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过往03(1 / 1)

长夜萤灯 采舟伴月 3060 字 4个月前

钟远萤有点受不了这个怪小孩,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还一直盯着她看。

新环境带来的陌生感并未消退,再加上他这些举动,钟远萤难以适从。

硬生生熬过这两天,终于到去学校的日子。

学校是她熟悉的环境,那里有她的小伙伴,还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这里。

司机李叔把车停在门口,钟远萤背上小书包,一蹦一跳地准备上车,被付烬拉住手腕。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

“松手,”钟远萤试图挣开他,“我要去上学。”

付菱青听见动静,挂掉助理的电话,来到门口,抱住付烬,扯开他的手,温声解释道:“阿萤要去学校,下午就回来。”

付烬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意思,有老师专门来家里给他上课,从智力启蒙到基本的加减法。

他一直摇头,看到钟远萤坐车消失在视线里,渐渐出现焦虑反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尖叫到嘶哑,哭泣到痉挛,甚至干呕。

付菱青连忙给他注射药剂,等他情况稳定,才打电话给斐悦然,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斐悦然:“自闭症小孩会沉溺一些东西,由此会有依赖安全感,但付烬这个情况比较麻烦,他沉溺的是一个人,人是自由的,不可能永远禁锢在他身边,他迟早要明白和接受。”

“不过这个阶段,治疗方案要继续执行。”

“你试图让付烬明白,去学校就能见到那孩子,”斐悦然说,“这是他走入人群的第一步。”

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俱是陌生的人,这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付菱青蹙眉,挂断电话后,看见付烬仍坐在门口,望着钟远萤离开的方向。

——

钟远萤第一次觉得学校这么亲切,有种身心暂时得到安放的感觉。

上课看到老师熟悉的笑容,下课和小伙伴聊天跳绳,直到放学,她拉住贝珍佳,说:“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

贝珍佳当然高兴能继续一起玩,“好呀。”

“但是校门口有坏人,”钟远萤神色认真,“我们要偷偷地溜,不能被发现。”

“好哇!”她们经常玩躲“坏人”的游戏,贝珍佳没有多想。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像放出栅栏的小绵羊,拥至校门口,许多家长开车来接,道路堵得拥挤。

钟远萤瞄到今天送她来学校的车,于是拉着贝珍佳蹿在人群中,如小鱼入水般流走。

贝妈是位胖阿姨,嗓门很大,却很有亲和力,让人喜欢。

钟远萤乖乖叫声阿姨,贝妈立刻笑眯眯地招呼她进门吃西瓜。

孩子常来她家玩,但从来没待过这么晚,吃完晚饭又和贝珍佳玩到九点,贝妈问道:“远萤,这么晚不回去,跟家里人说了没?”

钟远萤捏着手指,小声说:“我没有家了。”

大人顾忌的多,自然不可能听信小孩这么说,当即给班主任打电话,又联系上钟历高。

钟历高上门来,道了谢,不由分说把钟远萤带走。

付菱青那边还在找人,担心孩子出意外,好在他先找到,等会回去可以说钟远萤只是在朋友家玩得忘了时间,不是逃跑,不然他私下的那份合约怎么办。

“我不要回去!”钟远萤大声说。

他是什么模样,她心底一清二楚,他知道也懒得装了,“再有下次,你妈妈的遗照,我会烧掉。”

钟远萤知道他说到做到,并且会做得更过分。

她抱紧书包,没再吭声,望着窗外的夜景,觉得烦躁无力,茫然无措。

这座城市这么大,她却没有归属。

回到别墅,付菱青和付烬都等在门口,钟历高换上客套有礼的笑容,解释缘由,钟远萤板着小脸,没搭话。

“没事,回来就好,”付菱青和她说话不会高居临下,而是蹲下来,与她对视,真诚又温柔,“阿萤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钟远萤犟着脾气,绕过他们就往楼上走。

从她出现在视线内,付烬空洞的眼眸便有了聚焦,视线一直定格在她身上,没挪开过,自然也跟在她身后上楼。

付菱青笑容渐消,审视钟历高,“你对她说了什么?”

一种无形的压迫让钟历高错开视线,“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最好,”付菱青说,“我们给你钱,不是让你把孩子当工具用,只是希望你尽好父亲的责任,陪伴她健康成长。”

付菱青由父亲付常哲一手带大,教养性格都来自他,她潜意识认为父亲的角色极其重要,但这两天看下来,钟历高对他父亲的身份并不上心。

虽然钟远萤带来希望,但付菱青并没有把她当成“药”。

她感谢钟远萤,但更多的是歉意,因为影响到钟远萤原本的生活,付菱青想尽自己所能地弥补她。

更不可能要求她为付烬做什么,亦或是让她顺从付烬。

付烬想要什么,应该自己主动争取。

——

钟远萤回到房间就趴在床上生闷气。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

她不理,把头埋进被子里。

可那人太持之以恒,好像除了敲门,便没有别的事情干一样。

过了许久,钟远萤听得心里烦,蹬蹬跳下床,表情臭臭地开门,“干嘛呀。”

付烬把赛车玩具模型塞到她手里。

“我不要,”钟远萤语气也硬邦邦的,“我才不和你玩。”

付烬盯着她的表情,努力辨别出她不喜欢这个玩具的信息,二话不说跑回自己房间。

钟远萤拿也不是,丢也不是,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刚准备关门,付烬又跑回来塞给她游戏机。

“不要。”她说。

付烬听懂似的点点头,她还没松口气,他又抱来坦克模型玩具。

“......”

最后演变成,钟远萤枯坐在床上,看着他来来回回从自己房间搬玩具来,渐渐堆成小山堆。

正常孩子会喜欢的游戏、动画片和玩具,他都没有兴趣,这些玩具包装都还没拆。

今天付菱青在家教了他一天,告诉他进阿萤的房间要敲门,因为他在家没有敲门的习惯,阿萤会不高兴,不高兴的意思是会哭。

他见过她哭了,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没敲门。

他学习和模范能力很强,付菱青示范一遍如何敲门,他便连举手的弧度和敲门的节奏都学得一模一样。

只有付菱青说话带上阿萤二字,付烬才会从自己的世界里分出注意力来听。

付菱青还说,给阿萤送玩具,是表达友好的意思。

可这些玩具她都不喜欢。

他第一次有沮丧的情绪,只是他现在不知道,今后还会有无数个因她而出现的第一次。

因她而感知这个现实世界的昼夜更替,四季变化,人情冷暖。

付烬抱着最后的玩具积木,坐在地上看她,她还是不喜欢,但没有赶他出去。

只有这个积木,是他唯一玩过的玩具。

钟历高没给钟远萤买过玩具,钟远萤头一次见这么多玩具,看起来新奇又好玩。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允许付烬进门,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脾气还在拧巴着不服输,想玩的心又蠢蠢欲动。

过了近一个小时,钟远萤又忍不住看向他,发现他还在搭积木,他只将长方体的积木块不断往上叠放,直到积木承受不住倒下,然后又继续这样叠放。

单调又刻板。

学校也有积木,不过被玩得脏兮兮又缺个好几块,再一看到完整干净,形状和颜色都丰富的积木,她实在没忍住,从床上爬下来,跑到他对面坐下。

依旧硬声硬气地说:“积木可以搭小房子,城堡和桥,你玩过过家家吗?”

想起他不会说话,钟远萤打消积木过家家的念头,给他示范,“我搭个小房子给你看。”

“这个是花园,这是大马路,还有这个是广场,广场你见过吗,有很多楼梯和石凳。”

她在认真地教他搭积木,打破他的刻板行为,他的世界原本只如一块块方形积木,单调重复,但现在多了高楼房屋、花园广场和马路街道。

简单的积木拼凑成小小的外界雏形,让他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所有对接。

付烬只怔怔地看她。

他空洞的眼眸里出现内容,有彩色的积木,有她。

——

为了安排付烬上学的事宜,付菱青找人打通学校那边的关系,带付烬到斐悦然那里做检查。

哪怕作为知名心理医生,在心理学上颇有建树的斐悦然,得出检查结果时也惊异了下,“情况明显好转,而且付烬有主动接触外界信息的意愿,这很重要。”

之前的治疗结果收效甚微也是因为付烬过于封闭自我,不愿感知外界,甚至拒绝外界信息影响。

短时间内能到这个程度,实在难以置信。

斐悦然产生了兴趣,把白大褂换下来,“你们现在要回去是吧,我跟你们去一趟,想见见那个小女孩。”

钟远萤对上斐悦然的眼,那双眼睛如温潭般柔和,水下却藏有一块明镜,能照出人的所思所想,让她下意识往后躲。

付烬松开付菱青的手,跑过去挡在钟远萤面前,仰头盯住斐悦然,竟有点警惕和不悦的意味。

斐悦然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不错,情绪丰富不少。”

“看来我不太招小孩喜欢,”斐悦然玩笑地跟付菱青说了句,而后对付烬身后的人说,“我叫斐阿姨,是你付阿姨的朋友。”

也是付烬的心理医生,但小孩大多不喜欢医生的身份,她就没说。

“付烬你要在这也行,我只是和远萤聊两句而已。”

一行人坐在沙发上,茶桌上摆有果盘和零食,再播放动画片,把氛围调节轻松,斐悦然才随意开口聊几句,等钟远萤彻底放下戒心,她才问一些问题。

一个小时后,把俩小孩留在家里,付菱青送斐悦然回去,顺便问:“怎么样?”

“情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斐悦然说,“如果用四个字形容付烬的世界,应该是灰暗死寂,所以我以为能吸引他注意的人,大概率会有绝对的阳光和乐观。”

“现在看来并不是,类似于同类之间产生共鸣,付烬在远萤身上看到了相似点,别人所看不到的另一面,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所以他才能这么快放下防线,全然接纳她。”

付菱青:“你是说......”

“对,远萤也有心理疾病,”斐悦然继续说,“因为没有进行系统专业的检查,我只能粗略下判断,她有轻中度焦虑症。付烬对心理治疗保持漠然的态度,而远萤要敏感得多,对这方面有所排斥。”

“应该是跟她之前的家庭环境有关。”

付菱青简单说了下之前调查的结果:“她母亲脑溢血去世,父亲被人骗钱,从而欠下高利贷。”

“应该不止,她父亲可能对她有过动辄打骂的时期,或者当着她的面,对她母亲这样,由此对她造成心理影响,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毕竟关起门来的事,外人怎么可能轻易得知。”

“好在这会发现得早,”斐悦然推了推眼镜,“你也学了几年心理方面的知识,我回去把一些焦虑症的书籍资料发给你,后面我制定方案,咱们配合一下,帮助她调节改善。”

付菱青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偶然是偶然,有些偶然是注定。

——

有人说付家这么有钱,钟历高这么不称职,为什么付家不能直接花钱要了抚养权。

我虽然是在瞎写,但勉强还有点现实在(挠头

法/律对于抚养权有严格规定,不然爹妈还打啥官司争夺抚养权。

阿萤除了妈妈不在了,其他亲戚都在,就算钟历高死了,抚养权也轮不到外人,她没被认定为孤儿,所以外人有钱也不行(不然就是变相的人/口/买/卖),付家不是只手遮天的。

不要把付家和付菱青想得太坏啦,从前文写的阿萤长大后变得为温柔释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付菱青影响,环境塑造一个人,九岁是阿萤的分割线,她对世界认识探知的黄金阶段,受钟历高影响,变得敏感拧巴,之后受到付菱青和付烬的影响,逐渐融化坚冰,才能温柔释怀,她懂事后对付菱青更多是感谢,所以付菱青打电话给她,让她回来过年,让她去照看下付烬,她才会去的。

总的来说是这么一条线,付常哲这个和蔼的老爷子教导出的付菱青温柔有教养,付菱青再影响到付烬,以至于付烬骨子里是个温柔有小少爷的气质教养,所以不会选择伤害所爱的人,宁愿伤害的人是自己。

有时候写文难以顾及到方方面面,会出现疏忽的地方,连载期的时候大家可以多多留言评论,合理的我及时参考调整,更好的完善一篇文。

感谢大伙儿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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