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淼在旁边忙的时候听他们聊起最近老大肠胃不好这事,所以那天从医院离开前还特地找蒋医生开了点肠胃药。
所以当他把几盒药递给沈致的时候,坐在书桌前正在翻文件的沈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淼把药放下后补充了一句:“钱多说你最近肠胃不好,我开了点急性肠胃炎的药,以防万一吧。”
沈致微微蹙起眉:“肠胃不好?”
顾淼一脸坦荡地说:“是啊,她说你最近去厕所时间有点长。”
“……”
沈致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了下来,顾淼瞬间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得有些冷,老大的眼神变得有点可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就有种好像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最终,沈致什么也没说,让他出去。
但经过这件事后,沈致发现小浅比起同龄的女孩来说,在男女关系的认知方面要迟缓很多。
也许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很小的时候她妈妈便不在她身边了,她被接来沈家后,虽然沈家人没有少她吃穿,但除了物质上的满足,沈家长辈各自忙碌,并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陪伴她成长。
加上家里同辈的都是男孩,她又整天混在武馆那帮男人之间,没有女性长辈引导她如何去认识男女关系,久而久之她在这方面就比较迟钝,脑子里面除了繁琐的数理化公式就是喊打喊杀的玩意。
这就导致沈致每次吻她的时候,她不会有什么回应,虽然她也并不会拒绝。
只是这样想来,沈致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欺负小女孩的意思,搞得当天晚上他都没好意思碰她。
好在第二天就是周六了,谢钱浅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出去买床了,沈致对于她买床没有什么意见,告诉她喜欢就好。
他觉得小女生吧,怎么也应该喜欢个欧式风或者田园之类的,虽然跟一间堂的装修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但反正放在她房间,一般也不会有人进去。
谁能想到谢钱浅买了个焊死的大铁床回来,据她自己说这床看着比较结实,让她睡得安心,虽然沈致和顾淼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跑到哪里去淘的这个床,但看样子她反正挺满意的。
工人抬床进门的时候,卡在了偏厅门口,为了把床顺利抬进去,谢钱浅把门框都卸了,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就是在一片类似施工现场的环境中吃的晚饭。
之前沈致对顾淼说过,只要钱多不把房子拆了,随她折腾,没想到有一天钱多真把房子拆了,更神奇的是,老大让她这些活别自己干,伤了手。
伤了手?顾淼就搞不懂了这时候是伤手的问题吗?你家都快没了!
当然谢钱浅除了在选床方面的眼光独特了那么一点外,其他时候也会偶尔买些符合她这个年纪的东西,比如什么小兔子抱枕,樱花粉的加湿器,还有蓝色五角形的奇特台灯等等。
所以等顾磊大病初愈回来后,一进门就感觉沈致住的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原来黑白灰的色调突然就丰富多彩起来,几乎什么颜色都能找到,而且谢钱浅尽会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主要表现在那东西放在某处,你不碰它的前提下,压根就不知道它是干啥的。
如果谁好奇多问了一句,她便会献宝似的七捣鼓八捣鼓给你变出一个手电筒,或者打火机,甚至一支笔,总之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沈致是个喜欢整洁的人,可唯独对于谢钱浅买回来的这些小玩意,顾淼从没见他说过什么,甚至在钱多很兴奋地向他展示一样脑洞物件时,他还会很配合地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就导致本来古朴典雅的一间堂里多了些十分违和的东西。
好在一间堂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外来的客人,沈致只要觉得能看下去,顾淼和顾磊忍忍也就过去了。
顾磊回来后,谢钱浅问他可不可以调出上次在海市那个寺庙附近的监控,她之前在飞机上听顾磊说过,在逮捕封子之前监控里还出现过一个可疑人,只不过后来随着封子的落网那个人被排除嫌疑了。
顾磊说这要去联系曹警官让他帮忙弄了,谢钱浅让他想办法联系一下。
几天后顾磊从曹警官那弄来了那段监控视频,谢钱浅和他围在门廊上查看,这是谢钱浅第一次看到那时的监控,她拿着顾磊的手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从那个人出现到枪声后那人走出监控,几分钟的视频她来回看了五遍。
然后暂停了画面递给顾磊问道:“你当时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顾磊面色严肃地跟她讨论着:“没有,这人看上去挺正常的。”
谢钱浅紧接着就说道:“从他出现起就在低头看手机,监控一直拍不到他的脸对吧?”
“那也很正常啊,现在很多人走路都低头看手机。”
“不正常,你说如果是你走在这样几条没人的巷子里,也没有自行车什么的,你又在低头看手机,这几条巷子本来就窄,你会不会走在巷子中间?”
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和日常习惯,和走在大马路上并不同,顾磊低头思索了片刻,听见钱多接着说:“但是你看这个人,无论他拐到哪条巷子一直是贴着左边走的,就算按照习惯来说应该也是贴着右边走不是吗?
你再看他拐到东面那个巷子的时候,巷口堆了一个纸箱,两百米后他的正前方还出现了个消防栓,通常我们的注意力如果放在手机上,余光会有个视线范围,除非障碍物已经到了眼前反应快的人才有可能避开,但视频中的这个人都是提前绕开的,他在一路低着头玩手机的情况下还能非常顺利地避过障碍物,说明他的注意力并不一定在手机上。
同时他的每一次转向,头部都有细微的角度变化,你用肉眼很难分辨,可是假设我把每台监控设备的角度和他头转向的角度画直线进行计算的话,你就会发现他头部转向的角度都经过精细的测算,也就是这个人非常清楚这几条巷子的监控设备安装在哪里。”
顾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然抬头望着她:“你的意思就是…”
“你们抓错人了!我指的是这个人的危险系数比封子高多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谢钱浅的分析,单从监控来看,这个人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就像一个普通人低头看手机逛大街的模样。
可谢钱浅再次将视频回放对顾磊说:“你什么都别看,就盯着那个人的走路姿势,能不能发现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谢钱浅说完后便去开猫罐头喂根号三了,而顾磊庞大的块头就坐在门廊上,反复回放着那个视频,当看到第八遍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跑进屋子对钱多喊道:“这人左腿好像没有右腿有力。”
根号三一个罐头下肚还没饱的样子,谢钱浅此时又撕了一个猫条,边喂它边转头问顾磊:“那天跟你过招的人左腿怎么样?”
顾磊整个人就这样定在沙发边上,仿若石化一样,脑中不停过着那晚的细节,几分钟后突然给他捕捉到一个可疑的地方,他骇然地说:“我有一招攻击他下盘时,他下意识会缩左腿。”
刚说完,顾磊瞬时间脸色煞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个人已经不是一次蛰伏在他们身边了,他在暗,他们在明,对方的所有信息他们都没有掌握,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却突然听见钱多很平静地说道:“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他就不敢再来。”
顾磊被她这副自信的模样给震到了,但是谢钱浅并没有解释太多。
从李艾青的事情上她学会了当面对质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她不可能单凭沈毅掌心处的几个茧就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沈致,他不会承认,但她也相信只要她待在一间堂一天,沈毅就绝对不敢再硬闯,他们太熟悉彼此的招式,他不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所以上次才会等到她离开再动手,但她不会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沈致从楼上下来后,谢钱浅就没有再跟顾磊说起这个话题,沈致盯顾磊看了眼,顾磊也愣愣地看着沈致,出声问道:“老大你看我干嘛?有事?”
沈致伸出食指往门的方向指了指,顾磊还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让我关门啊?”
他走到门边,沈致对他说:“让你出去。”
“……”顾磊弱小无助可怜地走了出去再带上了门。
他走后沈致来到谢钱浅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他最近已经很克制了,可他突然的克制反而让谢钱浅有些奇怪,有一次他只是坐着盯着她看,谢钱浅还主动问他:“你要不要抱抱我?”
这种要求怎么拒绝?所以沈致和她最近也只停留在拥抱的层面,没有再逾越一步。
此时沈致从她身后拥着她,谢钱浅的后背靠在他的胸口逗着猫,他的呼吸落在她头顶,却突然听见她说:“你这里有点阴森森的。”
“嗯?阴森森?”一间堂当初请的设计团队是国内顶尖的,完工后经过沈致的同意,该团队还拿一间堂的设计理念参加过比赛,获得了业界很高水准的认可和评价。
但显然并不能入面前女孩的眼,她放下根号三在他臂弯里转了个身说道:“院子也空空荡荡的,有点浪费,你就不考虑种点花花草草的吗?你这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以为没人住呢。”
沈致静默了片刻,问道:“你想改造一间堂?”
谢钱浅咬着唇纠结了半天,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沈致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想说什么就说,这什么表情?”
“我妈原来画过一幅院景画,我觉得你的院子要是能变成那样一定很好看。”
沈致一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你想拿我的院子练手?”
谢钱浅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被他一下子看穿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沈致只是觉得好笑,其他女人问男人要名牌包要车子,她要一个院子,他能不给吗?
于是几天后,沈致还在翠玉阁开资产重组后的首次股东大会时,顾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给沈致汇报:“不好了不好了,钱多找了个挖掘机回来把院子铲了,她要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