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1 / 1)

木已成舟,吴越再怎么惋惜买办爷爷没有赶尽杀绝也没用,而且吴越也没时间再去惋惜了,因为教民案才刚了结,还没过得三天,那帮神父大爷又已经联手杀上了门来,笑容满面的只是邀请吴越再去码头,再去帮着他们组织码头工人学习圣经。㈧㈠中文』网WwW.ㄟ8⒈Zw.COM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欠了众神父一个天大的人情,吴越再也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只能是马上就笑呵呵的答应,陪着众神父再上码头。结果还算好,已经尝到甜头的吴健彰这次是说没都不会再阻止孙子和洋人交朋友了,刘丽川也毫不犹豫的让双刀会出面,逼迫和引诱那些同样已经尝到甜头的码头工人学习圣经,上海码头之上,也再一次出现了上千中国工人学习西方文化的盛景。

还有在上海势力最庞大的百龙会,亲眼看到了鸟党和小福建的教训,又和吴越事先有过承诺,王国初率领的百龙会这次是说什么都不敢阻挠洋神父在码头上传教了,不但不阻挠,王国初还主动跑到吴越面前,要求吴越兑现承诺,让百龙会控制的码头工人也学习圣经,换取额外加薪和给洋人商船工作的机会。

以广东人为主的双刀会本来就没有独占上海码头的野心和实力,当然不会来反对百龙会分享洋船利益,一帮狂热的洋神父只求能够多传教,自然也高举双手欢迎百龙会工人加入学习圣经的行列。而看到百龙会也让工人向洋人学圣经后,上海的其他几个小帮会当然也做出了聪明选择,争先恐后的只是跑到吴越面前点头哈腰,说尽好话恳求加入学习圣经的行列,吴越和众洋神父则是来者无拒,不管是谁来求,全都是一口答应。

于是乎,一幕无比壮观的奇景在上海码头上诞生了,成千上万的码头工人和车夫马夫排列整齐,在一群洋神父的带领下,一边画着十字架,一边齐声朗诵圣经词句,上帝保佑和阿门的祈祷声此起彼伏,爱人如己的至理名言连绵不断,引来无数上海百姓好奇围观,啧啧称奇。

见此情景,众洋神父当然是兴奋得难以自持,手舞足蹈,许多来华多年的神父更是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不断感谢主的慈悲,让自己的辛勤努力获得了丰厚回报。而真真正正尝到了信教的甜头后,也初步接触了西方文化知道洋教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门后,确实有不少的码头工人和帮会打手对天主教产生了浓厚兴趣,主动向洋神父打听如何入教,众洋神父耐心解释,好言劝诱,当场展了相当不少的信徒,传教效率为此迅提高数倍上十倍。

又有一条香港来的法国商船开进码头时,因为几个法国神父都在忙着传教,已经闲下来的吴越便主动陪着马丁神父过去帮忙交涉,请求那条法国船配合众神父传教,结果那条法国的船长虽然一口答应了吴越和马丁的请求,却又用法语向马丁神父打听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中国工人集体朗诵圣经?

法语与英语的区别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要吴越用英语解释清楚这一情况实在有些困难,好在马丁神父的法语还勉强凑合,上了船去和那法国船长解释原因,吴越则留在了跳板旁等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龙会的帮主王国初却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吴越面前,还满面笑容的向吴越打招呼,吴越误会了他的意思,便说道:“王叔,是不是按规矩这条船的活该是你的?放心,船主已经答应了,你可以直接叫你的人过来卸货。”

“不是,大侄子你误会了。”王国初笑着摇头,又说道:“我是看你有空,想和你谈谈上次的事,上次你不是说,等有空的话,想教我几招靠上海码头财的办法吗?”

“哦,我都差点忘了。”吴越一笑,知道王国初是已经尝到甜头,开始重视自己的意见了。出于对王国初答应和解的报答,也是出于想做点好事的好心,吴越倒也没有藏私,马上就说道:“王叔,我上次说,你如果只盯着码头上这点抽成保护费,是抱着金饭碗要饭,真不是蒙你,你如果想大财,上海到处都是机会,就是怕你不能把眼界给放开。”

“放开,一定放开。”已经尝到甜头的王国初回答得很爽快,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侄子,那你说说,我究竟如何能靠上海码头大财?”

“太多了,我一时半会都说不完。”吴越想不想就说道:“最简单的一个,开工厂,搞纺织厂,花点钱向洋人买机器,买棉花,雇工人生产布匹,保管你财源广进,数钱数到手抽筋!”

纺织业是一个工业国家最基础也最容易的行业,现代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也是赶上了纺织行业的末班车才取得良好效果,这点现代人都知道。可惜吴越这个建议虽然无比正确,但是对于王国初这么一个一八五二年的中国人来说,却无异于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所以听了吴越的话后,王国初不但没有欢喜,相反还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开工厂?织布卖钱?这就能财?!”

“保你财!”吴越大力点头,又说道:“王叔你也知道,整个大清的纺织业,以我们江苏最盛,但一户农家想织一匹土布,最少也得要三四天时间,一台洋机器一天就能织上百匹布!这是多么大的差距?你如果买了十台洋机器,不就等于是雇了三四百户农家给你织布?你一匹布那怕只找一百文钱,一天不就挣了三四百个一百文?你在上海码头上收保护费,又要有多少时间才能收到这三四百个一百文?”

王国初面露神色了,吴越却还是继续滔滔不竭,比手划脚的说道:“至于销路,你根本不用担心,大清五个通洋口岸,上海的位置在最北方,又有长江航道和运河之便,交通无比方便,你搞出的纺织厂,等于拥有整个大清北方和内6的市场……。”

比手划脚着,吴越很是耐心的给王国初指出了在上海建厂织布的各种好处和远大前景,力劝王国初出钱出力建厂,并自告奋勇要帮王国初联络洋人采购机器和招聘熟练技师,然而很可惜的是,吴越的这番媚眼却是做给了瞎子看,王国初对这些话是既不懂又不信,毫无任何兴趣,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心里还大骂吴越不是东西乱出馊主意。

吴越也看出了王国初对自己好心建议的不屑一顾,摇头惋惜之余,也只能是低低的叹息,“我总算是明白李鸿章和张之洞这些老买办到底有多难了,再好的事,老百姓不懂又有什么鸟用?”

“亲爱的中国朋友,能否占用你一点宝贵的时间?”

吴越遗憾的时候,耳后突然传来怪腔怪调的声音,吴越回头看去时,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男子在对自己微笑,头戴高礼帽,西服革履手扶拐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跟班模样的洋人,似乎身份不俗。见吴越回头,那白人男子又微笑说道:“亲爱的中国朋友,你刚才的见解,我冒昧的已经全部听到,觉得十分有趣,也十分的有道理。关于你的事,我也已经听一些人说过,我对你十分感兴趣,希望能与你谈谈,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允许?”

“当然可以。”吴越忙伸出手,用英语热情的说道:“欢迎你来到古老的中国,亲爱的西方朋友,我的名字叫做越·吴。”

听到吴越的熟练英语,又看到吴越主动伸手请求握手,那白人男子眼睛顿时一亮,也是马上伸出手与吴越握手,然而不等那白人男子开口说话,狗腿子吴大赛却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吴越说道:“孙少爷,快走,老爷派人来叫你回去,叫你马上回去,有十万火急的事。”

吴越疑惑问什么事这么急,吴大赛却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又一个劲的催促吴越马上回家,还说事情很急。吴越无奈,只能是向那白人男子说道:“亲爱的西方朋友,十分抱歉,我的家里出了急事,我的祖父催我马上回去,所以非常遗憾,我必须说再见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详谈好吗?”

“没关系,你先去办理你的急事吧。”那白人男子微笑点头,又说道:“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下次我们再细谈。”

吴越礼貌道谢,又与那白人男子握了手,然后才与吴大赛告辞离开,而吴越前脚刚走,之前在码头上传教的那几个法国传教士却飞奔到了那白人男子面前,一边向他行礼,一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上帝啊!尊敬的布尔布隆先生!我们法兰西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你怎么也来到上海了?”

“我来上海办理一些外交事务。”那白人男子随口回答,又向吴越离去的方向一努嘴,微笑说道:“但我真没有想到,我会在上海碰到吴这么一位有趣的中国人。关于各国传教士和吴的事,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们暂时不必介绍,我只问你们一件事,吴是不是真和传说中一样,对我们西方非常了解?也对我们西方抱有欢迎态度?”

“尊敬的公使先生,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吴对西方的了解与熟悉,远在任何中国人之上。我们还可以保证,吴对西方文明十分友好,也十分欢迎。”

几个传教士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一个传教士又低声说道:“公使先生,就我们所知,英国领事阿礼国先生、普鲁士领事阿化威先生、美国的金能亨、葡萄牙的比利和西班牙的劳瑞欧几位领事先生,都已经留心上了他,并且在暗中观察他。另有未经证实的消息,阿礼国已经把关于他的情报上报给了英国全权公使包令先生。”

“该死的约翰牛,嗅觉就是灵敏。”那白人男子哼了一声,又说道:“替我盯紧他,也把关于他的情报给我送一份。”

…………

还回过头来看看吴越这边的情况吧,被吴大赛急匆匆的叫回家后,勤于公务的吴健彰难得已经回到了家里,还一见面就向吴越喝道:“快回房去换衣服,仔细收拾一下,洗干净一点,一会陪我见客人。”

“爷爷,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要这么麻烦?”吴越疑惑问道。

吴健彰猥琐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笑得十分开心和神秘,说道:“当然是好事,你阿源叔做媒,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一会爷爷带你看看那姑娘,如果你满意,爷爷我今天就把你的好事定下来。”

“相亲?!”吴越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连连摆手说道:“爷爷,我才十七岁啊,用得着这么急不?我还想多玩几年,不相!不相!”

“姑娘很漂亮!比你房里那些丫鬟漂亮得多!”

熟知宝贝孙子性格的吴健彰只用了一句话,马上就让吴越安静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宝贝孙子,吴健彰笑得更开心,说道:“那姑娘,爷爷我以前见过,模样拿来配你,连爷爷我都得承认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时爷爷我就动心想替你说她,可惜你阿源叔当时怕你成天眠花宿柳,人家不答应,就没敢点头,现在既然你改邪归正了,又多少有点争气了,你阿源叔就重新提起这件事了,还出面把那姑娘给请来了,准备让你们见个面。”

“她是阿源叔的什么人?”吴越好奇问道。

“他拜把兄弟的女儿。”吴健彰顺口答道:“你阿源叔那个拜把兄弟,是青埔的一个地保,门第虽然不高,家里也不算有钱,但我们吴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那姑娘的模样又确实周正,爷爷看得顺眼,估计你也肯定喜欢,所以就不管那么多了,只要你点头,爷爷可以答应。”

不想这么年轻就有拖油瓶的吴越还是有些踌躇,也多少有些怀疑吴健彰的审美能力,而吴健彰却又催促道:“还楞着干什么?爷爷是见那姑娘漂亮才替你考虑,快去收拾,一会你如果实在看不上眼,我也不会勉强你。”

吴健彰都把话说到了这步,又多少有些好奇买办爷爷给自己相中的媳妇有多漂亮,吴越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梳妆打扮,给自己换了一身华贵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树——抱歉,不幸继承了吴健彰相貌的吴越还当不上后面临风两个字。但不管怎么说,精心收拾了一把后,这些天来一直害怕照镜子的吴越也多少能够正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没再生出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念头。

收拾好了,稍等了一段时间,吴健彰派人来叫吴越去西花厅见客,吴越心里也多少有些七上八下,而当得西花厅时,却是刘丽川先迎了出来,一边大声和吴越打着招呼,一边笑嘻嘻的低声说道:“臭小子,便宜你了,我那侄女可是青埔出了名的大美人,配你纯粹糟蹋!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爹绝对不会答应!好事成了后,你这小子可一定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苦笑着连声答应,又多少提心吊胆的进到了花厅,吴越先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与自己的买办爷爷说话,一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少女则坐在那中年男子旁边,但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而刘丽川则一推吴越,笑呵呵的大声说道:“立春兄,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对你说的大侄子吴越,怎么样?一表人才吧?”

那中年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吴越,目光中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和吴越打招呼,刘丽川则又冲那少女说道:“秀英大侄女,叔叔也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的越侄子,你们俩有我这层关系,也可以算是世交了,快,起来给你世兄见礼。”

那少女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绝对算得上羞花闭月的俏丽脸庞,然而吴越仔细看清了她的模样后,那美貌少女也羞答答的看清了吴越的模样后,两人却同时的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的惊叫……

“是你?!”

“怎么?你们认识?”刘丽川和吴健彰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爹,我不嫁!”那美貌少女答非所问,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女儿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嫁这样的无赖登徒子!”

此言一出,吴健彰、刘丽川和那中年男子当然全都傻了眼睛,吴越也万分尴尬,闭着嘴巴不吭声——毕竟这事理亏。然而那美貌少女却得寸进尺,干脆起身一拉那中年男子,气呼呼说道:“爹,我们走!”

出于礼貌,那中年男子没听女儿的,赶紧好声劝说,又低声询问女儿和吴越到底是那里八字不合,那美貌少女则小脸有些涨红,不好意思回答只是嚷嚷,“你别管!总之我嫁鸡嫁狗也不嫁他!你和源叔到底是什么眼神,怎么给我挑上这么一个无耻淫贼下流胚?”

听到这话,吴越也有些忍无可忍了,针锋相对的大声说道:“要走请快!爷爷,阿源叔,你们的眼神到底是怎么看的?怎么给我挑上这么一只河东狮母老虎?让我娶这么一条母老虎,我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不?!”

“你说谁是母老虎?”那少女暴跳如雷了,还下意识的去找合手的武器。

“谁答应谁就是!”吴越毫无惧色——虽然吴越对那少女的容貌模样是一百个满意,但男人都爱点面子,被那少女骂成了这样,吴越还真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