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武州城。
又是一天过去,土ns的城墙上,两个男人肩并着肩喝酒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玄德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望着暗红色的太阳将半个身子藏入远方群山,简雍端起酒囊满满喝了一口,然后擦擦嘴,满是哀怨地问道。
“应该没忘,每个月的钱财物资都按时抵达,我们向蓟城送回什么消息和请示,下一个月也能准时得到回复。”似乎是迎面吹来的风儿有些喧嚣,牵招懒洋洋地仰躺下去,望向越昏暗的天空。
简雍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给钱给东西就算是挂念吗?他刘玄德就是养头猪,也得按时按点喂食呢,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要的是情分啊!”
“得了吧,你要的情分不就是桂花酒和咸鱼干?”牵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简雍自己去别处悲春伤秋,不要影响自己睡觉。
这两个人来到并州已经有段时日了,他们最初是在雁门郡立足,从几座边陲小城起家,带着数百名军中精锐慢慢聚拢边地民众,壮大己方实力,后来又跟并州第一豪门太原王氏搭上了线。
但是,随着王氏精英子弟王凌回归,原本倒向幽州方面的王泊在返回太原之后便渐渐失势,在王隗和王凌这一老一小的组合下,太原王氏很快就重振声势,不但把太原郡周边的世家豪强们捏合成同进同退的整体,还以此为凭仗,跟长安朝廷化敌为友。
经过一番妥协和利益分配,太原本地的世家豪强们推举阳曲郭家的郭缊为太原太守,又给长安那边送了些钱财,便得到了正式认可,除了银印青绶之外,还被册封为阳曲侯,端得是喜不自胜。
这些消息对于太原世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幽州一方来说,形势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有了太原王氏做主心骨、郭缊做掌舵人,这些地头蛇便以太原盆地为根基,各自出人出钱组建郡兵,搞起了联合防御,从而对幽州一方伸出的橄榄枝也变得没那么感兴趣了。
但简雍和牵招分析,这或许是太原世家自抬身价,用来跟刘备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于是他们跟刘备商议,对太原盆地这边采取冷处理,转而专心经营雁门地区,跟南匈奴打起了交道。
如今又是一年时间过去了,凭借简雍和牵招这一文一武通力协作,以及幽州商会的强大实力,他们已经把雁门郡绝大多数城池掌握在手中,成为并州北部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简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牵招一起朝着城墙下方走去。
“秋草黄了,匈奴人有没有什么大动作?”简雍问道,由于两个人各有分工,他是负责内政和外交的,打仗侦察这些事情都得从刚刚返回武州的牵招。
牵招摇摇头,“他们去年损失太大,今年又打得太狠,我的人跟须卜骨都侯聊了几次,看样子匈奴人是要老老实实喂羊过冬了。”
“那就好。”简雍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经过去年冬天的一场雪灾,草原各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牲畜,乌桓人依仗这些年来跟大汉走得近,又没有打过什么仗,积攒下许多家底,才勉勉强强保住了绝大多数人口,难楼又掏空了库房,使得乌桓人可以在天气转暖之前,把冻饿而死的牲畜全部做成肉干,帮助族人渡过了最艰难的时节。
牲畜冻死之后,血液全部淤积在体内,很容易滋生细菌、感染疾病,按道理来说是不能食用的,但眼看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乌桓人哪还讲究那些,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量的死牲畜被剥皮分解,制作成食物,非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粮食问题,还避免了开春之后尸体腐烂,带来的大规模疫病,乌桓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他们北面和西面的邻居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鲜卑人生活在长城以北,受灾情况最为严重,风雪乍起之时,他们的许多族人都带着牲畜躲进了附近的山谷,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去年的风雪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几乎所有山谷中积雪的深度都达到了一人多厚。
和连坐镇鲜卑王庭,将自己的部族安置在弹汗山朱峰南面的山坡上,凭借着高大的山脉庇护,倒是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损失。
可是,当风雪退去、天气一天天变暖之后,和连就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食物短缺还可以勉强应付,凭借自己部族的强大兵力优势,逼迫其他小部族献上剩余牲畜便是,可是各条山谷中积雪融化,流出的小溪中渐渐带上了恶臭,生病的族人也越来越多,让他心中恐惧不已。
为了躲避瘟疫,顺便补充食物和牲畜,和连当机立断,率领部族南下越过长城,沿途收拢其余部族的兵力,前往上谷去找难楼的麻烦,谁曾想难楼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鲜卑人经过长途跋涉,在潘县北面五十里外停下了脚步,连气都没喘匀呢,却现乌桓人的大军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就这样,草原两大部族在治水沿岸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比较有默契,纷纷把跟自己不太亲近的部族支出去消耗掉,可是随着战事推进、粮食储备捉襟见肘,和连与难楼二人也是越打越来气,越不管不顾,只想着如何把对方弄死。
最好笑的是,南匈奴单于须卜骨都侯以为有机可乘,也带人去搅浑水,结果又被那两家误以为是对方的同盟,联手痛殴了一顿。
草原三雄打得热闹,护乌桓校尉部看得更是津津有味,然而张悦始终牢记着刘备吩咐过的,尽量在同时削弱各方实力的情况下维持草原均势,于是他扮演起了奸商的角色,和连来求助他也帮忙、难楼来要粮他也帮忙,须卜骨都侯没兵器他也卖,只要拿钱来,什么都能换。
一直到了夏天,鲜卑人彻底无力再战,带着满身疮痍向北折返而去,乌桓人也元气大伤,乖乖蹲在潘县城墙后舔舐伤口,驻守在沮阳的汉军将士们这才意兴阑珊地从居庸关入塞,重新投入到训练之中。
而匈奴人更是没吃着肉还惹一身骚,灰头土脸地返回了美稷王庭,看这架势,今年是要消停消停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