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各地的闲人们纷纷出城,登高望远,设宴饮酒,感受这收获季节带来的喜悦。
欢快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九月十三,人们大多尽兴而归,冀州牧刘备才忙完手头事务,带着家小亲朋、百余名卫士和他们的家属,赶着几十只肥羊,浩浩荡荡地来到城西的一处小丘陵上,也算赶上了重阳的尾巴。
邺城地处平原,周边尽是广阔肥沃的农田,从月开始,一些早熟的作物就已经进入了收获季,被农人们收割干净了,如今进入九月中旬,城外已经有六七成农田被收割完毕,众人居高临下地放眼望去,只见苍茫大地之上仍有无尽的金黄色麦浪在随风翻滚,其景美不胜收。
贯穿各地的主干道、田间小道、以及密布的渠道,将广袤无垠的大地切割成一块块齐整的农田,农夫们在田间地头吆喝着号子,不住地收割着自己辛勤呵护了一年的劳动果实,一部分健壮的妇女同样在躬身劳作,挥汗如雨,孩童们则是在妇女的带领之下穿梭在各处,捡拾着遗落下来的麦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眺望田间,司马懿有些感慨地说道:“虽然我等从未亲历过这种劳作,但只是看看,便能体会到一餐一饭来之不易。”
“种田还好,至少没什么危险。”诸葛亮微笑着接过了话头,他见司马懿诧异地转头过来,便继续解释道:“我们平日里吃的咸鱼、虾米,都是渔民们驾着船只出航数百里,在惊涛骇浪中穿行奔波,冒着生命危险打捞上来的。”
“我之前经常听人说海中有巨鱼巨兽出没,袭击往来船只,有些甚至大若山峦,孔明你说的危险可是这个?”司马懿来了兴趣,向诸葛亮询问起来。
诸葛亮失笑着摇了摇头,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见闻,当年他跟随刘备前往幽州之时,途中在青州外海遇见一艘渔船因为因为船体开裂而倾覆,幸亏有路过的船只奋力相救,才避免了全部葬身鱼腹的噩运,饶是如此,仍然有三名新手渔夫来不及逃生,最终被海浪冲走,连同满满当当的一船渔获都损失了。
“我们这些商船和客船为了安全起见,都是沿着海岸航行,沿途水浅浪倒也太平,而那些在远洋的风浪里讨生活的人们啊,每一次出海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家。”诸葛亮悠悠叹道:“先父殁后,家道中落,我也曾经觉得生活不易,心中有些怨恨,可是跟随先生求学之后,经常见到寻常民众是如何维持生计,我才现自己能够生在官宦之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司马懿沉默不语,向前走了几步,独自一人站在小丘边缘,眺望着远远近近,忙忙碌碌的人群。
他与诸葛亮一样,都是出身于地方上的中等官宦世家,也同样经历了父亲去世,家道中落。相比于懂事之后就父母双亡的诸葛亮,他还是相当幸运的。
但是,相比于每时每刻都神采飞扬,浑身充满了阳光气息的诸葛亮,司马懿身上的气质就阴郁了许多,在得知父亲司马防的死讯之后,更是充满了愤怒与悲伤,也使得他不能以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很多事情。
如今听了诸葛亮的讲述,又看着那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们,司马懿隐隐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敞开心扉,多去见识见识生活中的美好。
日头渐渐偏西,一场野炊也拉开了序幕,半截铁塔不用人帮忙,干净利落地宰杀了一只半大的绵羊,在那里剥皮剔骨,所有程序都是一气呵成,看得裴元绍心惊胆战。
男人们从随行的马车上抬下烤肉的架子和木炭等物,轻车熟路地做好的野炊的准备女人们忙着处理各种食材的同时嘴里也不闲着,讲述着家长里短,时不时地出畅快的笑声。
以刘永和裴大虎为的半大小子们则是穿着皮甲,拿着各种花里胡哨的“兵器”跑来跑
去,模仿着想象中父辈们的凛凛英姿,大呼小叫地展开了战斗。
渐渐地,日落西山,月上梢头,热闹的篝火晚宴开始了。
在这难得的欢聚时刻,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中的烦恼,尽情地享用美味,高歌畅饮,将所有的劳累一扫而光。
刘备陪着张宁和糜贞,还有三个小不点儿坐着,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又过了一阵,刘永和裴大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兴高采烈地报告着自己的光辉战绩,却被张宁和半截铁塔联手镇压,狠狠地揍了屁股好几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吃起了烤肉。
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刘备又忍不住笑了,他见刘永一口气吃了七串肉,满意地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便知道儿子吃饱了,于是站起身来,招呼刘永跟自己走。
“夫君要带永儿做什么去?”张宁连忙问道。
刘备呵呵一笑,牵起了刘永的小手,“带他去见见人。”
由于这一次出行的人数较多,而且大多是随军家属,百余名亲卫便没有挤在一起,而是在小丘四周点起篝火,将女眷和重要人物护在中间,刘备牵着儿子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最近的一处篝火。
这里的十几名军士正在忙着吃烤肉,见到刘备远远过来,连忙起身问好。
“弟兄们这一年来尽心尽力,着实是辛苦了,永儿,代为父给这些叔父兄长们敬一碗酒。”刘备笑着应答了几句,然后侧过头,对刘永温声说道。
刘永自幼就是孩子王,从来没有怯场的时候,当即学着大人们的姿势站好,接过一碗清酒便朗声敬起酒来。
“承蒙诸位叔父兄长尽心尽职,伴家父征战四方,刘永在此谢过!”刘永说完,便仰起头,将满满一碗酒倒入口中。
亲卫们责任重大,喝得只是度数极低的清酒,但刘永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是第一次喝酒,当即被呛得连连咳嗽,可他性情刚强,还是站得端端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