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枫巡视马营的时候,在業城城西一座青楼的某处院子里面。
“你的人是怎么回事?潜入府衙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屋里,一名身穿金丝绸缎员外袍,满脸富态的中年胖子,正瞪着眼睛阴沉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一名美貌妇人。
妇人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妩媚的桃花眼横了男子一下,“范主事,你急什么?府衙是什么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要是这么容易就成功,那刘贼还能活到今天?”
范畴喉咙滚动了一下,移开目光,冷冷道:“沈主事,现在满城都是刘贼的探子,这些家伙就像疯狗一样,盯着咱们的人来咬,这些年发展起来的眼线,还有据点差不多已经被拔光了,继续等下去,我们暴露也是迟早的问题!”
听到这话,妇人沈箐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慎重,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刘贼那些厂卫的能力,一点也不比暗察司的人差,甚至更专业,自从刘贼入城之后,他们的人就没有占过一丝便宜!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丫头进了府衙之后,就好像石沉大海,连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这样的话,我们更不能这样干等她一人,必须要做点什么。”
沈箐警惕地看着范畴,“你想怎么干?不要乱来,现在整个府衙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那些厂卫的人,那刘贼就算出行也是坐着马车,周围带着一大群侍卫护着,简直是密不透风,厂卫的人正等着咱们出手呢,你贸然行动只会加速暴露我们。”
“那就这样等着?我们等得,但是提督大人等不得啊,上面下命令了,如果我们继续不作为,就不要回去了,暗察司不养闲人!”
范畴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这样,他吃饱了撑着要去招惹厂卫那些疯狗,早就撤离这里了,谁行谁上。
“说我们不作为,这就有点过分了。”
沈箐站起来,扭着蛇腰走到一边,推开窗户,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最近城南马头那边很热闹啊,刘贼突然收集那么多船只,九成是准备用来运兵,攻打其他地方,我们可以先将这个消息上报。”
“这能行吗?提督可是让咱们刺杀刘贼。”
“怎么就不行了?这个消息也很重要好吧,你就这样上报,刘贼近日来,大肆收集船只,我们根据可靠情报,贼军不日将顺流而下,攻取盼河,宁阳两府,其目的是截断运河,断去北方边军的粮道!”
范畴闻言猛然站起来,“这个消息不是还没有确定吗?”
“没有确定吗?”
“确定了吗?”
沈箐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继续和范畴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道:“运河粮道乃是北方边军的命脉,一旦被断掉,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提督大人得到这个消息,肯定要焦头烂额,估计也没空盯着这里了。”
“这可不一定,如果成功刺杀刘贼,那么你说的就不会发生了。”
范畴抬杠道。
“如果提督大人真要这样做的话,你就让他派其他人过来,甚至自己来也行,反正我是干不了。”
沈箐转过身子,指着外面,皮笑肉不笑道:“在这業城里面,不说那些披甲士卒,仅仅和我们一样性质的厂卫,就有足足两千厂卫,而我们才多少人?就这点人马还想要刺杀刘贼,怎么刺杀?用眼睛吗?”
“沈主事,你别激动,这个,我们不是已经成功让人潜入府衙了吗?”
范畴脸露苦笑,他哪敢这样上报,嫌命长么,沈箐背后有靠山,自己可没有。
“府衙有多大你难道不知道?成功潜入,不代表就能够见到刘贼,如果连面都见不到,还谈什么刺杀?”
虽然成功安排手下进入府衙,但是沈箐心里对她能否成功刺杀刘贼,不抱多大期望,毕竟人家厂卫也不是吃素的。
看见范畴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沈箐叹了口气,“给上面的折子你不用管了,我来写。”
“真的。”
范畴猛然抬头,满脸激动,“沈主事,啥也不说了,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行了,没事你就回吧,咱们这段时间也少点见面,免得被外面的厂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范畴站起来,“沈主事,那我先回去了,告辞。”
他离开院子之后,沈箐背后突然出现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子,“主事,范畴这老狐狸来这里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你代他出面回复提督大人,你怎么——”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今晚去府衙周围瞧瞧,看能不能偷偷潜进去,如果不行就算了,千万别勉强。”
“是!”
······
府衙,梅香园。
宁紫烟披着一件轻纱,托着下巴看着天空的月亮,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一直被关在这个院子里面,哪里也不能去,别说见到那反贼头子了,这院子里面连个男的都没有,全是女的,这和自己的想象不一样啊。
“一直这样其实也不算坏,就是无聊了一些。”
她在周府的时候,也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面的金丝雀,每天除了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在这里虽然是换了一个笼子,但是至少时间是自由支配的,不愁吃喝,除了不能离开之外,自由得很。
“咦?”
突然,宁紫烟猛然挺起腰肢,只见远处一个苗条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往外面走去。
“那不是环儿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想要去哪?这丫头肯定有古怪。”
想到这里,她抓起旁边一件貂皮大衣裹住娇躯,然后朝着外面追去,不过刚来到外面就跟丢了。
看着黑漆漆的竹林,宁紫烟壮起胆子,在里面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一无所得,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里,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才看见自己那侍女环儿悄然回到这里。
“这丫头到底去干什么了?不好,她过来了!”
听到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她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脚步声才慢慢离开。
宁紫烟睁开眼睛,伸手捂住胸口,刚才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环儿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么晚了去干了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宁紫烟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张明媚的瓜子脸。
“小姐你醒了,洗漱的工具我已经给你准备好。”
“啊,哦。”
宁紫烟强作镇定地从床上下来,然后按照往常那样,洗刷,然后吃早点,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仿佛昨晚见到的只是一个梦境。
“小姐,刚才柳管事让人过来传话了,让小姐吃完早点,就去一趟她那里。”
“柳管事?我知道了。”
宁紫烟接过环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你忙你的事情吧。”
“好的。”
看到环儿端着东西离开之后,宁紫烟也朝着柳管事居住的方向走去,她打定主意,不管这侍女到底去干什么,都先把这事上报,免得日后真的要出事了被她牵连。
······
另一边,刘枫一大早就召见了后勤总管安泰,让他安排人手去北风马场买马。
“这是北风马场的信物,你让人带上,到时候说不定有用。”
“是,主公。”
安泰双手接过信物,就匆匆下去安排人手出发了。
刘枫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面,突然开口道:“最近城里那些暗察司的老鼠都清理完了没有?”
“回禀主上,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残党,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那就好,你现在派去去石田镇,把之前那对母女接过来,然后安顿在府衙。”
刘枫淡淡道。
“属下这就去办。”
石田镇。
“张大叔,给我来两个肉包子!”
一个穿着新棉袄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包子摊前,递出三文钱。
“好咧,我这就给你包上。”
包子摊的主人张根麻利的从蒸笼里面拿出两个包子,用一片荷叶包住,递给小女孩,“小心烫。”
“不碍事。”
小女孩把钱递给张恨,飞快地用双手接过包子,扬起脑袋,露出一个笑脸:“张大叔,你真是个好人,我以前错怪你了。”
汉子闻言,脸颊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呵呵,快回去吧,天气冷,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那我走啦。”
小女孩双手捧着包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旁边一个买草鞋的汉子见状,舔了舔嘴唇,拢着双手走过来,“张哥,给我也来两个包子呗。”
虽然大旱已经过去,但是粮价不降反升,他依靠卖草鞋那点钱,别说早饭没有吃,中午那一顿能不能吃得上,还说不准。
张根撇了那买鞋的汉子一眼,淡淡道:“两个包子十六文钱。”
“十六文!”
汉子眼睛一瞪,声音突然拔高,“这么贵,你不去抢!”
“爱买不买,就这价。”
张根有恃无恐道,现在粮食价格高涨,他这些包子根本不愁卖。
“可是刚才你明明只收了那女孩三文钱,凭什么轮到我就要十六文?”
听到这话,张根脸色一僵,随后硬邦邦道:“包子是我的,我乐意,你管得着?”
“你——行,你了不起,这么贵的包子,我这种穷人可买不起。”
买鞋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心里气不过,开始嚷嚷道:“我记得那女孩的娘是梅子巷的寡妇吧,长得还挺水灵的,平日里看上去挺端庄的,没想到是个假正经,你们是不是有——”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出现一道人影,紧接着嘴巴就被重重打了一拳,买鞋的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嘴唇一下子就裂开了,鲜血淋漓。
“张根,你疯了!你凭什么打人!”
他捂着嘴巴,怒视张恨。
“我打你还是轻的,买鞋的,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我提醒你,嘴上留德,要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张根满脸铁青道。
“什么嘴上留德,做得出来就不怕别人说,要不然以你张根的个性,好端端的凭什么对那寡妇的女儿这么大方,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你别过来,哎哟,张根算你狠,这事没完,你等着!”
被揍了几拳之后,买鞋的汉子连地上的草鞋都不要了,放下几句狠话,就跑了。
“这家伙,真是嫌命长了。”
张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擦掉手背的血液,缓缓回到自己的包子摊位上,继续卖包子。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两个汉子正暗中盯着这一幕。
“要不要教训一下那买鞋的?”
其中一个人对着身边的同伴问道。
“嗯,你去,我去买个包子。”
两人一左一右从暗处走了出来。
张根看到眼前的汉子,心里一颤,连忙道:“这位大爷,我这几天都按照你的意思,把包子亏本卖给那小姑娘了。”
“我知道。”
汉子从怀里拿出8文钱放在桌面上,“我只是饿了,买个包子吃,你不要紧张。”
“这,大爷想吃包子哪里还需要付钱,我请你吃。”
张根哪敢收这钱,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眼前这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猛人,只是七八个人,就把镇子东边那数十个放高利贷的壮汉给砍了。
“给你钱,你就拿着,我是那种买东西不给钱的人吗?”
汉子说着拿着包子就离开了。
“呼~”
直到看不见那汉子的背影,张根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梅子巷里面,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将手中的一个包子递给娘亲,“娘,张大叔真是好人,今日又卖我包子了,你快趁热吃。”
女子接过女儿的包子,眼中露出一丝忧虑,“张大叔有没有说些什么?比如为什么把包子便宜卖给你。”
女孩歪着脑袋,“没有啊,娘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女子闻言心中的忧虑更深了,这几天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