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林外,陆信焦急的守候了一夜。天刚亮,陆坊坊门一开,陆向便带着陆瑛急匆匆赶来。老爷子满眼血丝,陆瑛更是两眼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
一见到陆信,陆瑛就又泪眼汪汪,带着哭腔道:“父亲,阿弟怎么样了?”
“没事,别大惊小怪的。”陆信自己心乱如麻,还得安慰女儿道:“有副宗主在,陆云肯定没事的。”
“我要进去看看他。”陆瑛说着就要往小竹林里闯,陆信赶忙把她叫住道:“别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陆向却吹胡子瞪眼起来:“陆仙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怎么成了副宗主就生人勿进了?!”
“父亲!”陆信无奈的劝说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规矩不能不守!”经过了一夜,他已经冷静下来,明白事情并非没有缓转的余地,现在还不是乱套的时候。
陆信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二人,不要像自己一样,往小竹林里闯。但两人坚决不肯回去,陆信只好同意,让两人和自己一起在外面等候。
不一会儿,陆柏三人也来了,陆信见状皱眉道:“你们不用上早课了吗?”
“总得先知道陆云没事儿,才能放心。”陆林瓮声瓮气道。
“是啊,十叔,你就让我们在这儿等等吧,这心里头揪揪着,练功也练不好。”陆松苦笑着请求道。
“我祖父昨晚说,今早也会过来。”陆柏小声对陆信说道。他平时话最少,但心思却是再细密不过,从昨天陆信的反应,陆柏便隐约感到,这里头可能有些内情,不足为外人道哉。故而提醒陆信一句。
陆信感激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加沉肃。陆仙不可能把阀主也拒之门外,届时陆尚一到,事情会如何发展便水落石出了。这一点,他昨晚就想到了,也拿出了几套应对的说辞,可没时间和陆云串供,他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果然没过多久,陆尚便在他的两个儿子,大执事陆修和五执事陆伟的陪伴下,从三畏堂缓缓行来。
众人赶忙向阀主行礼,陆尚微笑着点点头,亲热的拍了拍陆向的胳膊,笑道:“你有多少年没来陆坊了?”
“嘿……”陆向心忧陆云,也没心情和陆尚敷衍,便撇撇嘴道:“坏人太多,看着生气。”
“你呀,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心直口快。”陆尚摇头苦笑道:“也不知怎么生出这样的好儿孙来。”
“这就是本事。”陆向得意的一咧嘴,旋即却塌下脸来,闷声道:“阀主,你给评评理,陆仙救了陆云,咱们是感激涕零,可是不让家里人去看看他,又是个什么道理?!”
“别急,别急。”陆尚安慰他一句,笑道:“我这就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便在陆修的陪伴下,缓缓走进了竹林。
竹林外,众人翘首以待,陆伟走到陆松三人身旁,冷哼一声道:“敢旷课,胆子够肥的呀?”
三人却不怕他,陆松嘿嘿一笑道:“叔,你这当师傅的都不在,我们去干啥?”
“我是陪着阀主过来……”陆伟理直气壮说一声,旋即却又绷不住道:“好吧,原也不用我陪着。”说着他狠狠瞪一眼三人道:“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随便收拾,随便!”只要陆伟别把他们撵回去,陆松三个才管不了回头会发生什么呢。
“这可是你们说的。”陆伟怪笑一声,便不再理会三人,过去陪着陆信说话。
看到陆伟的怪笑,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他们终于后悔把话说的太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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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尚进去好一会儿还没有动静。外头已是天光大亮,陆阀的几位执事,还有一些长老,也都加入进等候的人群中。
其实这些人里,担心陆云或者关心陆信的并没有多少。他们之所以凑过来,皆是因为听说陆尚进了小竹林,不知那小子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居然让本阀的阀主、副阀主,要商量这么久,还不肯对外宣布。这些执事、长老,当然想搞清楚了。
这些高层人物之外,更有许多族人也闻讯赶来看热闹,他们不敢靠近,便远远站在一旁交头接耳。有些是担心陆云千万不要出状况,让陆阀损失一个天才少年。但也有幸灾乐祸,恨不得陆云直接废掉,好再空出一个名额之人。
看着外头的人越聚越多,陆信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这下待会儿要是发生什么变故,肯定转眼就传遍京城!
其实陆云的状况,他更担心被夏侯阀所知,继而联想到夏侯雷遇刺之事……
太阳渐渐升高,秋日的阳光照射在陆云的脸上,让他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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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中,那小童果然不敢再托大,一见阀主驾到,赶忙进去通禀。
陆仙闻讯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欢迎陆尚的到来。但还是起身相迎,陆云便和那小童,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阀主。”陆仙拱了拱手。
“贤侄免礼。”陆尚满脸笑容,在陆仙的面前,没有一点阀主的架子。他看一眼陆云道:“老夫听说这小子出了点岔子,特意过来看看。”
“让阀主费心了。”不用陆云回答,陆仙便替他说道。
“哦……”陆尚登时明白,这两人关系已经不同寻常了。愈加兴致盎然的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他还是生龙活虎的嘛!”
虽然已经跟陆仙达成了协议,陆云还是不由心下一紧,唯恐这位超凡脱俗的师父不会撒谎,让老狐狸听出什么端倪来。
“这小子昨天在我这儿推究竹子,结果险些走火入魔,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陆仙笑笑,对阀主答道:“为了表示对他的歉意,我决定收他为徒。”
“呃……”陆尚和陆修的下巴,险些没掉到地上去。他们万万没想到,陆仙居然收徒了!而且这收徒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陆尚人老成精,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但陆仙不肯细说,他也按住好奇就不问。下一刻,陆尚便满脸惊喜的大笑起来:“怪不得今天一直有喜鹊在叫,原来是有这等天大的喜事!”
陆尚的笑容倒也有几分发自内心。陆仙身为陆阀唯一的大宗师,却一直不肯收徒,一直是陆尚的一块大心病。
要知道武学一途,越是到了高深的地步,就越近似于道。那些高深的武功秘籍,每一句都饱含深意,难以理解。光靠自个参详,非但进境极慢,还很容易练岔了。这时候,就得靠明师指点了。在陆阀之中,指点核心子弟进步的,主要靠陆尚和大长老陆问,这两位当年的大宗师。
但两人已经七老八十,血气衰退,只能用嘴说,不能亲身示范演练,甚至无法及时判断弟子行功运气是否有误,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在别的阀中,正当年的天阶大宗师都会指点自家成器的子弟,使他们飞速成长。唯独陆阀,陆仙十几年来闭门不出,从不指点任何族人,这让一众子弟,尤其是宗师一级的人物都非常苦闷。
虽说陆阀这十来年人才不旺,不能怪到陆仙头上,但人们说起来,总是会拿他说事儿。久而久之,就是在这些陆阀高层其中,都形成一个奇怪的共识——好像只要陆仙能收徒,陆阀就可以人才辈出一样。
这些年,陆尚一直在找机会劝说陆仙,要为陆阀的将来考虑。现在陆仙终于松口,陆尚终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