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袁术在南阳举起义旗,号召天下英豪起兵反董,时至今日,已经是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在此期间,他曾经盘踞南阳,北抗董卓、南征刘表,不可一世;曾经被逐出荆州,又在兖州惨败,被追杀数百里;曾经坐断东南,势力范围囊括扬、豫、徐州诸地;还曾经悍然称帝,封赏百官,当起了梦寐以求的天子。
然而,所有的辉煌与失意,在强大的敌人、迅猛的攻击之下,如今都化为乌有,袁术的人生,也在九江郡南部的一处无名山村之中黯然结束了。
对于袁术的长子,“仲家国”所谓的“太子”袁耀来说,过去的十年时间,他的人生就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般,时而被推上高峰,时而被拉入谷底,人世间的大喜大悲,时至今日的穷途末路,刘勋的无情背叛,几乎将这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彻底摧毁。
汉军甚至不用刻意审问,袁耀便一五一十,将袁术生命最后几天的经过都讲述出来。
寿春是淮南最大的城池之一,关羽虽然与归降的吕布合兵一处,但兵力仍不足以彻底封锁这座巨城,再加上传国玉玺在袁术手中,关羽投鼠忌器,担心逼迫过甚,袁术狗急跳墙,像当年袁绍在邺城那样,一把火把城给烧了,于是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术,给袁术留了一丝求活的希望。
果然,在袁术集团内部,强烈的求生玉望占据了上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袁术带着他的“百官”突围出城,并且倚仗着数量众多的部队,周边错综复杂的地形,用大部分人作为代价,勉强逃过了第一波追杀,疯狂向南逃去。
后有追兵,前途未卜,袁军不住溃散,两天之后,除了数百名“御林军”和袁氏族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跟随袁术,甚至连保管玉玺的人都不知所踪了。
长途跋涉,腹中饥饿,但此时军中仅有的食物不过是二三十斛用做战马饲料的碎麦子,好容易煮成粥饭,袁术又挑三拣四地嫌弃,嚷嚷着要蜜水解渴。
然而到了现在,已经没人把这个“天子”的无理要求当回事了,甚至还有一名小卒粗声粗气地顶撞了一句“只有血水,哪里有蜜水?”将袁术噎得哑口无言。
或许是越想越气,心中不甘,在继续行军之后,袁术突然大叫数声,口吐鲜血,从马背上栽倒下来,片刻之后便气绝身亡。
“我袁术居然落到如此田地!”
这几声嘶哑的喊叫,就是枭雄袁术留在世间的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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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看着厚厚的一沓审讯笔录,沮授不禁冷笑出了声。
朝政萎靡,纲常崩坏,欺瞒天下,纵容鞋教,这十几年来的种种乱象,几乎都有世家大族在背后推波助澜,作为世家大族的代表,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更是许多**的幕后黑手。
从十常侍之乱、夺宫之变开始,袁绍袁术这一对兄弟就开始搅动天下,悍然带兵入京,把持朝政、肆意妄为的董卓更是他袁家的故吏,可以说天下变成这个样子,袁家是逃不脱那一份责任的。
再往后数,袁绍拉拢盟友,巧取豪夺,将冀州据为己有;袁术占据南阳,私藏传国玉玺,甚至僭称天子,建立了个“仲家国”。
如此种种,他们死几次都不足以平民愤,没有被关羽擒获,押送回京,在万民的围观下凌迟处死,就已经是幸运了。
还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真是可笑至极。
“将袁耀、袁胤、冯氏及其余袁氏族人全部押解入京,让天下人都看看,国贼是什么下场。”沮授笑罢,又板起脸下令道:“对了,把林越叫来,本官要问问刘勋的使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袁氏族人是刘勋派人押运过来的,为了尽可能省事地平定庐江,把刘勋的势力连根拔起,沮授特意安排了几名能言善辩的官吏负责接待,这几人都是幽州的谍报探子出身,最拿手的就是跟人套关系、搞策反,按照沮授的预料,这三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把事情搞定了。
果然,半柱香的工夫之后,沮授就从那名叫林越的中年官员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刘勋本是青州琅琊人,跟曹操、袁术等人早年相识,后来更是借着这关系巴结上了汝南袁氏,在沛国开始了官宦生涯,袁术起兵之后,他便一直追随,凭着老资格和会吹捧,被袁术任命为庐江太守,自此镇守此地,颇具实力。
这个人狡猾善变却有才干,在他的治理下,庐江还算是太平,虽然有山贼盘踞各地,但刘勋铲除了豪强郑宝、张多等人后吞并了他们的部曲,又与庐江最强的山贼陈策谈和,令其略略收敛了扰民的作风。
如今袁术已死,刘勋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对抗朝廷,故而果断出卖了他的族人,意图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都是刘勋派来的使者说的?”沮授听了之后略略颔首,“此人对刘勋的来历、近年的事迹和当下的心理了如指掌,应该是他的心腹才对,你们是如何问出这些的。”
“启禀监军,来使心向朝廷,根本无须我等套话或是引诱,自己就主动提出,希望朝廷用怀柔之策,将刘勋诱出庐江。”林越笑着说道:“这两三天时间下来,我们都足不出户,在那位先生的协助下做出了庐江的地形图,只是考虑到监军忙于筹备屯田之事,便暂时没有前来禀报。”
“哦?”沮授顿时来了兴趣,起身就向外走去,“带我过去,见见这位义士。”
城南某处,本是袁术麾下重臣阎象的宅院,如今已经被官军征用,人员往来出入,熙熙攘攘的极为热闹,在一间房间里,几人正围着一张宽大的木桌谈论些什么,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令他们不由得起身望去。
“阁下就是刘晔刘子扬?”来人相貌威严,言语却十分客气,“久仰大名,我乃广平沮授,现于军中任监军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