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揽住母亲的肩头,静静地听着她捂住嘴呜咽哭泣。
当年那些事情,他只听了个大概。除了丈夫和朋友的双重背叛之外,肯定还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母亲的身上,否则她绝对不会在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后仍耿耿于怀。
过了将近十分钟,罗筱柔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
牧野不急着开口询问,就安静地等着,安静地看着她。
罗筱柔的个子跟向暖差不多,站在他面前才刚过他的肩头,给他一种柔弱需要保护的感觉。
她和向暖,都是他想要倾尽所有去保护的人。
罗筱柔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一辈子的牵挂和骄傲。
她跟牧高峰花了多少的心血才将他培养成今天这样,凭什么要便宜了那个女人?凭什么?就跟老蚌辛辛苦苦用血肉磨砺出一颗耀眼的珍珠,一转头却让仇人捡了个大便宜,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也知道叶文玲做的龌龊事情,不应该直接算到向暖的头上,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昨夜躺在床上,她整整一夜都是迷迷糊糊的,梦里全都是那些前尘往事,还有当时那份锥心刺骨的痛苦。她和叶文玲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夺夫之仇,还有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
如果我要你跟向暖离婚,你打算怎么办?
牧野低头凝视她的双眼,面容坚毅,目光坚定。
妈,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放弃向暖。撇开别的不说,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一名共和军人,我不允许自己是一个孬种。今日我若轻易地放弃向暖,他日我还有什么颜面穿那一身绿装?还有什么脸面对我的战友?
所以,你还是选择伤害我,是吗?
不是,但我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计策。
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母亲能够放下心中的那份仇怨,至少不要将这份怨恨迁怒到向暖身上。
可是,向暖跟那个女人真的太像了!
牧野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角,但没点着。
两全其美?世上哪里来的两全其美?说到底,在你心里,向暖比我这个做妈的重要就对了。呵,也对,叶文玲是个勾魂摄魄的狐狸精,当初将袁维远迷得昏头转向,不惜抛妻弃子。向暖是她的女儿,自然也不遑多让。
妈!
就向暖那个傻样子,说是小白兔还差不多,跟狐狸精哪里沾边了?她若是真有那本事,也不会28岁都没将自己嫁出去了。
罗筱柔冷笑。怎么,我说她两句难听的话都不行吗?你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个白眼狼!
我没有。
你有!罗筱柔的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神情也变得十分激动。
牧野拧着眉头,吐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妈,你想我怎么样?
我要你跟她离婚。我不想再看到她顶着我最厌恶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永远都不想。
罗筱柔的脸紧绷着,眼神也咄咄逼人,仿佛跟平常那个温婉的老太太完全不是一个人。
牧野又吐了一口烟圈。那我有个条件。
罗筱柔一愣,心里更是一紧。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的条件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内容,她敢肯定。
我可以放弃向暖,但我这辈子不会再有结婚生子的可能。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实在不配谈什么婚姻。
你——你这是威胁我?
很多人说过这种话,可能也就是一时赌气,日后总是有回旋的余地。但罗筱柔知道,这其中绝不包括她的儿子。
她一旦答应了,就要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的事实。
不,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想结婚,向暖的出现本来就是个意外。这样的意外,一辈子只有一次就够了。
罗筱柔手往门口一指,吼道: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们都给我走!
牧野没再说什么,转身安静地离开了房间。他知道,母亲需要时间来冷静考虑。
牧野走下楼梯,一路走出大宅。
屋外阳光明媚。
草地上,母女俩正脑袋对着脑袋趴在那,两条腿翘在空中左右晃动。一人手里还抓着一根小棍子,目测是在玩蚂蚁。
果果在嘀嘀咕咕地在说着什么,神情和语气都很兴奋。
牧野迈步走过去,在她们身侧蹲下来。你们两在干什么呢?
爸爸,有蚂蚁!好多蚂蚁!
是吗?那蚂蚁在干什么呀?
他们去超市买东西,买好多好吃的。
牧野低笑两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伸手将向暖拉着坐起来。
向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别着急,给妈一点时间。
好。向暖笑了笑,但笑意在眼角打个转就消失不见了。对了,我想去看看晓敏。
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了。
出发前,向暖打了好友的电话,但是已经关机了。
李晓敏住的地方跟大院相隔很远,向暖几乎穿过了半个荣城,才总算到了出租屋。
向暖看着潮湿的巷子,想起不久前李晓敏还提起,说郑魁想让她搬到他那去。她其实很心动,但犹豫了一下,最后没答应。她说害怕两个人住到一起之后,突然发现彼此并不合适。
如今看来,幸亏晓敏没有搬过去,否则今天连个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向暖敲了很久的门,李晓敏才来开门。只见她一双眼睛就跟兔子似的又红又肿,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就跟被霜雪打击过的蔬菜似的了无生机。
我带了皮蛋瘦肉粥,吃一点吧。
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如果我没猜错,你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是不是?
李晓敏突然一把拍掉她手里的粥,瞪着泛红的眼睛大吼:是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吃,不行吗?
向暖怔怔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着撒了一地的皮蛋瘦肉粥,鼻子立马就酸了。
果然,连晓敏都因为那个女人而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