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在京城,翁心存在上海,咸丰大帝现翁心存妄言欺君而龙颜大怒这点,短时间内翁心存当然不可能知道,并且与之相反的是,先送到上海的那道咸丰旨意,还是对翁心存父子而言可以算是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让翁心存逮捕吴健彰一家,并且允许翁心存权宜行事,在必要时处死吴健彰祖孙,以绝洋夷内应。㈧㈠中┡文网Ww*W.ん8⒈Zw.COM
看完了这道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旨意,翁心存和翁同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一直紧悬在嗓子眼上的心脏也总算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因为翁心存父子已经知道了吴健彰仍然还在替大清朝廷向洋人征收关税的事,也担心大清朝廷一旦知道此事会生出疑心,怀疑吴健彰到底有没有通夷卖国,到时候如果再派人来细查,那翁心存的麻烦可就大了。
也就是暂时松口气,虽说可以拿着这道圣旨直接把吴健彰祖孙一刀砍了,但是吴家祖孙现在却全都躲在租界里,吴越寸步不出租界,吴健彰即便离开租界到码头上征税,也是躲在一条船上办公,身边还有双刀会的打手严密保护,同时洋人的军队也已经接管了码头治安,翁心存父子想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管翁心存和翁同龢如何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把吴家祖孙抓来一刀砍了杀人灭口。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收到圣旨的第二天上午,正当翁心存父子愁如何把吴家祖孙抓来正法的时候,县令袁祖悳却屁颠屁颠的跑来道喜,说是洋人的炮船已经离开了上海码头。结果翁心存父子也顿时大喜过望了,连声追问道:“洋人的炮船真的开走了?往那去了?码头上还有没有洋人的军队把守?”
“禀钦差大人,洋人炮船真的全开走了,往黄浦江下游去了,具体去了那里现在还不知道。”袁祖悳喜滋滋的禀报道:“洋人在码头上军队也撤走了,就是租界那边还有些洋兵把守,但人数少了许多,估计才一百多不到两百人。”
“天助我也!”翁心存父子同时欢呼,然后翁同龢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吴健彰呢?那个老贼是否还在码头上收关税?”
和翁家父子是拴在一起的袁祖悳笑了,笑得还十分的开心…………
…………
事实上,吴健彰和吴越在头一天就已经知道了联合舰队要从上海码头离开的计划,也出于各种原因苦劝力阻,只可惜西方各国的公使领事却执意不听,无可奈何的吴健彰也只好采纳吴越的建议,又写了一道折子向大清朝廷奏报联合舰队的撤离原因和具体去向,派人送往江宁呈交给两江总督6建瀛,让大清朝廷提前做好准备也说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其后,因为联合舰队只留下了一个连的海军6战队保卫租界,再没有多余力量去控制外洋码头,吴越也非常担心翁心存父子会乘机出城抓捕吴健彰,力劝买办爷爷不要再离开租界。然而吴健彰却根本不听,认为自己是在方便逃跑的船上办公,又有刘丽川带着双刀会的人严密保护,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又为了尽可能争取官复原职的希望,坚持仍然要到码头上去征收关税,吴越苦劝无用,也只好再三嘱咐吴健彰小心,并请求刘丽川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买办爷爷。
还别说,吴越似乎还真是白替买办爷爷操心,联合舰队离开上海后,接连三四天的时间里,吴健彰虽然每天都到码头上去办公收税,上海县的城门却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次,不见一兵一卒一个公差出城,倒是居住在城外的百姓看到洋人军舰撤走,纷纷又回到码头上谋生,让上海码头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也让吴健彰更加相信自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耐心只是等候大清朝廷的新消息。
在此期间,寸步不离租界的吴越倒也不是完全闲着,除了忙活帮助麦都思开设教会学校的事外,又新结识了许多洋人朋友,还在马丁神父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叫做布朗的美国柯尔特公司业务代表,而布朗刻意结交吴越的目的则是想请吴越帮他推销军火,尤其是推销柯尔特公司引以为傲的左轮手枪。只可惜吴越现在是连租界都不敢出,即便明知道布朗卖的全是好东西也找不到买主,只能是答应将来有机会一定给布郎帮忙,同时又向布朗订购了十支左轮手枪和一些弹药,准备用来给自己和吴健彰防身,还有交给刘丽川用于保护吴健彰。
除此之外,在与英商比利商议开设纺织厂时,吴越又意外现这个时代的苦味酸竟然还是只被当做黄色染料使用,还没有任何国家任何人现它的军事价值,同时吴越还清楚记得苦味酸如果想要装在炮弹中使用,只需在炮弹内壁涂上一层石蜡就可以防止自爆和防止腐蚀弹壳,但吴越却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给洋人朋友,只是深深藏在心里留做自己的一条退路——如果在中国实在呆不下去,跑到国外去开军火厂也是一条财门路。
联合舰队离开上海码头后的第五天,军火推销商布朗如约把吴越订购的左轮枪送来,吴越还在反复练习如何装填纸壳弹药的时候,双刀会的二当家林阿福却带着几个打手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吴家祖孙借住的小院,刚进门就大吼道:“孙少爷,快,快去找洋人领事,请他们派兵去救你爷爷!”
“救我爷爷?我爷爷出什么事了?”吴越大吃一惊。
“你爷爷被抓了!”林阿福惨叫道:“刚才阿源哥派人来送信,说是你爷爷被袁五八带着人抓了,要押到城里去!叫我赶快来给你报信,让你去求洋人救你爷爷!”
“怎么被抓的?我爷爷在船上收税,身边还有人保护,怎么会被人抓了?”吴越大惊问道。
“阿源哥中了周立春的调虎离山计!”林阿福解释道:“周立春那个龟儿子不是卖了孙少爷你和爽叔么?今天他突然在码头上出现被阿源哥看见,阿源哥为了给你和爽叔报仇,就带着人去追杀他,结果阿源哥前脚刚走,袁五八就带着一些人冲上船抓走了你爷爷,阿源哥现上当,回来的时候晚了一步,你爷爷已经被袁五八他们抓住了。现在阿源哥堵住他们,但又怕城里出兵,就叫我来……。”
林阿福还没把话说完,吴越就已经把两支装满了子弹的左轮枪插在了前后腰带上,用长袍盖了藏好,然后打断林阿福的话说道:“别说了,我和你们一起救人,快走。”
“孙少爷,你去有什么用?”林阿福惨叫,又道:“快去求洋人,求洋人派兵救你爷爷!不然的话,城里一旦出兵,阿源哥他们就挡不住了。”
“洋人只留了一个连的军队保卫租界,根本分不出兵!而且还未必会答应。”吴越怒吼道:“就算洋人答应派兵去救人,领事军官的一个个找下来,我爷爷早被抓进城里去了!少废话,马上走!到了那里再说!”
说罢,吴越带头奔出小院,林阿福无奈,也只好带着其他打手紧紧跟上吴越,一路飞奔出租界直向黄浦江码头这边赶来。期间经过租界岗哨时,吴越也用英语向洋人守军说明了情况,结果不出吴越所料,那些受命保护的租界洋兵果然不敢擅离职守去帮吴越救人,仅答应向阿礼国报告情况,看阿礼国如何决定,吴越早知是这个结果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急匆匆赶往码头。
到得码头,吴健彰收税船停靠的那一带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地上也已经躺下了好几个全身带血的人,同时还有一个双刀会的打手飞奔到吴越和林阿福等人面前,向林阿福说道:“阿福哥,不好了,袁五八那帮人拿吴大人做人质,逼阿源哥他们让路,不然就要杀了吴大人,现在阿源哥他们动都不敢动。”
林阿福听了叫苦,赶紧带人直冲过去,吴越却十分冷静的先去看了小东门那边的情况,见城门依然紧闭,不见守军出城,吴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知道翁心存等人还在害怕洋人军队乘机进城,所以不敢把大批守军派出城来抓人,然后吴越再不迟疑,也是跟着林阿福等人向现场冲了过去。
到得现场,还没挤进人群中间,吴越就已经听到了刘丽川的怒吼声,“姓袁的,马上把我爽叔放了,我让你走!敢伤我爽叔一根毫毛,老子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块,乱刀分尸!”
“少废话!快让路,否则我一刀砍了这个老不死!咱们同归于尽!”
听到袁五八熟悉的声音时,吴越已经远远看到了人群里的情况,刘丽川带着上百打手拦住道路,袁五八则带着二十来人挟持着吴健彰被包围在中间,同时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翁心存那个宝贝儿子翁同龢竟然也在现场,还正操着公鸭嗓子叫嚷威胁,“你们想造反?你们想造反是不是?吴健彰是皇上亲自下旨捕拿的钦犯,你们救他就是造反,是谋逆!要满门抄斩!要诛灭九族!让路,马上给我们让路!”
单以人数而论,双刀会这边倒是占着绝对优势,但袁五八却亲自提刀架在吴健彰的脖子上,让刘丽川等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吆喝恐吓,同时上海城里的守军也随时可能出城接应,而洋人军队那边是否会出兵帮忙却还是两说。见此情景,吴越难免心中大急,知道城里的守军一旦出动,自己就永远没有救回买办爷爷的机会了。
越急越见鬼,偏在此时,小东门那边高悬的吊桥突然缓缓放下,同时城上还敲响了战鼓,显然城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出城救人。看到这一情况,翁同龢和袁五八一行人当然是欢声如雷,刘丽川这边却是心中大骇,旁边的林阿福也是赶紧对吴越说道:“孙少爷,你快回租界,不然你也会有危险!”
吴越不吭声,只是先看看被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挟持的吴健彰,又回头远处看看已经打开的城门,眼珠子乱转着迅盘算,然后又突然一把拉过林阿福,附到他的耳边飞快嘀咕……
“孙少爷,这行吗?”
“只能冒险了!想救我爷爷,这是唯一的办法!记住,按我指点的做!”
回答了这一句,吴越拉住林阿福就往人群里硬挤,连踢带打的分开人群,强行冲进人群中间。结果看到吴越突然出现,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当然都是眼睛一亮,吴健彰却是大吃一惊,张口就要叫孙子赶紧回租界……
“阿源叔!我爷爷派我来通知你们,不要管他的替身了!所有人都先回租界!”
吴越抢先大喊出了这句话,结果听到吴越这话,不但翁同龢和袁五八等人傻了眼睛,被袁五八等人挟持着的吴健彰和刘丽川等人也全都傻了眼睛,吴越却根本不去看买办爷爷,只是冲刘丽川喊道:“源叔,被抓的是我爷爷的替身!我爷爷还在租界里,用不着管他,城里出兵了,我们先回租界再说!”
“你爷爷的替身?”刘丽川傻眼,指着被挟持着的吴健彰惊叫道:“他是你爷爷的替身?我怎么不知道?”
“为了保密,我和爷爷以前没告诉你!”吴越飞快说道:“我爷爷为了安全起见,秘密准备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替他出租界收税!这个是假的,用不着管他,我们先回租界!”
刘丽川彻底傻眼了,对面的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也傻眼了,倒是被挟持着吴健彰闭上了嘴巴,眼珠子乱转着盘算分析宝贝孙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几百清军士兵列队出城向这边冲来时,翁同龢已经回过了神,放声大笑道:“吴公子,真有一套啊,想救你爷爷,连替身都能鬼扯出来,你想走就走吧,只要抓住你爷爷……。”
翁同龢大笑到这里就笑不下去了,因为局势又生了一个让他傻眼的变化——双刀会的二把手林阿福,突然一把反抄住吴越的双手,用刀架在吴越的脖子上,大声说道:“翁公子,你没猜错,那个吴阿爽是真的,这个吴越也是真的!”
事起突然,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大吃一惊,林阿福则乘着众人吃惊失神的机会,挟持着吴越大步上前,刘丽川等人也这才回过神来怒吼阻拦,林阿福则吼叫道:“让路!否则老子一刀砍死这个小瘪三!刘阿源,老子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老子也不忍了!让路!快让路!”
吼叫着,林阿福逼迫着吴越上前,刘丽川等人更加投鼠忌器,更加不敢有大的动作,林阿福则把吴越推着前进,又冲翁同龢说道:“翁公子,这是小的送你的见面礼,以后我跟你混了!”
原本就没指望过能把成天躲在租界里的吴越也给逮了,万没想到双刀会的打手会临阵倒戈把吴越送来,翁同龢当然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了,连连点头说道:“壮士为国锄奸,为朝廷擒贼,我一定会请父亲禀明朝廷,请朝廷嘉奖壮士!”
“多谢翁公子!”
大声答应着,已经走到近处的林阿福突然把吴越往翁同龢面前一推,左脚踢右手刀砍,踢开砍翻上来擒拿吴越的翁同龢部下。与此同时,吴越也飞快用左手一把揪住翁同龢的衣领,右手里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左轮枪,用枪指住翁同龢的脑袋,大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见此情景,旁边众人当然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乘此机会,林阿福再度上前,帮吴越抄住翁同龢的双手,同样把刀架在翁同书的脖子上,吴越又大吼道:“都给老子把刀放下!否则老子一枪打死这个翁同龢!”
翁同龢带来的人全都傻了,翁同龢本人也傻了,傻眼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管,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后悔不该逞能亲自来指挥调虎离山计捉拿吴健彰之余,嘴里说的也全都是些没边际的话,“吴越,你好大胆!你知道我是谁不?你敢拿洋枪对着我……?”
“少他娘废话!”吴越一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喝道:“叫你的走狗放了我爷爷,我放你!一命换一命,否则同归于尽!”
“你……做梦……。”
翁同龢颤抖着反驳,结果却换来了吴越往他脸上的重重一枪柄,直接把他的鼻子给砸出了血,然后吴越才冷冷说道:“是不是做梦,你翁同龢考虑好!我爷爷今年几岁了,你今年才几岁?你有什么前途,我爷爷还能有什么前途?一命换一命,你自己说谁吃亏谁占便宜?”
这时,围观百姓接连不断的惊叫声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刘丽川等人已经冲了上来给吴越和林阿福帮忙,帮着赶开吴越等人身边的打手,与袁五八等人再一次处于了对峙状态,然后吴越才冲袁五八喝道:“袁五八,马上放了我爷爷,我放翁同龢!”
袁五八不敢吭声,迟疑着不敢有什么动作,吴越则又一枪柄砸在翁同龢的脸上,把翁同龢的鼻血砸得更加飞溅,喝道:“叫袁五八放了我爷爷,我放你!快!”
“放……,快放人。”
翁同龢颤抖着吩咐,但袁五八却还是没敢动弹,只是带着哭腔说道:“翁公子,这是钦差大人要抓的人,小的不敢放啊!”
“少废话!”翁同龢的哭音更是明显,“钦差大人就是我父亲,快给我放人!”
害怕洋人军队做出反应,清军士兵来得极快,转眼就已经冲到了近处,围观的百姓纷纷四散躲避,就连双刀会的打手也被吓跑了一大半——毕竟是乌合之众。而带队的绿营把总则指挥绿营兵等人直接包围现场,吴越赶紧又大声吼叫,说翁心存的宝贝儿子翁同龢正在自己手里,要求清军士兵不得轻举妄动。
吴越这一手还真起到了作用,害怕吴越狗急跳墙提前替北洋水师和邓世昌报仇一枪崩了翁同龢,那清军把总没敢下令起进攻,只是派人赶紧回去报信,向正在城上的翁心存请示该如何处理。
这里必须夸奖翁心存一句,即便宝贝儿子被吴越捏在手里当做人质,翁心存再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却也不肯接受吴越的威胁,犹豫了许久后,翁心存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向传令兵吼叫道:“抓人!用不着管老夫的儿子,国事为重!”
传令兵又飞奔回了现场转达翁心存的命令,那清军把总也没犹豫,立即挥手下令道:“抓人!尽量保护翁公子的安全!”
“住手!住手!”
突然传来的大吼声音再次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吼叫声中,几匹快马飞奔到了现场,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操着京城口音大吼,“都给我住手!本官肃顺,是皇上新派来的特旨钦差!皇上有旨,不得捕拿吴健彰及其家人!吴健彰留职待参,翁心存就地停职!一切等本官查明真相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