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的晚上,傅明月加班,回来的时候在风雅阁前面一站下了车,因为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就在从超市回小区的路上,在一个相对阴暗的地方,突然有人窜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口鼻,然后架着她就往某个方向拖去。
傅明月拼命地踢打,可对方明显不止一个人,她的反抗根本就似蚍蜉撼大树。
对方把她拖到了想到的地方,就把她往地上一扔。
傅明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突然一个布袋兜头盖下来,眼前立马一片黑暗。再然后,他们一言不发的就直接对她拳脚相加。
傅明月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起身体,抱着自己的脑袋。
远处车水马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耳边只有肉体与肉体碰撞的沉闷声响,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疼痛。
后来,傅明月已经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让人往死里揍。她迷迷糊糊地想,也许今晚她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明月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对方已经走了。但她身上很疼,哪里都疼。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爬起来求救,否则就算不再遇到别的坏人,她也很可能会被冻死的。可她动不了,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人拆开了,并没有重组在一起,所以身体没办法正常使用。
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傅明月突然鼻子一酸,所有的脆弱在这一刻汹涌而至,让她很想就这么放弃算了。反正所有爱她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连夏明朗都已经放弃她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也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傅明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成功地将布袋扯开一些,眼前出现了光亮。
这个城市到处都是霓虹灯,哪怕是夜晚也见不到完全漆黑的天空。而且很快就要到月中了,今晚的月亮也挺圆的,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清清冷冷的。
傅明月在地上躺平,视线模糊地看着夜空中的月色,慢慢地光亮越来越暗,直到黑暗袭来……
高逸尘接到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打电话的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用的是傅明月的手机。
高先生是吧?请问你是否认识这个号码的机主?
她怎么了?
她受了伤,刚刚被人送到xx中心医院。如果你是她亲属,请你立马赶到医院。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希望你能通知他的嫁人尽快过来一趟。
我十分钟内就到。钱不是问题,你们立马动手救人。
挂了电话,高逸尘火速起身穿好衣服,然后开着车十万火急地赶往中心医院。他到的时候,傅明月还在急救室。
警察和救了傅明月的人都在。
那人叫李勇,就住在附近。他是夜里出去玩儿,路过那条巷子发现傅明月躺在地上,然后就帮忙叫了救护车又报了警。
警察给他录了口供,就放他回去了。
傅明月还没醒,警察也没办法录口供。跟高逸尘打过招呼,他们也就先回去了。
等在急救室门外,高逸尘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角。
护士刚好经过,严肃地提醒他:先生,医院禁烟。
高逸尘瞥了她一眼,看得她瑟缩了一下。不过他也只是叼着那根烟,没有要点着的意思。护士见状,也就继续忙碌去了。
等傅明月从急救室出来,时间已经接近三点了。虽然伤得不轻,但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高逸尘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出事的时候,她应该是抱住了头部,所以脸看起来还比较正常,其他地方就惨不忍睹了。很显然,对方只是想给她一个惨痛的教训,并没有想要她的命,否则她不可能被打成这样还没什么致命伤。
高逸尘缓缓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见傅明月的半截手指从被子下面露出来,他动手抻了抻被子,确保盖严实了。
望着昏迷中的人,他的心情慢慢地波动起来。
李勇说当时她一个人躺在黑暗的小巷里,如果不是他的视线足够好,很可能会一脚就踩下去了。她是被打得直接昏过去,还是一个人在地上躺着绝望地一点一点失去意识?
高逸尘突然想起前几天,她喝醉了酒在他怀里撒酒疯又是闹又是哭的画面。她当时抓着她的衣襟,哭着说:我害怕……
如果那些人打完她还没失去意识,那么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躺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定很恐惧吧。
高逸尘的手缓缓地捏成拳头,脸上的线条也慢慢地绷得更加锋利起来,每一道线都有棱有角,仿佛随时都会出鞘。
但床上的傅明月感受不到这种气氛,她兀自皱着眉头沉睡,甚至不想醒来。她累了,真的太累了。监狱里的那八年,她过得很难。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原来还是这么难。她……也会脆弱得想要放弃,只是连放弃都不知道该跟谁去说……
傅明月醒来的时候,时间早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睁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跟天花板一个眼色,只有一片空白。但神经很敏锐,她能感觉到浑身都在疼痛,好像是被人撕碎了又拼凑到一起那样。明明是完整的,但又觉得支离破碎,每一个地方都漏风,都疼。
眨了眨眼睛,傅明月缓缓地转动头部,在疼痛中转动视线寻找着。但肉眼可见的空间内空无一人,只有她躺在床上。混沌的大脑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让她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她还没有死。
傅明月没有劫后余生的那种激动和庆幸,只是觉得累,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疲惫,不想再撑下去了。接着鼻子一酸,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她也没发出声音,就那么安静地哭着,哭出心里的脆弱和无助。她赌气跟自己说就这么放弃吧,可那只能是赌气,过后还得继续生活。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活着很难,可再难也得想办法活下去,否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失败者。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傅明月早就不怕死,也不怕被人骂懦弱失败,她只是害怕就这么放弃了,爸妈知道了会难过,会不肯原谅她。爸爸在去世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她坚强地活下去。过去二十年,她已经够让他失望了,剩下的人生不能让他死都不能瞑目!
控制不住逸出一声抽泣,傅明月吓得赶紧一把咬住嘴唇,用力闭上眼睛,想阻止眼泪继续往外渗,但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高逸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抬脚刚要跨进去,就发现了不妥。他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下,隔着距离看着她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估计哭了有一阵了,顺着眼角下去的那块床单明显湿哒哒的。
高逸尘的视线缓缓地移动,落在她紧咬的嘴唇上。她咬得很用力,嘴唇明显已经渗血了,她却无知无觉。又或者感觉得到,却不在乎。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高逸尘就跨了进去。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安静哭泣的人,她倏然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她很显然想赶紧将眼泪毁尸灭迹,可是她的手也受了伤,抬起来很吃力。
高逸尘扯了纸巾,弯腰给她擦了擦脸。
傅明月视线一下子清明了,也看清了面前的人。高总?是你啊。不好意思,伤口有点疼,所以没出息地哭了。
她试着挤出一点笑容,却不知道那比哭还要难看得多。
高逸尘静静地望着她,不接话。
傅明月尴尬地干笑两声,小声问:高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受了伤被送进这里了。
傅明月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医院怎么把电话打到你那里去了,真是不好意思。那个,医药费肯定是你帮我垫付的吧?真是太谢谢了,回头我就转账给你。
高逸尘又不出声,就那么看着她,看得她说不下去了。然后他拿起杯子,小心托着她的背,喂她喝了几口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傅明月难受得只想吐,一点儿都不想吃东西。
高逸尘也不勉强她,知道她这个时候没什么胃口。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塑料袋,那是他刚带进来的。东西就在这放着,想吃你就说。
谢谢。那个,我已经没什么事了,高总你去忙吧。
傅明月现在就想安静地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见,啥也不说,就安静地躺着。如果哭与笑都是自己的事情,那么实在不必要有另一个人在场。
高逸尘又不说话了,反而俯下腰,近距离看着她。
傅明月只觉得他的眼睛好黑,像夏明朗老家地夜空一样墨黑深邃,看的时间长了仿佛会把人给吸进去,再也逃不出来。不该生出什么妄念,但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扑通扑通,仿佛要在胸口那找个口子跳到外面来刷一刷存在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这样一个男人看着,而且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姿势,正常女人都会心跳加速吧?所以,我这也不算丢脸啊。
高总,你……
在窒息前,傅明月决定主动出击,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高总这是几个意思。
高总,你这样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看在我是伤患的份上,能不能请你让一让?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靠这么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