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正厅之中,皇后神情凝重,低低对云霆道:“本以为父皇对郑氏姐姐无情,她当年两次产子都是本宫陪着,压根不见你父皇上心,却没想到能闹出这等事来。”
云霆蹙眉,幼时他当真见过郑氏,可过了两世,那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是个纤瘦秀丽的女子:“凝嫔与先皇后生得真这般相像?”
“至少有六成,你父皇总说她的眼睛与郑氏姐姐极为相似。”皇后摇了摇头:“可本宫以为不然,姐姐眼中一片澄澈清明,可凝嫔眼里都是贪婪和欲望,徒有其形罢了。”
说着便叹了口气:“今日也是本宫过了头,当庭斥责你父皇,可再如何也不能将菱儿关起来,她毕竟是澧朝的王妃啊!”
云霆心中一滞,没有开口,皇后却追问道:“霆儿,你如今可有法子救她出来?”
“没有。”
他吐出这两个字来,而后道:“如今父皇已经下令,在出发去江浙之前不准儿臣再去御书房,更不能在父皇面前提及菱儿。”
若是可能,他自然想不管不顾冲进天牢之中,将苏菱带出来,远远离开这王城,可他尚且有母亲,有姐妹,还有倚仗他生活的一众人,如何能随心所欲呢……
皇后重重叹了口气,安抚道:“霆儿,你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是。”云霆心中焦灼不已,如今还没有半分消息,他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云深,如今这般,还不如惹出点祸事来,自己进天牢去陪她!
正说着,却见皇后身边的侍婢走进了正厅,对他二人道:“皇后娘娘,殿下,王妃被带出天牢,眼下已经送进御书房了。”
他霍然抬起头来,没想到,云深竟真轻而易举做到了此事……
此刻,御书房之中,烛火昏黄,皇帝的面色瞧着也没有白日那般骇人,苏菱跪在堂下,等待着他开口。
云深立在她身后,举重若轻的态度仿佛一个掌控者一般。皇帝抬眼看着两人,而后道:“恭王妃,你可知罪?”
苏菱端端正正抬起头来:“回父皇,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儿臣敢对天起誓,也曾在梵音宫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过了一夜,如何也不会是妖女。”
明知皇帝对她已经颇有成见,苏菱还是准备放手一搏,如今这情形,若是不自救,难道还等着云深来救?
眼看皇帝又沉下了脸,云深及时上前道:“父皇,皇嫂申辩几句也是情理之中,您既然有了决断,便是听听也无妨。”
“哼。”皇帝冷哼一声:“罢了,朕告诉你,日后这王城你是待不得了,为了周全霆儿,也为了周全苏家,朕会将你送去江浙的佛寺,若是能得天庇佑,除了业障,再将你带回来。”
寥寥几句,苏菱便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式,合着皇帝这是将她交给了云深,生死皆由他做主!
苏菱直起身子,争辩道:“父皇,您不能……”
“够了!”
皇帝突然呵斥一声:“朕如今还愿意见你,这便是恩赐!如今还未将你处斩,这便是朕给苏家颜面,给霆儿颜面!”
她立在当场,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曾听过天家薄情,不曾想竟是这般薄情!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罪名,皇帝竟然就要将她置于死地!
云深在一旁瞧着,心中却是在冷笑,他自然知道皇帝为何如此躁郁,皇后午时说的话便是解释,郑氏就是他心里的伤,他急于证明自己是个重情之人,是以苏语凝的计谋才会有这般大的魔力……
瞧着她纤弱的身姿,皇帝蹙起眉道:“深儿,此人交给你,一切都由你来料理。”
他拱手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说完便带着苏菱退了出去,苏菱本想挣扎,却没想到云深看着是个文弱书生,但手上的力气并不小,半拖着将她带出了门去。
甬道之上人人避让,苏菱终于挣脱了他,冷声道:“放手!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受你摆布!”
云深目光冷漠:“若是想死岂不是容易至极?可你这般对得起前世?”
“够了!”苏菱气恼至极:“你不必口口声声再与我提前世,如何都与你没有关系,还有,无论你用什么诡计,我是不会同你走的……”
他发了狠,将苏菱推至墙角处,冷冷质问:“前世拎不清,今生你也选不出,呆在云霆身边你能得到什么?一次又一次被关,而后暗自神伤,我这是在救你,等到了江浙以后,你大可改名换姓,不再受这身份的束缚,这才是你的生机!”
苏菱喘息着道:“你为何帮我?别说什么路见不平之类的话,你并非是那般的侠义之士,究竟,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要你。”
云深直言不讳,见苏菱一脸不敢置信,上前捏紧了她的手臂,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世间女子,只有你才能明白我的痛处,都是重生了一世的人,你可知我醒来发现母后与慧合依旧不再人世时的痛苦?”
她一时无言,原是如此,云深竟是重生在一切都发生过了以后,怪不得怨气如此之深,可她仍旧不能相信云深所说的话,是以推开了他的手。
“二殿下请自重,本王妃是你的皇嫂,是你兄长的妻。”
“呵。”他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只有你还看不清,父皇的意思是在江浙料理了你,恭王妃届时就会烟消云散。”
“你……”
云深似乎有些不耐烦,径直道:“苏菱,我不愿再同你说这些,你只说应还是不应,你别忘了,你长姐那个病弱的纪公子还等着你救命呢。”
提到纪衡泽,苏菱果真有些迟疑,此次江浙是必去不可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纪衡泽的眼睛就真的完了……
想到此处,她将心一横,回过身与云深对视:“你带我去纪府,若是你当真治好了他,我便应下。”
云深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