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市里霓虹灯色越发显眼。马路上车流如织，车灯路灯红绿灯等等，各色灯线混杂交织在一起,像一条流动不息的明灯汪洋。
梁喃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可实际每天都在悄悄变化的街景。
没看一会儿,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眨眨眼,又扫视了一圈车厢：“你换车啦？”
顾间“嗯”了一声：“怎么？这辆不喜欢吗？那换一辆？”
梁喃摇摇头：“没有,代步工具而已,我觉得都差不多。就是随便问一下,你怎么忽然换车了呀？”
顾间虽然对车没多大兴趣，但他车不少，这梁喃是知道的。不过他这人很怕麻烦，一般开顺手了就会一直开下去，懒得在这上面多费心。
顾间手顿了一下，接着换了只手握方向盘：“太招摇了，接送你的时候老有人往这儿看。”
梁喃挑挑眉,瞥一眼顾间，明显不信，顾间平日里的演讲可不少。
她拉长了尾音,故意反问揶揄道：“想不到顾总您还怕人瞧啊？”
顾间自然听出了梁喃语气中的不信,挑挑眉,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若无其事道：“我当然不怕人瞧。”
“嗯？”梁喃问。
“我是怕你。”顾间话只说了一半，就停顿下来,扭头去看梁喃，梁喃与他对视上。
在梁喃的满眼疑惑里，顾间慢条斯理地接上：“怕,哪天我和你亲密叫人看了去，你会害羞。”
“刷”地一下，梁喃脸庞顷刻染上绯红。
她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瞪着顾间，嘴唇蠕动，却支吾许久，都没憋出话来。
“不过，”顾间忽然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眼角眉梢染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意，“你要是不害羞的话也可以换回来，之前的那辆是宽敞……”
“顾间！”梁喃急忙高声打断他。
顾间瞥向梁喃。
女人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腮帮子也鼓起来，两颊染上了两抹绯红。
他忍不住愉悦地笑起来，笑声在车厢里轻飘飘地乱窜。
梁喃恼羞成怒，忍不住伸手要去挠他，还没碰到，顾间仿佛侧面长了双眼，忽然腾出右手。
刚好圈住了梁喃的小手。
温热潮湿的感觉笼罩在两只手上，痒痒的。
“别闹，我在开车。”顾间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梁喃的手。
闻言，梁喃鼓起腮帮子，瞧了一眼方向盘上顾间的手，只好忿忿地收回手作罢。
顾间浅淡地笑了一下。
那车实在太招摇，梁喃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接送她时路上总会有不少人，纷纷往车这边望，也难免会有人嘴碎说闲话。
还是换一辆比较好。
“晚饭吃什么？”顾间问。
梁喃想了想：“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行，还是之前那家？”
“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梁喃掏出来看，是林萌萌的语音短信。
她也没避讳顾间，直接点开听：“喃喃，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晚饭吃啥啊？”
梁喃语音回道：“我今天不和你吃晚饭啦，我和阿间在一起呢。”
林萌萌很快就来了信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八卦：“呀，你们约会呢？晚上还回来吗？”
车厢内很安静，响亮的女声听起来很清楚。
约会……
这个字眼传到脑海中，顾间的手指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弯了唇。
梁喃自然没看到顾间的动作，笑着回：“不是约会，就吃个晚饭，吃完我就回去啦。”
闻声，顾间眼睫颤动两下，扭头看了梁喃一眼。
……
正是饭点，火锅店里人很多，梁喃和顾间拍了会儿队才进去吃饭。
在外面等号的过程中，周围人流涌动，嘈杂得不行。
梁喃和顾间样貌出众，走在其中便鹤立鸡群，引得周围人纷纷移过视线打量。
顾间的眉心微蹙起来，但也没说要走，只静静地待在梁喃的身边，时不时地扭头注意着梁喃的情况。
边上有一对衣着靓丽的年轻男女，女生手里捧着一束花，看样子应该是情侣。
顾间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地移过视线。
但因为离得近，两人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过来。
女生怨道：“都怪你，每次约会之前都跟你说要早点出来了，你还每次都墨迹。你瞧今天，害得我们只能选下一场次的电影，结果现在晚饭要排好久的队伍，我中饭还没吃呢，快饿死了。”
男生也不服：“谁让你不吃中饭的？而且我不是解释过了嘛，上午突然有事才约会迟到的。”
“……”
男生女生闲散的斗嘴一直没停歇，话倒豆子似的往人耳朵里钻。
顾间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梁喃喜吃辣，顾间却不行，所以他们点的鸳鸯锅，一个红油锅底一个菌汤锅底。
等梁喃调完蘸料回来之后，菜品已经陆陆续续上得差不多了，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火锅也咕嘟咕嘟地冒起缕缕热气，香味发酵散开，十分诱人。
梁喃早已饥肠辘辘，扫视了一圈后，就笑眯眯地动起筷，她涮起几卷肥牛卷，很快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完之后，又要伸筷再涮，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慢吞吞地抬头望向对面的人：“你怎么不吃呀？”
顾间一动没动地坐在原处，没答反问：“约会一般都做什么？”
梁喃低下头，夹了两三片娃娃菜到锅里：“就，吃饭逛街看电影吧。”
“那我们这样不算约会吗？”顾间问。
梁喃一心埋头吃饭，疑惑地“啊”了一声：“我们不是就下班后一起吃个晚饭吗？这是约会吗？我妆都没化欸。”
顾间凝视着梁喃，黑眸笔直地穿过潮湿热气，变得有些迷糊不清。
他这才恍然。
他和梁喃两人虽然在一起了，但是梁喃并没有搬回景园，加上两人都忙，平常的相处也就是他接送梁喃去琴室和晚上吃个饭而已。
竟然是没正正经经地约过一次会的。
顾间抿起唇：“可你……不化妆也好看的啊。”
很莫名的一句，梁喃抬起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回想起顾间刚才的问题，若有所思起来。
慢慢地，她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盯着顾间望了两秒，迟疑问：“你是……觉得我们俩一直没约会过，不太好吗？”
顾间停顿两秒，才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梁喃点点头，善解人意地笑起来，两只小酒窝甜蜜地漾成圈：“我觉得没关系啊，我不介意这个的。毕竟我们俩都挺忙的，平时一起吃个饭也差不多了叭。”
她笑得舒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你快点吃吧。欸，说起来我追的那部剧昨天好像更新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我们赶紧吃完，吃完后我就回去洗漱追剧，追完了再睡觉。”
梁喃喜滋滋地说，一边说一边给顾间在菌汤锅里下了几个菜。
顾间面无表情地注视她，冷淡地“嗯”了一声。
见羊肉卷差不多了，她伸手夹到顾间的碗里，抬眸看他：“你快吃——”
“可我想。”
“吃”的尾音还没结束，一道男声忽然从头顶直直地砸下，硬生生打断梁喃的话。
梁喃愣愣地朝声源处看去。
顾间垂着眸看她，重复了一遍说：“可我想和你约会。”
梁喃眨了眨眼睛。
顾间瞥她一眼，忽地移过视线，拿起水杯喝水，声音被捂在杯壁里，听起来闷闷地，意味不明道：“别的小情侣都约会的。”
闻声，梁喃抬起眸，恰巧捕捉到顾间迎来的视线，但只一瞬，他就若无其事地飞快移去了。
她怎么从刚才那个语气里听出一丝……埋怨？
梁喃挑挑眉。
她上下扫了一眼顾间，忽然笑起来，玉指轻勾，绕着顾间身前的领带打转，缱绻暧昧，故意不理会顾间的话，揶揄打趣道：“可是顾总，您瞧瞧您这西服领带的，每次下班都是这幅商务着装，能去哪儿约会呀？”
两个小时后。
电影院内。
灯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眼前的幕布上，正在播放着广告，马上就要播放正片。
梁喃面无表情地瞅了眼怀中的中份爆米花，又扫了眼右侧的人。
因为灯光昏暗，男人的五官被尽数掩在阴影里，反而突出了其近乎完美的五官轮廓，挺立立体，刀削一般，没有丝毫多余的线条。
似乎有所感应，顾间忽地转过眸。
黑眸在黑暗里发着昏暗的灼光。
唇角上微弯的弧度十分明显。
他轻轻伸出手，笼住梁喃的小手，手指在她手心中悄悄地，勾了勾。
如轻柔羽毛滑过手心，痒痒的。
整只手都变得酥麻起来。
于此同时，广告结束，熟悉的电影开场音响起。
一同伴随着的，还有耳边忽来的极轻男声。
“我们开始约会啦，女朋友。”
吐息炙热潮湿，尽数灌入耳中。
在黑暗里，数不清的暧昧姿态。
话落的瞬间，梁喃的脊背猛地弯起，好似一张拉满的弓。
良久，梁喃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旁边的可乐，猛吸了两三口。
嗯……这老男人还挺会……
他们看的是个爱情片，剧情有些老套，不是很好看，梁喃没看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靠在背椅上刷起手机来。
他们吃完晚饭，又等了一下场次，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左手仍被顾间牵着，手心里有些潮湿。
不过两人都没松开。
刷了一会儿，梁喃便觉得有些困倦，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忽然，左手被轻扯了两下。
梁喃转过头，顾间下巴指了指示意。
电影院里没什么人，很清楚的就能看见前面的两只黑影，身影缠绕在一起，暧昧地接吻。
梁喃：“……”
座位底下。
两人纠缠着的手心温度越发炙热，氤氲出细密的潮湿。
此时，电影也进行到了高潮，男女主接吻缠绵的声音越发激烈，靡靡之音响彻在整个影厅里。
暧昧的背景音似乎助长了前面那对男女的感情，动作幅度越发大起来，不时有响动声发出。
梁喃余光里瞥到，脸庞登时因为害羞泛起绯红，气息瞬间屏住，连忙扭过头避开。
恰巧撞入顾间的眼眸里。
黑眸暗沉，定定地盯着梁喃。
像是蛰伏着什么，隐晦地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四目相对。
背景音缱绻悱恻。
梁喃忽然觉得有点口渴。
她冲顾间眨了眨眼睛：“嗯……既然他们都那样了，那要不然我们就……”
“好。”
梁喃话还没说完，顾间就急不可耐地回答完。
听到男人的答案，梁喃揉了揉脸，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头说：“那行动吧。”
闻声，顾间挑了挑眉，喉腔里滚出一声极愉悦的“嗯”声，接着他的头颅慢吞吞地往梁喃那里凑过去。
却忽地脸庞一凉。
一阵极轻的风被带起来。
混杂着熟悉的清雅的女人幽香味。
顾间扑空了。
他的头颅顿在原地两秒，慢吞吞地抬起头。
梁喃正猫着腰，奇怪地看着顾间：“不是说要走吗？你在干嘛呀？”
顾间：“？”
梁喃又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对男女，便立刻收回视线，很害羞地小声说：“他们都这样了，我们在这里余光总会瞥到，好尴尬啊，赶紧走吧。你还愣着干嘛呀？”
顾间沉默地看了梁喃几秒，面无表情道：“脖子不舒服，伸个脖子。走吧。”
已经十一点多了，然而这座城市的夜生活仍进行得火热，路上行人不断。
梁喃靠在椅背上，随口闲聊：“欸，我刚才看到一个好好笑的段子，我讲给你听啊。”
顾间只“嗯”了一声。
梁喃笑眯眯地将段子讲完：“哈哈哈我快笑死了，是不是很好笑？”
话落了地，却只有一阵沉默。
过了两秒，顾间“嗯”了一声。
十分冷淡。
梁喃鼓起腮帮子，奇怪地看了顾间一眼。
后面的路程里，梁喃扯了几个话题，顾间始终反应冷淡，只没什么感情地“嗯”声应着。
梁喃又看了顾间两眼，撇撇嘴，只觉得顾间许是一天下来，有些疲惫了，没力气说话，便也没再多说。
一直沉默到车停在小区楼底下。
梁喃朝顾间挥了挥手：“那我上去啦，拜拜。”
顾间坐在驾驶座上，没吭声，甚至连头也没转一下。
见状，梁喃盯着顾间看了两秒，虽然她知道顾间是太疲惫了，可这么冷淡，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索性也不搭理他，径自开车门下车。
然而一只脚刚迈出去，一股大力忽然禁锢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拽。
她后背顷刻撞上一道坚硬的温热。
梁喃掉进了顾间怀里。
还在生气。
梁喃抬眸瞪着顾间，没搭理他，挣扎着起身。
顾间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捏着她的下巴，头颅微低，眉间闪过一丝无奈：“我们在约会欸，就这样？”
他伸出一根食指，凑近到梁喃的嘴角边，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声音低低的：“嗯？”
梁喃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电影院里的那幕。
哦，所以他刚才以为自己要和他接吻啊。
梁喃“噗”地一下笑出声：“电影院欸，好多人看着呢，亲吻多尴尬呀，你怎么想的呀哈哈哈。”
顾间：“……”
暗沉的黑眸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缓慢地，也不知是不是梁喃的错觉，后背靠着的胸膛似乎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梁喃的笑声越来越小，干笑了两声后，停止了。
目光对视上。
顾间没说话。
梁喃却读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嗯……现在没人。”
闻声，顾间被逗得忍不住轻声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小祖宗，头一次约会，中途没了也就算了，还想那么轻易地给我打发了？”
梁喃撇撇嘴，“哦”了一声：“那你直接跟我说呗，不就亲一下嘛，你真的好磨叽呀。”
说罢，就伸手，缠住顾间的领带。
用力一拽。
顾间的头颅登时顺势向下。
顷刻，鼻息交缠。
车厢内很安静。
流淌的空气却炙热得让人脸红心跳。
梁喃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脖颈微弯。
凑了上去。
“喃喃？！”
就在两人的唇瓣将要靠近之时，林萌萌的声音忽然传来。
两人顷刻僵住。
一动也没动。
林萌萌下楼来倒垃圾，瞧见一辆豪车停在楼下，车门没关紧，能从缝里瞧见一对男女的身影，她便试探地唤了一声。
停顿两秒，车门打开了一些，露出梁喃精致的脸庞：“嗯。”
“你回来啦！”林萌萌说，“我刚好刚倒完垃圾，走吧，一起上楼回去。”
梁喃干笑两声：“你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
林萌萌“哦”了声便走了。
车厢内重新回归安静，然而气氛却一点也没了。
梁喃觉得有些尴尬：“那我先上去啦，明天见。”
顾间却没让她走。
刚才林萌萌那一叫，倒让顾间有了一些想法。两人工作忙，偏又分开住，平常见个面实在很麻烦。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觉不觉得，我每天从景园到你这儿，再折返回去去琴室公司很麻烦？”
梁喃“啊”了一声，沉吟片刻：“好像是有点。”
顾间挑挑眉，微弯起唇，示意梁喃继续说。
梁喃想了想：“也是，我是该买辆车了。”
“？”顾间愣了一会儿，“什么？”
梁喃说：“我的存款好像也差不多了，那过两天，我去4s店看看吧。”
顾间沉默半晌，被梁喃气笑了：“你就这么不想搬到景园来？”
“啊？”梁喃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
但她凝视顾间片刻，却忽然瘪起嘴，有些不情愿：“为什么要搬过去啊？论合租你可比不上萌萌哦，萌萌不仅会做饭，还会打蟑螂会通马桶的。”
她手指戳了戳顾间的胸膛：“你呢？顾先生，你能做什么啊？我考虑考虑。”
这架势，仿佛真在货比三家。
顾间彻底被气笑。
梁喃倒是兴致盎然地望着顾间。
顾间舌尖顶了一下右腮帮子，盯着梁喃看了半瞬，忽地又凑上来，鼻尖相抵，他大手捏着梁喃的细腰，刻意压低声音，显得十分低沉：“我吗？我能……”
“伺候你。”
他一边说大掌一边暧昧地摩挲了两下梁喃的腰，十分情-欲，暗示意味十足：“要试试吗？嗯？”
登时，像有烟花在脑中炸裂开。
梁喃怔愣地看着顾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拍开顾间的手，低着头没敢望他：“你烦死啦。”
麻利地就拉开车门拎包下车。
顾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明天别忘了来接我！”梁喃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
“嗯？”
梁喃狠狠地瞪了顾间一眼：
“搬家！”
说罢，就抬步进了小区楼里。
车窗开了大半，深秋的夜风有些凛冽，吹得人脸上生疼。
顾间背倚着椅背，兀自轻声笑起来。
过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打算看见梁喃卧室亮起灯了就走。
一转头，就瞧见刚刚离去的女人忽而折返回来。
“怎么——”
“了”字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微凉却柔软的触感忽然传上嘴唇。
似乎还有些怨气，梁喃又轻咬了一口顾间的唇瓣，这才起身：
“好啦，约会快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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