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苍玺再一次在季十七的针灸之下醒来,傅瓷、苏满霜等人守在床边红了眼眶。
“什么时辰了?”苍玺虚弱的问道。
闻此一言,傅瓷的眼眶愈发的红,眼泪也在眼眶中直打转。看到此情形,苍玺心里也有数了,想必子时已经过了,他的命大概就真的只剩下两日了。
“别哭”,苍玺伸手为傅瓷擦干了眼泪后,轻声言道:“你瞧瞧,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好的说话。别怕,我没事。”
傅瓷明显的感受到苍玺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虚,她也明白苍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但是,傅瓷情愿与苍玺演完这出戏,遂而将所有的委屈与眼泪通通咽下后,轻声言道:“我知道,我去给你熬些粥来,等我。”
言罢,傅瓷跑出了房间,雁儿一众人追了出去。苍玺看着傅瓷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有话想单独与季先生说,你们都出去吧”,苍玺虚弱的吩咐道。
众人闻言,只好纷纷拱手退下。待人都走了之后,苍玺才说道:“现在只有你我,药配的如何了?”
季十七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已经好了,在这儿。”
苍玺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解药,我还能撑过明晚吗?”
听苍玺这么一问,季十七沉默。见他不语,苍玺强打着精神扯出了个笑,“我想听实话。”
闻言,季十七长长地叹了口气,“怕是难。”
令季十七惊讶的是,苍玺并没有露出很悲哀不舍的神色,反倒是很坦然。
“我在古籍上看过一种药,吃下之后可以保一日健康如初,但第二日太阳一升起就会必死无疑,你会配吗?”苍玺问道。
季十七被苍玺这话吓了一跳,拽着他的领子嘶吼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说好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我想陪她完整的一天,成全我吧”,苍玺虚弱的笑言道。
“第二日呢?让她看着你身体变僵硬、变凉?”季十七反问道。
“苍洱的本事你我不是不晓得,若……若是解药容易找,依照他的脚力,最多七日就可一个来回”,苍玺说着,咳嗽了几声。
对于苍玺来说,在季十七面前他是最自由、最舒坦的。他不用伪装着自己没那么不舒服,可以将自己身后的事情安心托付给这个人。
“你真的想陪她完整的一日?”季十七问道。
苍玺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什么代价都能接受?”季十七确认道。
听他这么一说,苍玺笑了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季十七点了点头,从袖子上取下了三根银针,“这三根银针可以保证你今日不会昏睡过去也可以照常下地走动,然而一旦如此你元气会耗损的很严重……”
不等季十七说完,苍玺就摆手打断道:“直接告诉我后果。”
“下次再犯的时候,你可能会活生生的疼死”,季十七言道。
待季十七说完,苍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言道:“下针吧?”
闻此一言,季十七诧异的看着眼前人,“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苍玺摇了摇头。哪怕在他死了之后,傅瓷的记忆会依照约定被消除,但苍玺也希望在自己临终之前,再好好陪傅瓷一次。这一日,他想完完全全的属于傅瓷。没有周义的仇,也没有苏满霜!
见苍玺没有丝毫动摇,季十七才下了针。这针扎进苍玺的皮肉里时,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头儿好了许多。待季十七扒出第一根针来的时候,苍玺的嘴唇更加紫了些,但身上却有了些力气,再也不像前几日一样浑身软趴趴的。
“好了”,季十七将三根银针都拔出来后言道。
“别告诉她”,苍玺冲着季十七笑了笑,穿鞋下了床。
苍玺也是个怪人,自打他与傅瓷在一处后恐怕对身边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告诉她”了吧?
从前,为了傅瓷浇了自己三桶冰水是,为讨傅瓷开心偷偷建了个温泉是,为护她周全表面做些伤害她的事情时也是,为了让傅瓷无忧无虑的度过后半生请自己配忘忧草时更是。还有现在,为了能陪傅瓷度过完完整整的一天不惜承受比现在还严重百倍、千倍的锥心之痛亦如是。
傅瓷在厨房烧菜,看着苍玺就这么跑出来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傅瓷语无伦次的问道。
苍玺拉着傅瓷的手将她搂进怀里,言道:“十七妙手回春,暂时控制住了我体内的毒素。”
众人见苍玺夫妇难分难舍纷纷退出了厨房给这小夫妻俩腾地方,唯有苏满霜离开时是被红玉强行给拽出去的。
“厨房里都有什么食材?”苍玺在傅瓷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后才问道。
傅瓷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菜篮子,言道:“能吃的都在这儿了。”
苍玺看了这篮子中的菜一眼,拉着傅瓷的手就往外跑。
“哎,你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傅瓷冲着苍玺喊道。
“御膳房,我要给你做奶白葡萄”,苍玺一边拉着傅瓷的手往门外跑一边说道。
见这两人跑出了凝辉堂,众人将季十七围了起来。
“早知道你能控制王爷体内的毒素,还让苍洱费心找解药做什么?”红玉言道。
“我——”,季十七刚想开口反驳红玉,却见这些人都盯着自己看,想必这不是红玉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一群人的想法,遂而改口道:“你们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是见不得王爷王妃在一起!”红玉言道。
听红玉这么污蔑自己,季十七才是哑巴吃黄连,“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与王爷的秘密。”
说完,季十七推开了人群也出了凝辉堂。
走了十多米,季十七发现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言道:“出来吧。”
闻声,出了的正是挺着肚子的苏满霜与婢女花枝。
还未等季十七开口,苏满霜就与婢女一同跪在了他面前,“我知晓季公子神通广大,敢问王爷是真的没事了,还是……还是回光返照?”
“你先起来”,季十七言道。
苏满霜瞥了季十七一眼,不肯起身。
“你起来我告诉你,若是因为跪我让你腹中的娃娃有闪失,我可吃罪不起”,季十七说着,给花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扶起自家主子来。
苏满霜起身后,季十七叹了口气,“我给王爷用了针,他眼下的体力只是暂时的。”
“有何坏处?”苏满霜问道。
季十七将她打量了一遍,笑道:“苏侧妃倒是看得真切”,见苏满霜并不开口解释,季十七接着说道:“这银针最多保证他十二个时辰内体力看起来比较正常。不过……”,季十七顿了顿,接着说道:“下一次毒发的时候会比原来疼痛百倍、千倍,甚至会疼痛致死!”
闻言,苏满霜差点跌在了地上。多亏了花枝及时扶住才免去了一灾!
“王爷可清楚其中利害?”苏满霜问道。
季十七点了点头,拱手言道:“苏侧妃听自己一句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说完这话,季十七便离开了。
再说御膳房这边,苍玺在灶火前忙个不停。傅瓷爱吃奶白葡萄,原来有香罗、有自己可以为她做这道甜点。而如今,人去楼空,香罗在横祸中惨死,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
如此想着,心中便觉得一阵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