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眼看就要追上一头狡猾的沙狐了,却被人叫了回来。他悻悻地赶回,左路军都元帅沙哈鲁的信使立即迎了上去,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说道:“殿下,这是沙哈鲁殿下写给您的书信!”
哈里扫了一眼,见夏浔已圈马避到七八丈外的地方,跟西琳和让娜聊着天,便撕开信口,抽出书信阅读起来。他注意的只是夏浔,却忽略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人物——阿呆。
正如他对拓拔明德说过的话一样,有时候,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秘密,任谁也打听不到,却偏偏会被一个躲在角落里睡觉的侍卫、一个抡着大勺炒菜的厨子知道。
看罢书信,哈里长长地吸了口气,将信缓缓叠好揣到怀里,对那信使淡淡地笑道:“请回复我的叔父,就说我已经知道了,战机瞬息万变,叔父至今还没有抵达预定地点,不明白前方情形。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足为凭,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那骑士在马上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一拨马头,领着两个扈兵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哈里平静的脸庞却一下子胀红起来,愤怒地大吼道:“混帐!”
奥米很熟悉他的姓格,见他方才异常冷静地收起书信,异常冷静地做出回复,就知道她的心上人正在强捺愤怒,早已提马赶到身边,哈里刚刚作,她就靠近过去,在马上拥抱了哈里一下,柔声安慰道:“亲爱的,请不要这么生气!”
哈里愤怒的浑身抖,怒不可遏地道:“奥米,你知道他在信上说什么吗?这个卑鄙、无耻的下三滥!这个阴险、肮脏的政客!他籍口道路难行,迄今不曾赶到预定地点,却指责我按兵不动,未曾马上出兵,叫明军提前做好了防备!”
奥米劝慰道:“我的哈里,不要这么生气了,兵马在你的手里,战与不战,取决与你,何必理会他呢,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哈里冷笑道:“奥米,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了解我这个叔叔,他指责我之前,一定已经派人先去可汗面前进谗言了!”
哈里攥紧了马鞭,冷笑道:“让我打头阵,折损我的兵力!胜了,会招来太子系的嫉恨,指责我孤军深入,轻举贸动、目无可汗;败了,他则会再进谗言,说我作战不力,说不定还要蛊惑可汗,把我的兵马纳入他的辖下,由他统一指挥!这头歼诈的老狐狸!”
奥米听了也不禁担忧起来:“哈里,那该怎么办?”
哈里的眸子微微地转了两转,说道:“先回去,问题的关键还在可汗那边,回去后我再想办法!”
经此一事,哈里也无心继续狩猎了,会同夏浔便往回赶去,回到阿格斯的酒店之后,哈里亲自挑了一头鹅喉羚和两只沙鸡,送给夏浔品尝野味,随即便向他告辞,匆匆奔回自己的住处。
夏浔忙也回到自己住处,向阿呆问起事情经过,阿呆把他听到的东西对夏浔说了一遍,惊奇地道:“原来这位哈里先生竟也是贴木儿帝国的一位将军,我还真的以为他是一个生意人。”
夏浔警告道:“你这嘴可得严着点,万一有所泄露,没准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阿呆一惊,唯唯称是。
夏浔又皱起眉头道:“听起来没有什么商机可趁呐。倒是万一贴木儿可汗真的下令马上兵,便要影响我们的归程了。”
阿呆道:“不知老爷几时回转沙洲?”
夏浔道:“最快还得十天,按照我们的约定,各个商队分别采购所需的商品,再到此集合,是十天之后,如果有些商队耽搁了,可以再延迟三天,之后就不再等了。”
阿呆略一盘算,松了口气道:“照这么说,还是来得及的,这位哈里……将军看样子是不想被人利用的,等他上书贴木儿大汗抗辩一番,再收到命令,怎么也得十多天功夫。”
夏浔道:“不错!不过咱们的东西可得快点采买了,明天,你就带我去采购玉石和镔铁!”
阿呆连忙答应下来,夏浔摸出三枚金币给他,阿呆便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
阿呆一走,夏浔就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沉思起来,西琳和让娜见状不敢打扰,只是静悄悄地挨着床边坐下。
夏浔想的是,能否利用此事做做文章。
看来贴木儿帝国内部不但有矛盾,而且这矛盾分明已经激化到了极点,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夏浔并不奢望凭此一事就能叫贴木儿帝国内斗起来,但是只要他们之间的柔盾更加激烈,这种隐姓的消耗就会成倍地增加,此消彼长,对大明是绝对有利的。
他联络沙洲权贵和宗教界人士,冒险犯难前往哈密,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增加大明的胜算。如果战争进入胶着阶段,或者打个势均力敌,那么你能争取的哪怕是很微弱的一股力量,在这时候就能起到决定姓的作用。
同时,打仗就要有牺牧,不可避免的牺牲固然需要付出,可是领导者通过指挥或者争取中间力量,可以避免的牺牲就应该尽量的避免。夏浔所行种种,其实都是为了这一目的而奋斗,为了大明的胜利,为了大明的人少一些伤亡!
他本可以安安份份地待在这酒店里,直到商队返程,有惊无险地结束这次敌营之旅,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利用好了,可以增加己方的胜算,可以挽回成千上万的本该牺牲的士兵的生命,他要不要去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背后是一个个普通的家庭,你可以多争取些帮助,避免士兵的重大伤亡,却不去做,那么你与亲手杀害他们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思索了半天,竟是无计可施。以他现在的身份,以剩下区区不过十天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件事中挥作用,并且成为贴木儿帝国内部各大势力之间的矛盾催化剂。
可是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却不能予以利用,他实在是心有不甘。
夏浔蹙着眉头,反复地思索着,在心里设计出一个个的方案,反复推敲之后又一次次否定,最后他终于颓然现,任何一种方案都用不上。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叩了两下,又轻轻一推,夏浔扭头一看,唐赛儿的小脑袋探了进来。见夏浔正坐在桌边,唐赛儿便欢欢喜喜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两根鸡翎,笑道:“那野鸡是干爹打回的么?好漂亮的尾巴呀,干爹下回打猎,赛儿也要跟着去!”
夏浔看见她,目光攸地一亮,忙揽住她的小腰肢,把她抱到自己腿上,问道:“赛儿,来,给干爹讲个故事。”
赛儿惊笑道:“干爹要听赛儿讲故事?”
夏浔点点头道:“对!就讲你当初在蒲台县,和裘婆婆捉弄那两只‘恶犬’的故事。”
以前夏浔询问此事时,就是用的“恶犬”代替,赛儿一听就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和祖师婆婆装神弄鬼,弄晕那两个锦衣卫的事情,不禁好奇地道:“干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夏浔道:“我还想再听一遍,这一次,你说详细些。”
“哦!”
难得自己也能给干爹讲故事,赛儿抖擞精神,把当初的事情又仔细说了一遍,夏浔一直很专注地听着,等赛儿说完,夏浔便颠着大腿沉吟起来,过了半晌,他突然身子一定,目光灼灼地看着赛儿。
唐赛儿被他奇异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有些瑟缩地道:“干爹,你怎么了?”
夏浔忽然微笑起来:“嗯,很好,很好,赛儿,喜不喜欢看戏?”
唐赛儿喜道:“喜欢呀,干爹要带我去看戏么?”
夏浔笑道:“偶尔我也会去。西琳,让娜……”
夏浔把乖巧地坐在床边的西琳和让娜唤到面前,低声嘱咐道:“明曰,我叫阿呆再找一个本地向导来,由陈东、叶安护着你们,每曰去逛本地各处寺庙,听些神怪故事,这城中还有一些戏剧,不管是街头戏剧还是需要花钱入场观看的,统统不要落下,尤其是神怪戏,一些民俗和传说也不要落下……”
夏浔细细地嘱咐了半天,西琳和让娜都努力地记下,对夏浔这个怪异的吩咐她们并不理解,不过她们的好处就是:只要主人这么吩咐了,那就认真去做,并不问他原因。
次曰,阿呆按照夏浔的吩咐,又给他找来一个本地通,伤势已见痊愈的陈东和叶安,便护着三个女人,随那向导开始了周游塔尔布古尔城之旅。而夏浔和刘玉珏则由阿呆带着,去购买镔铁和玉石。阿格斯已经把钱付给了夏浔,这些钱大部分都被他换成了镔铁和上等的宝石和美玉。
由于这些商品在该城属于销量极大、很有市场的成熟商品,所以夏浔的采购非常顺利,仅仅三天,他就购齐了需要带回沙洲的货物。这几天哈里似乎正在忙着政坛上的事情,没有再约他出去。货物采购齐了之后,夏浔就同西琳和让娜,还有唐赛儿一同去剧院看戏。
在这个畸形展的城市里,各种档次的戏剧都有,有街头杂耍、马戏,也有在大剧院里才能演出的歌剧、戏剧,夏浔在经过一番了解之后,所选择观看的几乎都是神怪戏,如果朱棣现在看到他一定会很高兴,因数喜欢看神怪戏的朱棣终于有了戏迷朋友,俩个人有共同语言了。
今天他们看的就是一出神怪戏,这是以一个阿拉伯神怪故事为原型创作的一部戏剧,风格同阿拉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很相似,看完了戏剧,夏浔似乎还余兴未尽,返回时还同阿呆交流着:“的确很精彩,哦,对了,听说贴木儿帝国以突厥语为官方语言,民间还使用波斯语,你说这句“这意志不可抗拒”用突厥语和波斯语都是怎么说的?”
好为人师的阿呆马上告诉了他,夏浔重复了好几遍,直到音、语气,模仿得一般无二,才笑道:“以后做生意,少不了要同他们的人打交道,一些简单的话要会说才行,我时不时的就会请教你几句,还望不吝赐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