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磐的行军速度很快,就在张绣得到情报的三天之后,荆州军南路先锋部队便已经越过新野,沿水一路北上,经过育阳、棘阳,屯兵于宛城南部的南就聚,距离宛城仅有二十里之遥。
其他几路荆州军同样不甘落后,东路鲁阳、叶县的部队入驻夕阳聚,同样距离宛城二十多里,这样的距离,即使对于步卒来说,也是朝发夕至便可抵达。
这几路军队都是刘表的嫡系部队,一向被重点照顾,从军饷、物资供应和训练程度上来说,都是荆州军中的翘楚,如今齐聚宛城周边,光是战兵便有三万多人,加上数量不少于战兵的民夫丁壮,刘磐这一次打出的旗号是大军二十万,将南阳各地的民众都吓得够呛。
一路之上,刘磐也遇见了不少南阳豪强,他们大多是对张绣不满(没有信心)而逃出来的,在这些人口中,刘磐对宛城的近况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得知张绣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说是已经派人前去洛阳求援的消息之后,刘磐不禁再度仰天长笑起来。
“我早就知道,张绣这小贼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拿着所谓的朝廷当幌子,向我叔父勒索钱粮而已,此时大军压境,他便彻底乱了方寸。”
“之前我军路过襄阳,那个蒯越还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檄文,说是张绣放出风来,要为朝廷除灭我叔父,吓得在家里修补坞堡。”
“如今我军已经到了宛城,张绣又四处宣扬,说是派人向洛阳求援。”
“如此前后矛盾,恰恰说明了一件事他根本没有什么外援!”
慷慨激昂的话语声响彻营帐,坐在下首的一众将校们哄笑不止,这些将校大多是刘磐一手提拔起来的,打仗水平怎么样且不说,插科打诨,溜须拍马倒都是顶尖的高手。
欢乐的气氛之中,被刘表派来支援的邓济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刘磐正被吹得浑身舒坦,不料一斜眼,看见邓济的脸上似乎有些忧虑之色,心情顿时不那么美丽,但他带兵几年,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便没有计较,直到众人散去,才开口叫住邓济,与对方单独交谈起来。
“敌军的举止很反常。”面对年轻上司的询问,邓济也不隐瞒,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反常?”刘磐皱起眉头。
“凉州边军骁勇善战,尤为擅长奔袭和野战,作风极其剽悍,如今我军分数路前来讨伐,主力更是从江陵一路北上,时间拖得颇久,按照常理,张绣应该迅速集结兵力,将北路诸军分头击破,然后转头迎击我军南路主力才对。”邓济就着摊开在主将案桌之上的地图,指指画画地讲述起来。
相比起朝廷军的地图来说,荆州军所使用的地图简陋了许多,偌大一张丝帛之上仅有重要城镇、大略的河流走向以及山脉,若不是刘磐带过几年兵,平日里更是对军务很上心,还真跟不上邓济的讲解速度。
听了一阵,刘磐便点点头,顺着邓济的话头接了下去,“张绣并没有像邓将军料想的那样主动出击,反而龟缩在宛城,一旦我军齐聚,对宛城形成合围之势,他的部队就势必要进入自己最不擅长的守城战。”
“末将正是这个意思。”邓济沉声说道:“无论怎么想,张绣都不应该摆出一副死守宛城,束手待毙的架势。”
“或许他是真到了穷途末路呢?”刘磐沉思片刻,忽地轻笑起来,再次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
“凉州边军悍勇善战是不假,但如今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自从董卓乱政以来,雍凉之地多有战事,诸将各自拥兵相斗,几年下来,怕是当年的老卒都死伤得差不多了。”
“当年张济领兵入南阳,兵不满万、粮草断绝,真正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即便是在宛城休养生息了两年多时间,也最多是恢复了些许元气而已,如今张绣可用的兵力也就在一万上下,还要守城,不出击也有他的道理。”
“张济麾下大多是他当年的旧部,从董卓作乱算起也有十年了,十年时间,当年的精兵强将也都要老了,宛城地处南阳腹地,周边都是我们的人,张绣补充不了多少兵力,只能用这些老卒,战力与当年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凉州军跟随董卓作乱,祸国殃民、罪不容诛,洛阳的伪帝不惜重金也要取了李郭汜等人的脑袋,张绣的叔父也是凉州军校尉,麾下将士同样罪行累累,他们肯定知道自己不会被洛阳方面所接纳,如今又与我方交恶,天下之大,再无立锥之地,人心惶惶,又哪里会有斗志呢?”
“所以,张绣的举动看似反常,实际是自知末日将近,无计可施之下的唯一出路,若是我猜得不错,接下来他就要派人求和了。”
作为刘表的侄儿,刘磐也继承了叔父的辩才,讲起道理来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邓济听得是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只能点头称是。
听到后来,邓济都有些被洗脑了,觉得刘磐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凉州人嘛,能打是能打,但都是一群头脑简单的边地蛮子,表现出来弱势守势,未必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许真的像刘磐所说,就是实力不足,所以怂了。
把他们想得太狡猾,也过于谨慎,过于庸人自扰了。
如果说刘磐空口白牙的分析还让邓济有些将信将疑,那么,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彻底相信了刘磐的判断
宛城方面派出使者来到了刘磐军中,请求和谈。
“我军自来到南阳,便一直对刘使君忠心耿耿,作为荆州北部藩属,为荆州防御外敌,数年来兵不卸甲马不解鞍,怎奈刘使君轻信谗言,断了我军粮草军械供应,如今更是派大军前来攻打,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来使名叫张先,是张绣的族弟,派他过来,也能看出张绣是破有诚意的。
“背信弃义之徒,居然还敢血口喷人,若不是张佑维号称要起兵攻打我叔父,还将檄文散布到荆州各地,本将又何须统兵前来?”刘磐冷笑着反驳道。
“我家将军没做过这种事,其间必定是有误会,还请将军明辨是非,万万不可自毁藩篱啊。”张先斩钉截铁地地说道,但语气中的退让之意,却是让刘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刘磐不愿跟张先这无名小卒扯皮,只是让他回城带话:想要平息事态,张绣必须派遣心腹前去襄阳,当面跟刘表澄清。
看着张先远去的身影,刘磐脸上的讥诮之意更加浓了。
“传令下去,全军加紧休整,也给北路诸军发去将令,两日之后,本将军要与他们城下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