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微服出访,怎么也不跟下面的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送一送。”似乎是由于追得太急,郭图直到现在还喘息未定,话语声中却充满了嘲弄之意。
随着郭图的声音,几支火把被点燃,半明半暗之中人影幢幢,明晃晃的兵器四下反光,一时间根本判断不出来对面有多少人。
被半道杀出来的拦路虎阻截了去路,逢纪显得有些慌乱,而身处黑暗中的袁绍却是从容不迫,略略扬声说道:“对面是谁的部队,你们未得军令便擅离职守,如今又对本官刀兵相向,难道是要跟郭图一起谋反吗?”
“我们谋反?使君,你可敢站出来与郭某当面对质”
郭图怒极反笑,当即反驳起来,却不料话才说到一半,随着一声锐响,他便仰天栽倒在地,身边的士卒们连忙簇拥上去,之间郭图双眼圆睁,咽喉却已经被一支羽箭洞穿。
“逆郭图已经伏诛,诸位将士不要再执迷不悟,放下兵器,跟随使君出城!”袁绍身边,冀州军最后的名将韩猛缓缓放下手中强弓,对跟随郭图追逐而来,却骤然遭遇如此变故,惊得说不出话的士卒们沉声喝道。
这些士卒们都是荀谌在清河时的旧部,虽然荀谌身份然,很多时候可以无视袁绍的命令,但寻常士卒不可能有这种心气,况且谁都知道袁绍才是正儿经的冀州牧,是给他们钱粮的顶头上司,如果荀谌在,还能凭借平日里的威势镇住他们,可现在荀谌不在,郭图又死了,他们怎么做,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片刻之后,守在城门附近的士卒们纷纷放下兵器,默不作声地让开道路,任由袁绍一行再次打开城门,向城外悄然离去。
“都不要傻站着,拿起兵器跟上队伍,我们要走的路还长呢。”韩猛一直守在城门口,直到这支数千人的队伍全部出城,他才招呼那些原本隶属于荀谌的士卒们一起出城。
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能多一些力量总是好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时候韩猛才有心情望向一旁,在那里,郭图的尸体还静静躺着。
“真是没上过战场的书生,这种局面,居然还敢主动暴露身形。”韩猛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低声说道,然后毫不留恋地跨过死不瞑目的尸体,翻身上马,向城外快奔去。
就在韩猛离开没有多久,城西亮起了一处火光,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
还有隐隐约约的厮杀声穿透夜空。
就在袁绍一行离开之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一路人马举着火把匆匆赶到城门附近,为的正是辛评辛毗这兄弟二人,他们在得到荀谌派去的人手后,在豪强们聚居的城西展开搜索,将逢纪留在各处准备纵火的家伙们诛杀干净,并将几处已经燃起的火头扑灭,这才赶往城南,准备堵截袁绍,支援提前赶来的郭图。
令辛氏兄弟有些惊讶的是,城门附近竟然空无一人,他们连声呼唤,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人呢?
“别驾,这里有具尸体!”几名士卒高举着火把四处巡视,其中一人只顾着看高处,却被脚下软绵绵的绊了个趔趄,火把也跌落在地,这时候他才在火光照映下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顿时失声叫喊起来。
辛氏兄弟寻声而去,当他们借着火光,看清了躺在地下的尸体之后,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径直窜上头顶,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
这不是郭元则吗?
他怎么会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刹那间,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令辛评不寒而栗,他看着同样震惊万分的自家兄弟,再看看周边茫然无措的军士们,竟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了。
郭图明明是带着荀谌的心腹手下前来,为什么他死了,那些人却一个也不见了?
自己兄弟带的也是荀谌的
心腹手下,万一?
就这样,在一片相互猜疑的诡异气氛中,这支小部队选择了原地驻守,辛氏兄弟带着自己的家丁和亲随们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愿意跟那些临时调拨过来的士卒们站在一起。
直到荀谌解决了城东,赶到南城门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二刻。
“尸体已经硬了,应该是子时之前遇害的。”检查了郭图的尸体之后,荀谌轻叹一声,重新用麻布盖上了这位好友死不瞑目的脸庞,“这样算来,袁使君也已经离开了两个时辰,此时至少在三十里外了。”
“前些天不是都说,城南二十里外就有幽州军的骑兵部队吗,他们怎么还敢一头撞上去?”辛毗有些不解地问道。
荀谌摇了摇头,“谁家的骑兵敢在这样的夜里行动,除非是不想活了,逢纪肯定是算到了这一条,才在今晚出城突围的。”
“书上不是有很多夜袭的战例吗,他们能行,为什么幽州骑兵不行?”辛毗继续问道。
“”荀谌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走到一边,思索起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的人来说,无论你怎样解释,他都理解不了黑暗是多么具有杀伤力的威胁,更分不清楚趁夜摸黑赶路,到对方营寨展开攻击,和正儿经摆开阵势,在黑暗中起冲击究竟有多么大的差别。
或许把这家伙扔到野外跑上一夜,摔个鼻青脸肿,最好再摔断条胳膊腿什么的,他就能明白了。
见荀谌似乎不想搭理自己,辛毗便知趣地站到一边,盘算着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袁绍跑路已成事实,那就意味着邺城会毫无悬念地落入幽州军手中,自己这些人如果早早派出使者举城投降,单凭“粉碎了袁绍焚城的险恶用心,挽救了十几万百姓的性命”这一条功劳,就能将功赎罪,顺利成章地加入刘使君麾下吧。
之前听说消失了很久的郭嘉郭奉孝也在刘使君帐下效力,如果有他推荐,自己这些颍川士人应该很快就能得到重用,这样想想,袁绍悄无声息地逃跑,反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