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苹垂着头坐在床榻边。()
天早已黑了。外面的喜宴也该进行的差不多了,可纪泽却迟迟没回来。
顾采苹不好意思抬头张望,更不便张口询问,心里却焦虑不安起来。
朝霞伺候她多年,最熟悉顾采苹的脾气,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今日是小姐和世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世子心中高兴,多喝几杯也是有的。小姐别心急,且耐心等上一会儿。”
朝霞说的也有道理。
顾采苹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
朝霞又低声说道:“小姐一天没进食,现在一定饿了。趁着世子还没回来,奴婢伺候小姐先吃些糕点吧!”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得饿了。
顾采苹的运气还算不错。原本孕吐反应很重,喝口水都会吐半天。恰巧在临近成亲这几日有了好转。不然,新娘子坐在花轿上就吐出来,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这一整天,还是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匆匆吃了几口,除此之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顾采苹腹中空空如也,哪有不饿的道理。不过,新嫁娘独自躲在新房里吃糕点,传出去显然不太好......
体贴的朝霞看出了顾采苹的顾虑,小声安慰道:“小姐就算不顾自己的身子,也得顾着肚里的小世子,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孕妇本就容易饿,顾采苹也不是意志坚定的人,被朝霞这么一劝,顿时动了心思。
朝霞见顾采苹没有反对,便打发了一个丫鬟去守着门。然后亲自端了糕点来,伺候顾采苹进食。
朝霞本就是顾采苹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自从得了顾采苹的亲口承诺之后,朝霞伺候的就更尽心尽力了。
......
顾采苹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半杯热茶,总算稍稍止住了腹中的饥饿。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守门的丫鬟忙出言提醒:“世子回房了。”
顾采苹口中最后一口热茶尚未咽下去,一个紧张。顿时呛住了。一张俏脸憋的通红。然后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这一幕,正好落入迈步进来的纪泽眼中。
纪泽微微皱起了眉头。瞄了桌子上少了几块的糕点盘子一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顾采苹偷吃偷喝被新婚丈夫逮了个正着。被茶水呛着又十分狼狈,这一切偏偏都被纪泽看在了眼里,心中又羞又愧,臊的不敢抬头。立刻怪到了朝霞的身上。
都是朝霞。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朝霞也是惴惴不安,不假思索的跪下向纪泽解释:“奴婢斗胆。见小姐......世子妃一日未曾进食,便劝着世子妃吃了一些。刚才听闻世子回房了,伺候的不免急躁了一些,惹的世子妃失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请世子发落。”
与其等着主子怪罪,不如主动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免得小心眼的顾采苹心中暗暗记恨。
纪泽的眉头舒展开来,淡淡说道:“你也是一片忠心为主。没什么可怪罪的。罢了,快些起身吧!”
朝霞心中暗喜。忙谢恩起身。
顾采苹心中也是一松。纪泽没生气就好。
一旁的喜娘扬着笑脸说道:“世子,时候也不早了,喝了交杯酒,早些安置吧!”
纪泽却出人意料的说道:“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
喜娘笑容一僵。新婚夫妻喝交杯酒是古礼,不喝交杯酒就洞房似乎不太合适吧......
可纪泽根本不容任何人多说,一个眼神飘过来,喜娘就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便领着所有人都退下了。
朝霞本来也该退下,略一犹豫,又厚颜留下了。
顾采苹脸色白了一白。既委屈又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纪泽。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他竟连交杯酒也不愿和她喝么?
纪泽语气温和了一些:“你怀着身孕,不宜饮酒,免得伤及肚中的孩子。”
原来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顾采苹心里的委屈失落顿时一扫而空,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轻声道:“世子细心体贴,想的周全,妾身粗心大意,反而没想到这一层。”
顿了顿,又起身道:“妾身伺候世子安置。”
纪泽的目光掠过顾采苹尚未隆起的小腹,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罢了,先哄哄这个蠢钝的女人也无妨。至于小邹氏那边......等过了今晚再去安慰她一番好了。
到了这光景,朝霞也不好再厚颜待在新房里。很显然,顾采苹不会在新婚之夜就让她代为伺候枕席了......
“世子妃,奴婢先退下了。”朝霞行礼告退,看向顾采苹的目光中存着最后一丝希冀。
顾采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纪泽身上,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朝霞的那点小心思,随意的点了点头。
朝霞心中一阵失望,旋即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
朝霞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顺便关上了门。
新房里只剩下新婚夫妻。
纪泽谈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神色颇为平静。
顾采苹却是心跳如擂鼓,鼓起勇气走到纪泽身边,伸手为纪泽宽衣。
她的手还没落到腰带上,纪泽便张口阻止道:“你怀着身子,今日又劳累了一天,就不必伺候我更衣了。”
顾采苹略有些讪讪的应了,转过身,匆匆的脱了嫁衣,解开发髻,忍着羞怯躺到了床上。
纪泽的动作比顾采苹利落多了,很快脱了外袍,躺到了顾采苹的身边。
洞房花烛夜,红烛一夜燃至天明。新婚夫妻交颈而卧偶偶私语,说不尽的缠绵恩爱......以上这一切,是顾采苹在成亲前幻想了无数次的旖旎情景。
可事实是,红烛高燃,新房里溢满了柔和的光芒,躺在床上的一双男女却悄然无语,毫无交流。
顾采苹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纪泽的任何举动,心里既失望又委屈。
她怀着身孕,不宜同房。可新婚丈夫对她也太过冷淡了,进屋到现在,一共只和她说了两句话,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顾采苹鼓起勇气,主动侧过身子,面向纪泽。
纪泽平躺着,双目闭着,似乎没察觉到顾采苹的举动。
柔和的烛光下,纪泽的脸孔愈发俊美。顾采苹痴痴的看着,情难自禁的伸出手,轻轻的落在他的脸上......
纪泽偏了偏头,正巧避过了她的手,目光还算平静。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察觉到他眼底似有若无的厌恶:“明天还要早起敬茶,早些休息。”
说完,又重新躺好,闭上眼睛。
顾采苹一张脸涨的通红。纵有再厚的脸皮,也无颜再有任何举动了。
......
浅云居里的红烛一夜燃至天明。
汀兰院小邹氏的屋子里,烛台也燃了一夜。
前半夜,小邹氏颇有信心的等着纪泽过来,可惜一直等到后半夜依然不见人影。越等心越凉,过了三更,可以肯定纪泽是绝不会来了。
小邹氏躺在床上,心中又嫉又恨又恼,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起,小邹氏阴沉着脸起了床。
含玉加倍小心的伺候小邹氏梳妆,梳发的时候,动作轻柔又仔细。不过,想挑刺的时候,总能挑出毛病来。女子长发掉落几根也是免不了的。
“混账东西!”小邹氏陡然翻脸,破口大骂:“你是成心用力扯掉我的头发是吧!”
含玉心里暗叹一声倒霉,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都是奴婢一时不小心,还请夫人恕罪。”在这种时候,只能低头认错,小邹氏发完一通脾气也就罢了。若是胆敢出言辩解,才是真的糟了。
小邹氏臭骂了含玉一顿,心里的闷气稍解。在用早饭时,又将厨娘叫来训斥了一顿。
一大早,汀兰院里的丫鬟们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唯恐一个不慎被小邹氏逮住。含玉是小邹氏的心腹,尚且说骂就骂毫不留情,换了别的丫鬟,只怕是要挨板子了。
“启禀夫人,许太太领着表少爷表小姐来了。”守门的丫鬟战战兢兢的来禀报。
新妇过门,要向长辈敬茶。威宁侯府里人丁不旺,除了小邹氏之外,勉强算得上长辈的,也只有邹氏了。
小邹氏定定神道:“请她们进来。”
很快,邹氏便领着许瑾瑜兄妹进来了。
邹氏关切的打量小邹氏一眼:“妹妹这些日子果然是太过劳累了,今日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呢!”
邹氏的演技进步神速,假装起姐妹情深来毫无破绽。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点头,笑着接过话茬:“姨母虽然疲累一些,心里一定是欣慰欢喜的。昨日表嫂过门,今天早上还要来给姨母敬茶。以后有人为姨母分担些琐事,姨母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个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
小邹氏恨恨的想着,脸上不得不挤出笑容来:“瑾娘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世子娶了新妇过门,有人照料他的衣食起居,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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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