?”苏东舜抬头问道。
“暂时无法相提并论,他们与老一代的宗师级高手尚有一定的差距,但如此年轻就能攀上这武道巅峰,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在托何蒂等人之下。”方令天肯定地道。
“嘿嘿,好一个许海风和利智,这让朕想起了黎彦波和托何蒂这二位大宗师对敌数十年的事情了。”汉贤帝击掌道:“他们了不起啊。”
“是啊,他们就是这一代的黎彦波和托何蒂了。”方令天赞同道:“只要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斗争持续下去,他们终将是一对生死冤家,此事决无可免。”
此时,远处逐渐传来喊杀之声。
汉贤帝侧耳细听,片刻之后,面现诧异之色,问道:“奇怪,怎么匈奴人是从东门冲进来的,他们不是在强攻北胜门么?”
方令天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李博湖,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啊。”
只是在他的笑声中却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众人自然知道他们二家的交情,对于他的这番表现并不为奇。
唐宗翰搁在方令天肩膀上的手腕用力压了压,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方令天已然感受到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汉贤帝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感慨。他豁然长身而起,道:“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动手了。”
三位尚书和老太监阿富同时起身拜倒,高呼:“臣等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之后,自皇宫内院书房起,一把大火汹汹燃起,由于事先布下了重重火油,火势蔓延极快,根本无法救及。
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历时数百年的大汉皇宫在这片火光烛天中化为乌有。
此役,自汉贤帝以下,所有嫔妃尽皆葬身火海,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除了遍地瓦砾之外,没有给匈奴人留下哪怕是一星半点的东西。
惠王府,大皇子刘政廷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豁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好似受了惊吓的老鼠一般,立即蜷缩到立柱之后,只是身子尚且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殿下不必惊慌,是老臣在此。”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厅中响起,给冰冷的大厅中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温暖。
刘政廷闻言却是大喜过望,立即跳了出来,叫道:“先生救孤。”
那人微微一笑,却是宰相大人闵治堂。
“殿下,匈奴人已然攻进内城,皇宫即将失陷,老臣恳请殿下即刻启程。”闵治堂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走?”刘政廷惊呼了一声,随后一连串地催促道:“好,走,这就走。”
闵治堂略微撇过头去,不让刘政廷察觉他眼中的那一丝鄙夷之色。
刘政廷毫无所觉,他只是语无伦次的问道:“哪里?哪里?”
闵治堂暗叹一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生死关头,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所在。
他心中虽然极端看不起此人,但行动上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说道:“殿下可随臣前往北方大营,调动黄龙军团和苍狼军团的十万大军,以图日后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