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
那一枪,打在了向暖的肩头上。不算是特别要害的地方,但实在是疼,疼得喊都喊不出来,只有冷汗汹涌地渗出皮肤。
牧野顾不得自己的伤,一把将向暖的身体捞了过来。看到中枪的地方,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竹叶青静静地看着倒在一起的两个人,眼底闪过一些复杂的东西,艰难地道:如果是他当场死在我面前,而我又当场把你给控制住了,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
在牧野和向暖的震惊里,竹叶青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他朝着自己的心脏开了枪,而且是连着两枪。
啪嗒——漂亮的沙漠之鹰掉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沙发里,竹叶青的身体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睁得很大。他应该是痛苦的,但他嘴角偏偏挂着一抹笑,那抹笑让他看起来异常的凄美夺目。
向暖疼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却还是拼命地睁大眼睛,牢牢地盯着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她一把抓住牧野的手臂,颤抖着嗓音叫道:他、他……
竹叶青要是死了,他们就都能活了。可私心里,她并不希望他就这么死掉。
他死了。
向暖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掉了眼泪,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被感动了。两个男人的爱情,虽然沾染上了罪恶和仇恨,但依旧让人动容。
很快,外面的警察就得到了消息,一帮人冲了进来。
向暖和牧野一起被送进了医院。
向暖身上中了两枪,虽然不是打中要害,但是流了不少血,又受了过度的惊吓,还没坚持到医院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向暖才终于悠悠转醒。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抓住护士问牧野的情况,可护士是C国人,压根听不懂她的话。她用蹩脚的英语跟人家沟通,连比带划的,人家总算是懂了。但是回答她的是一溜儿流利的英语,又轮到她听不懂了。
这时,突然插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也是英语。
向暖朝着门口看去,发现居然是高逸尘,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是眼泪。
高逸尘还好好地活着!
真好!
高逸尘跟护士交流了几句,护士就撒手走了,让他跟向暖沟通。
你没事吧?那天你中枪了,我真怕你没命。说着,向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要是因为我没了命,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高逸尘在床前的椅子里坐下,笑了笑。那一枪没打中要害。我刚从牧野那边过来,你放心,他也没有生命危险。那一枪没有打中心脏,想来,那个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们的命。
我知道。确定牧野没事,向暖立马松了一口气。提起竹叶青,她的心情仍十分复杂,还有震撼。那个人……就是个疯子。
一个为爱而疯狂的男人,可不就是疯子么?
纵然被他伤成这样,向暖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恨他,一点都不恨。
她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觉得两个同性之间的感情很没有保障,也不如异性恋来得稳固。现在她终于知道,两个男人的爱情原来也可以这样轰轰烈烈,刻骨铭心。
爱情就像是一种神奇的药水,再坚硬的障碍到了它面前都能被逐渐消融。
高逸尘并不知道竹叶青的事情,所以没发表意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向暖。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疼。向暖笑了笑。她是血肉之躯,都被子弹打穿了,不疼才怪呢。不过没事,活着就好。当时,我真以为自己会死。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跨出国门的经历居然这么惊心动魄。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那条只有过短暂交集的像青花瓷一样漂亮的男蛇,她大概也会刻骨铭心地记一辈子吧。
还能说笑,看来你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嗯,我想去看看牧野。你能帮我吗?虽然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亲眼看看,她还是不放心。或者,你给我弄个轮椅来也行。
如果只是肩头那一枪,向暖倒是不怕,但是她腿上也挨了一枪,这会儿根本走不了。勉强使用,万一到时候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就麻烦了。
高逸尘知道她想老公心切,只好给她弄来了轮椅,将人送到另一间病房去。
两间病房其实隔得并不远。
向暖进去的时候,牧野是闭着眼睛的,听到动静就睁开了。
高逸尘识趣地松开轮椅的扶手,安静地走了。他也是伤患,而且也住在这家医院。
向暖望着他,抿着嘴角笑,眼泪扑簌簌地掉。一眨眼,视线就完全模糊了,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在面前。
他们都还活着!真好!
别哭了。牧野皱了眉头。
向暖咬着嘴唇,却仍抑制不住细碎的哭声从牙缝里逸出,最后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像个孩子一样闭着眼睛嚎啕大哭。
牧野无奈地叹一口气。你就算要哭,好歹也过来一点,不知道我现在是个残疾不能走动吗?
向暖被他说得愣住了,一时忘了哭,赶忙推动轮椅凑到床边。
蠢蛋。他嘴里骂得凶,给她擦眼泪的手却十分温柔,跟伺弄易碎品似的不敢多用一点力道。
被骂了,向暖不仅没难过,反而傻兮兮地笑了。只是笑归笑,眼泪还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掉。劫后余生的心情,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牧野看她哭得惨,也不劝了,小心地避开伤口将人弄到床上,按在了怀里。
靠在熟悉的怀抱,嗅着熟悉的气息,向暖顿时哭得更惨,活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会挺身保护自己的长辈。
幸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向暖说不下去了,继续趴在他怀里呜呜地哭,哭得牧野身上的病号服前襟完全湿哒哒的,就好像刚泡进水里洗过似的。
牧野微微皱着眉头,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部,连伤口被她压疼了也没吭一声。
一通眼泪宣泄之后,向暖的情绪终于冷静了许多,直起腰身,仰着脸让牧野帮忙擦眼泪。可余光瞥到他胸口的白色纱布,眼泪就又有些忍不住了。她伸出手,隔着纱布轻轻地碰了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以为是,不该自作主张的!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大错特错。这笔账,回国后我会跟你好好地算。现在,你给我快点把伤养好。
恩恩恩!向暖用力点头,她一点都不怕他跟她算账,只要他还愿意跟她算账就好!他要是当没事似的,她才要吓死呢。
牧野受不了她这副蠢样,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捂着额头痛呼并傻笑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你被注射了毒-品,知道吗?
知道。向暖平静地点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别的我都不怕。等回国之后,我就乖乖地配合把它给戒了。
牧野却笑不出来,向暖对于戒毒这件事只停留在听过的层面,并不知道过程有多痛苦,他却是亲眼目睹过的。
曾经有个战友被派去做卧底,在这个过程中沾上了那东西,一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七尺男子汉,差点就扛不住了。
何况是,向暖这个小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