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
果然如云霆所说,海上的夜格外冷些。
苏菱简单用过晚膳,穿好披风,准备走到甲板上散散心。
可门口的护卫一见她出来,立刻板着脸道:“恭王妃,您不能随意走动。”
“为何?我只是被送去清修,又不是被圈禁起来。”
“这是陛下的命令,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苏菱心思郁结,听了这话已经有些恼怒,可想到如何也不能给云霆添麻烦,只得依言往回走。
此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皇嫂说得是,又不是圈禁,为何不能走动?”
云深面上挂着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眼神中却带着一种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这样的笑容无端让苏菱感到厌恶,转身就准备踏回里间去。
“皇嫂不想出门走走了?”
苏菱顿住脚步,瞥见云霆正在外间亲自查看情况,心思一动,故意冷笑:“难不成你会带我出去?”
云深笑意不改:“这有何难?”
“二殿下……”侍卫见他这般大方,不由出口阻止道:“陛下吩咐过,无论在船上还是在江浙境内,都不准恭王妃随意走动,您这……”
“哦?”他慢慢回过身子,眼神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你记性倒是不错,可脑子不光是用来记东西的,也该动一动,主理恭王妃一事的人是本殿下。”
“可……”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另一个侍卫推了把,并且给他使了个眼神儿:“二殿下,今日的事,属下全当没有看见。”
云深笑了笑,对苏菱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并未推拒,跟在云深身后走了出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侍卫问道:“你为何拦着我?这可是陛下的命令!”
“快算了吧,天高皇帝远,陛下怎么会知道?要紧的是别因为这事儿触怒了二殿下。”
“可这位是恭王妃,二殿下怎么这般上心?”
“嘘!”另一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极为暧昧:“心里有数就好,天家的事儿可说不准……”
二人行至甲板之上,苏菱左右张望,寻找云霆的身影,想同他单独说话,可云深一直跟在她身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菱回身,冷冷望着他:“二殿下,本王妃想随意走走。”
“那正好。”他面上挂着浅笑:“臣弟闲来无事,正好陪同。”
“殿下主理出行一事,却将所有活计都丢给恭王殿下,自己却如此清闲?”她有些恼怒:“这便是您做事的态度?”
云深缓步走到她身边,神情认真:“的确,可父皇交由本殿下的任务除了治理水患之外,还有将皇嫂护送到江浙,如今还未到达,自然以看顾皇嫂为重。”
“你……”饶是苏菱这般能言善辩之人都被他堵的哑口无言,越想越是心烦,索性转过头不再理会。
可云深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手指指向了船尾的位置,意味深长道:“更何况……皇兄他也并非只是在忙正事……”
苏菱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中一沉,云霆果然在那处,身旁还跟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正是汾阳郡主。
海上风大,她一身百蝶穿花锦裙飘然若仙,秀发被风扬起,再配上那灵动的笑容,简直叫人移不开眼去,汾阳俏生生立在在云霆身旁,看上去分外和衬。
“红袖添香,佳人在侧,皇兄此趟真是有福气。”
云深的嗓音有如鬼魅一般,在她耳边缭绕,苏菱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他:“你是刻意叫我瞧见这样的场面的。”
他不置可否:“便不是我,皇嫂也该有看见的一天,如今你这个恭王妃的形同虚设,等你入了佛寺,自然有大把的女子陪在皇兄身边,眼下不过是个开始……”
苏菱一直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抬头瞥了他一眼:“如何?你的意思是,如今流落到这个地步,本王妃还不如直接从此处跳下去,免得再受磨难?”
“皇嫂的路我早已经铺好了,端看你想不想走。”
他突然凑近了些,苏菱下意识避开,却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重重撞在了云深身上。
“风……风暴!”
侍卫摇摇晃晃上前来报,云霆果断地抽身,甩开了喋喋不休的汾阳,迅速组织起众人抵抗风暴。
苏菱挣扎着起了身,却摇摇晃晃站不稳当,云深一把拉住她,径直走进了船舱。
“让开!放我出去!”
“你出去只会添乱。”云深对她的反抗无动于衷,整个人抵在门板处。
外间一阵阵巨响传来,还夹杂着梁将军的吼叫声:“王妃去了何处?说!”
苏菱张嘴就要喊,云深手疾眼快,堵住了她的嘴,直到那呼声渐渐远去,才放开了她。
她力竭地坐在一旁,咬牙道:“云深,你究竟为何非要同我过不去?”
云深勾唇一笑:“你还是不懂,若是我当真同你过不去,你早就烂在天牢之中了,哪还能站在我面前叫嚣?我说了,我是在帮你。”
“为何非要是我?”苏菱恨恨道:“世上女子这么多,我已经嫁做人妇,哪里就值得让你这般费尽心机?你毁了我的一切,竟还说是在帮我?你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你,也是重生之人。”
他突然压低了嗓音,大步走到苏菱身前:“我在王城之中有眼线,知道你自从摔下来以后便性情大变,也不再抵触云霆,我便能猜到你是重生之人,可你知道,我重生于何时吗?”
苏菱原本十分抵触他,一刻也不想同他待在一处,可她感觉,云深要说的会是极为重要的话,是以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他似乎也没有指望苏菱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母后的棺椁就在眼前,偌大的墓室,冷得像冰一样……”
“前世我不愿相信母后已经死去,是以偷偷潜入了墓室,在那里过了几日,不吃不喝,险些没了性命,那是最为阴暗的光景……”
“而我,就在那时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