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1)

甄爱想起,妈妈就是死在她手里,她不是故意的,伯特却一直强调相反的论点,让这件事成了她心底好不了的伤;

而言溯呢,虽然哥哥死在他手里,但这不是他的错。讀蕶蕶尐說網他已经满心包袱,是哥哥强加给他的,她再不忍添砖加瓦。

她想起大学爆炸案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个坐在黑夜里交谈,她给他讲述妈妈的事,他给她讲述Alex的事,那时他的伤痛还历历在目。

她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给我讲他上学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过得好。”

他深深地点头。

凌晨三点,甄爱基本恢复了体温,只是手脚和腿上留了少量冻伤的水泡和疤痕。

言溯担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闹分散,便帮甄爱穿了衣服,开门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打瞌睡,有的细声细语聊天。

幼师问甄爱:“你没事吧?”

甄爱摇摇头。

女仆忙递上准备好的冻伤药膏,其他人也寥寥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言溯看了一眼他怀疑的凶手,那人正和身边的人聊天,没异样。

虽然他基本确定,但不能揭发。这串案子还有疑点,现场也有组织派来的杀手。

据言溯推测,组织原想清场顺带玩个游戏,没想这群人有内部恩怨,内斗起来,结果组织便安之若素地看游戏。

杀医生用的手术刀,杀拳击手用的重锤,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凶手身上是否还携带了别的武器。如果他贸然指出,凶手很可能挟持在场的人;即使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险。

剩余的人以为凶手被抓到,会放松警惕;而组织的杀手见凶手被抓,会亲自动手继续杀人。

现在这种大家相互怀疑的气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主持人呢?”

律师:“刚才我们去起居室抱毛毯,他说要回房间,叫我们别等他。不过……”他看看手表,“一个小时了。”

经他一提醒,大家察觉了异样。

甄爱奇怪:“他消失这么久,你们没人去找他?”

这么晚了,演员都没有卸妆,脸色不好,语气更不好:“所有人都在这里,就他一人在外边,能出什么事?”

模特也搭腔,她抱着自己,怕冷似的整理厚围巾:“就是,万一谁去找他,发现他被杀了,去找的人脱得了干系?”

甄爱一愣,话是没错,可凶手不会利用大家这种不敢管闲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来:“既然学生小姐没事,我们赶紧回去找主持人。”

一行人起身往回走。

临行前,甄爱特意拿了盏烛台抱在怀里,小声嘀咕:“万一半路又停电呢。”

“真聪明!”他走在最后面,轻声说,“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听到“取暖”,甄爱莫名脸红,轻轻瞪他一眼。

就在这时,言溯看见门口地板上悬着一根细细的东西,银光闪闪,而走在最前面的女仆脚已经绊上去。

那条线连着电源!

言溯瞬间变了脸色,立刻扭头看甄爱:“把蜡烛扔掉!”

同一时间,房间骤然坠入黑暗,甄爱的烛台“啪”地砸到地上,火光闪一下,消失殆尽。

言溯刚松口气,却惊见甄爱衣服的胸口处涂了荧光材料!刚才看不出,此刻却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绿光。

一片漆黑中,只有这一点光,像靶子上的中心红点。

甄爱察觉了,不及反应,言溯飞速把她扯到身后。慌乱中,甄爱听见什么东西乘风破浪般“嗖”地飞过来,没了踪迹,也没伤到她。

言溯箍着她的手腕,低声在她耳边:“嘘,别做声。我没事。”

黑暗中,甄爱一动不动靠在他胸口,听着耳边他深深的呼吸声,她骤感安全,可心中惊讶,是谁三番五次想杀她?

管家和女仆反应极地点燃烛台,周围重新恢复光明。地上落着一把弩弓和几只箭,是城堡里的仿制装饰品。

众人面面相觑,诧异而茫然。

言溯脸色微凉,盯着这群集体装傻的人,刚要说什么,甄爱却扯住他的手。他低头,她深深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心蓦然一软,还有些痛。

他才知道,她其实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把凶手揪出来,组织的人便会杀了这个凶手,并动手杀剩下的人;

甄爱认为现在时机不对;可他慌了,还不揪出来,甄爱会继续处在危险里。

明知道是谁却不能有所行动,太憋闷!

更讽刺的是,甄爱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却本能地想着大局,想着其他人的安全;而那个凶手,仅凭猜测,以为甄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杀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爱揽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好,听你的。”

所有人拿了三架烛台,一路不多话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爱走在最后,他摁着她的手腕,让她落后他半个身位,仿佛时刻准备着,前边如果出事,他会立刻挡在她身前。

甄爱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异常安静。不像前几次有人死亡时他会隐忍怒气,也不像听大家聊天时不动声色地思量判断。

此刻的他静得像潭深水,波澜不起。唯独掌心的力量大得惊人,像要把她的手腕掐断。

这种静让甄爱觉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一路不再说话,也没和她有任何交流。

走到主堡大厅,惊悚的一幕再度出现。

大厅巨大的吊灯上,悬挂着一个人,僵硬的身子随着灯影摇来摇去。众人大惊,细细一看,却是主持人的蜡像。

根据之前的规律,主持人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样貌逼真的蜡像吊在大厅中央实在渗人。律师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来,又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阴霾,像此刻城堡外的暴风骤雨。

言溯一言不发,经过时特意侧头,认真看了一眼律师的蜡像。白色的脸上少了一只眼睛,头部有些变形——有人拿某种坚硬细长的东西从蜡像的眼睛里刺进去,又拔走了。

因为少了凶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律师的蜡像也出问题了。

这暗示着什么?

言溯垂下眸,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甄爱这份牵挂。其他的人,他已无暇顾及。

才接近卧室,扑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清冷而狭窄的走廊上,让人心惊胆战。

谁都以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走廊边的装饰案几,脖子上绕了根绳子,绳子另一端关在案几抽屉里。

他因此被固定,两腿蹬直,两手垂着,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像个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

他歪着头,睁着恐惧的眼睛,眼珠子渗着血像要从眼眶中迸裂出来。头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血洞。

死相相当之惨烈。

女仆小姐捂住嘴,几欲呕吐。

甄爱皱眉:“刚才你们一起去起居室里抱毛毯,有谁来过卧室这边?”

好几个人都说,主持人自己要回房拿东西。他们都没有过来。

“拿了毛毯后,谁最后一个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演员。

演员抱着手,冷哼:“我有那个力气把他打成这样?要是我杀人,我也会让他光溜溜地死在我床上。”

众人:“......”

言溯心无旁骛地扫一眼现场,几个疑点立刻在眼前浮现:

1.和以往不一样,现场非常凌乱,地毯上全是搏斗的痕迹,主持人被杀时有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可凶手之前神一样制服另外几个死者,大家都毫无反抗,为什么到主持人这里没有效果?这和主持人说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2.凶手杀主持人时,先用绳子,后把死者的头砸在案几边角上,血迹斑斑,手法变来变去。临时起意?准备不充分?

3.律师蜡像的空眼睛是怎么回事?凶手原本准备先杀律师,可中途临时换人?为什么?是不是同一个凶手?

可他此刻什么也不想说。

甄爱发觉言溯一直没说话,有些奇怪,不知她的错觉还是灯光,他的脸色似乎发白。

她的阿溯怎么可能露出虚弱的表情?

下一秒,他安然自若抬起头,神色坚定,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惊讶:

“我们在此分道扬镳吧!还有三个小时天亮,看样子暴风雨也会停。有人在上岛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点左右,警方的人会来。剩下的4个小时,我建议你们寸步不离待在一起。如果你们想把自己关进房里,请确保不要对任何人开门,凶手的真面目会出乎你们所有人的意料。”

他抓住甄爱的手腕:“我们回房。”

这一抓力度之大,让甄爱惊讶。她瞬间感觉到他的匆忙和慌乱,仿佛要逃离什么。外表看上去依旧镇定,可莫名悲哀的情绪从他的掌心蔓延。

甄爱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觑。

作家追上去:“逻辑学家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了?”

言溯急速的脚步顿住,甄爱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他背对众人,嗓音平淡:“我想保护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静静,听上去那么伤感,叫人心酸,“与其一个都保护不了,不如保护最重要的。”

他往前迈一步,又停下:“对不起,大家。但如果你们听从我刚才的忠告,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4个小时......请大家坚持下去,不要相信身边的凶手,也不要惊慌失措去主动害人。”

说完,拉着甄爱走了。

才一进门,甄爱就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奇怪?”

他没回答,背身对着她,稳稳地锁上房门,又极其缓慢地回身,像个虚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里没开灯,他颓然靠在高高的柜子旁,淡淡笑着看她。

天光微弱,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甄爱立刻开灯。

他倚在柜子上,侧脸白皙而柔弱,右手颤了颤,手指松开,一只剩了大半截的木箭从他黑色的风衣袖子里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断,裂口上还粘着血。

甄爱仿佛明白了,疯了般扑过去拉开他的风衣,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他的左胸口赫然大片鲜红的血渍,锈渍斑斑的箭头整个隐没进去。

她惊愕抬头:“阿溯……”

这就是刚才黑暗中他给她挡下的?

他强作若无其事走了那么久!

一路上他牵着她走在人群最后,心里多么悲伤害怕?

难怪那时他的手那么用力,隐忍着颤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来一次攻击,他守不住她?

“嘘!别做声。”他食指比在她唇边,脸色白得像纸,还淡淡笑着,“我没事。”

甄爱眼泪都出来了,往外跑:“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

“别……”他拉住她,多说一个字都费力,“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了伤,不然,我就真的护不住你了。”

他苍白笑着,心痛难当。

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凶手,还有组织的杀手;除了组织的杀手,还有……

他之前一直没想过,亚瑟竟也亲自来了。

他的甄爱,他该怎么护住她?

到了现在,他还在考虑她的安全。

甄爱眼泪愈发大颗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长指拂去她的眼泪,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她手里。

甄爱抹眼泪:“这不是杀死医生的手术刀吗?”

“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担心凶手身上有别的武器,就把医生的刀拔下来了。”言溯握紧她的手,“Ai,帮我把箭头取出来。”

甄爱一怔,立刻摇头:“风雨小了,我们坐船离开吧,现在就走。”

言溯握住她的后脑把她拉回来,低声:“走不了了。”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眸光依旧清澈,看进她心底,

“Ai,认真听我说,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箭头没有碰到动脉,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刺到肌肉里去了。流不了多少血。”

说完,自嘲似地笑:“他收了力,或许没想在这里杀我。”

甄爱以为言溯口中的“他”是凶手,并未留意。

她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脱掉衣服查看伤口。

目测箭头大约两厘米宽,深度相当。和言溯说的一样,伤口在心脏下方,两根肋骨之间。鲜血缓慢而不停地往外渗。

初始的心痛和惊惶过后,甄爱冷静下来。

言溯说的完全正确。必须尽把箭头取出来,虽然留在里面会放缓流血速度,但会大大增加感染并发的风险,等四五个小时,根本熬不过去。

甄爱初步观察了伤口,心里大致有谱,对言溯点头:“好!”

她垫好被子,扶他躺下,从柜子里拿出应急箱和急救箱,把房间收刮一遍。凹面镜,手电,棉花酒精,绷带止血带,蜡烛打火机都有了。

她用烛台架好凹面镜和手电,确保照在言溯胸口的灯光足够明亮,点了酒火给手术刀消毒。

一切准备就绪要动刀时,甄爱蓦地意识到,没有麻醉剂!

认真一想,7号堡是做实验的地方,乙醚,盐酸普鲁卡因,苯巴比妥钠,氨基甲酸乙酯......实验室里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种。

可还没起身,脚腕就被他握住。

胸口聚集的强光一对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我不需要麻醉药。”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声音颤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吗!”

“我知道。”

他淡淡拦下她的话,断续地说,“你知道,我在城堡里找不到你时,那种绝望的心情吗?知道我听说你被关在冰窖里时,那种痛苦得想死的心情吗?”

甄爱梗住,泪水再次弥漫上来。

“可是阿溯,真的会很疼。我这次小心,保证不会出事,好不好?你让我去拿麻醉剂吧。”她带着哭腔要挣脱缠在脚腕上的手,可他死死箍着,没有丝毫松动。

“比起躺在这里,担心你找药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回不来;比起这种煎熬折磨,我觉得,挨几下刀子算不了什么。”他唇色惨白,竭力笑得轻松,

“不信我们打个赌,我一定不会喊疼,或许还能边动刀子边讨论谁是凶手!”

他若无其事地作轻松,她却笑不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甄爱警惕起来,全身的精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言溯一愣,竟条件反射要坐起来把她拦在身后。甄爱见状,扑上去摁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压在被子上。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外边的声音,可见外面的人吵得多厉害。

隔着一堵墙,走廊上,一群人相对而立,唯独少了模特。

一贯最容易惊恐慌张的作家,这次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冲管家与女仆大吼:“大家都在房里,只有你们两个在外面!模特小姐的蜡像碎成粉末!你们会不知道!!”

女仆小姐仿佛经历了无法承受的恐吓,浑身发抖,低着头呜呜直哭,说不出话;

管家绷着脸,冷声斥责作家:“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女仆小姐绝对没有毁坏模特的蜡像,也没有伤害她。”

“那就是你们两个合谋的!”作家少见的暴躁又狂乱。

“我看是律师先生还差不多。”演员抱着胸,尖声反驳,冷勾勾盯着律师,

“刚才女仆小姐提议说,让大家都回起居室等警察来。可律师你非说自己待在屋子里最安全。模特小姐也支持你。这下好了,她死得连渣儿都不剩。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但说不定就是你跑出去毁了模特的蜡像,又杀了她。”

律师也失了平时的稳重,怒斥:“我根本没出过房门!明明是女仆推开这边冰窖的门,砸碎了里面的模特小姐。”

“我不知道模特小姐在冷藏室里,”女仆凄惨地大哭,“是你们说要我到处找,我想学生小姐之前被关在冰窖,就去看了眼。我不知道是谁把冰窖的温度调成了-148。门撞上去,她人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