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女人礼物?老顾,你问我这个干嘛?”
宴会已经结束了,方旭正要驶车离开,突然被顾间叫住。他听到顾间的问题,手撑在红色法拉利的车门上,勾着唇邪笑:“怎么,你瞧上哪个妞儿了?”
不停有人朝停车场走来,夹着絮语轻笑声,各色豪车被一辆辆开走。
晚风轻轻拂面,停车场变得空旷起来。
良久,顾间晦暗不明地瞧了方旭一眼,抿抿唇:“算了,没事。”
“欸?别走啊。”方旭拉住顾间,“毕竟是你顾间啊,平常都没见你玩过女人,今个儿竟然主动要送女人礼物,多稀罕的事儿啊,我可不得好奇多问两句嘛。”
顾间淡淡瞧他一眼,想了想,避开视线:“送给我妈的。”
方旭“哦哦”点头:“那就送些丝巾珠宝的,女人不就最爱这些东西了吗?”
“就只要这些吗?”顾间想了想,补充道,“我是要哄人的,就……惹她不开心了,挺严重的。”
方旭摆摆手,浑不在意:“那就送贵点的呗。”
方旭想到什么:“欸,你做什么事儿惹你妈生气了,还很严重啊?”
顾间得到回答,挑了挑眉,没回他的问题:“行,知道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完转头就走,方旭在背后“欸欸”地不停叫他,他压根没搭理,背过身,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辆刚开走的白车。
车灯亮白如炽,逐渐被暗沉的夜幕星点掩盖,直到再也瞧不见。
顾间沉下眸,唇线抿得笔直,半晌,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夜已深,灌木丛里的虫儿都叫不动了,月亮也疲惫地偷躲进了薄云里休息。
“叮——”
门铃响起,却没来人开。
顾间面无表情地又按了两下。
“叮叮——”
片刻后,终于有管家惺忪着眼过来开门:“顾总?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做什么?”
“把赵铭叫下来。”顾间淡淡道。
管家犹豫道:“可是……老爷已经睡了。”
“就跟他说,是我。”
赵铭是著名珠宝收藏家,珠宝室里藏着众多出名珠宝。早年他刚创业的时候,多亏了顾间的投资,公司才能有了现在的地位。
是以,一听到是顾间大半夜来找,赵铭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儿,立马匆匆换好衣服下楼:“怎么了?顾总你出什么事儿了?”
顾间淡淡道:“你这儿珠宝多,我来选两件。”
赵铭闻言一愣,好久没等到顾间继续开口,他才迟疑问:“……没了?”
赵铭扫了眼墙上的钟——时针卡在罗马数字一和二之间。
他瞪大着眼,又重复确认一遍:“顾总,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就是为了选一件珠宝?”
顾间静静地看他,没再答,他话不说第二遍,这是默认的意思。
赵铭见状,无言顿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吧。”
他领着顾间往收藏室走,路上困意难熬,打了个打哈欠,嘟囔道:“不就一件珠宝嘛,白天不能来?非得这么急?”
不过虽然心里有怨气,但毕竟欠顾间人情,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赵铭带着顾间进入放置珠宝的地方:“顾总,您瞧瞧,你要是送合作伙伴,这些完全够了。”
顾间淡淡扫了一眼,皱眉:“还有好点的吗?”
赵铭想了想,带顾间进了另一件屋子:“那这些呢?这些可都是我珍藏的,平时给人瞧我都舍不得的,也就是顾总您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间打断:“你就这点东西?”
“……”赵铭顿了顿,没吭声。
顾间见状了然,直接道:“西城那块地儿。”
赵铭咽了咽口水,良久,拉着顾间到了一处:“这真是最好的了,有些都可以放博物馆收藏的。您瞧瞧这件,瞧这成色,我敢打赌全世界你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翡翠。”
顾间瞥一眼:“样子太老气了。”
“?”赵铭惊讶地瞪大眼,“这老气?这明明是端庄大气……”
“还有别的吗?”顾间毫不留情地打断。
“……”赵铭心里腹诽一阵,才撇着嘴问:“是送给年轻人吗?那你看看这个,这个是我在欧洲拍卖会上费了好大功夫抢……”
“成色有点差。”
“……”
“那这个?”
“这儿的衔接不好。”
“……”
半晌后,赵铭看着自己用大半生收藏来的、平常碰都不舍得碰一下的宝贝,怀疑起人生。
赵铭甚至觉得顾间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顾总,您到底是送谁啊?我这儿的珠宝可都不便宜,这些你都看不上,你这要谈的到底是多大的生意啊?”
顾间抿抿唇,没答,径直穿过珠宝展示台,一个个挑。
终于,在走到房间尽头的时候,他瞧见了一对耳环。
这对耳环很小巧,但很精致。一只是做成了蝴蝶结的形状,上面缀满了粉钻,亮晶晶地发着粉光,另一只是一颗圆润剔透的蓝宝石,别出心裁地用钻石搭配,做成了蓝色星球的样子。
很华丽,但也不失少女感。
顾间定了定。
他记得,梁喃是喜欢粉色的,也喜欢这种少女元素的饰品。
“就这对耳环吧。”顾间盯着这对耳环道,“开个价。”
赵铭快步走过来,见状,有些为难:“这是上个世纪安德鲁给他逝去的妻子设计的,我女儿当初听到这个故事时很感动,我特意拍下要送给我女儿十八成人礼的。”
顾间的眸色漆黑如黑曜石一般,似乎在熠熠地发着暗色的流光。
他“嗯”了一声:“你可以加价。”
……
“扶琴”的事彻底确定下来,周明碑为此开展了不少宣传活动,同时听说她曾经创过一个视频号,流量不错,可惜后来因为去了泗潭,拍摄等等不太方便就搁置之后,鼓励她重新做起来。
后面可能会忙起来,时间也不固定,恰好原来的古琴老师小雅也忙完了家里的事今天回来,所以梁喃决定今天去培训机构交接一下后,辞去那里的工作。
因为要交接,所以她一点半就到了培训机构。
把琴室打扫一遍后,她就干脆坐下来练琴,为下次的视频拍摄做准备。
陈小雅缓步走在走廊里,手里提着特地带的土特产,隐约地,她就听见一阵古琴声,曲子虽然简单,但曲调松弛有度,自有一派独特的风味。
她挑了挑眉,步伐加快了些。
梁喃弹完琴,缓缓放下手,抬头伸了伸脖子,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门边上站了一位黄裙子的女孩。
她眯起眼,觉得这女孩有些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但也猜出来应该是原先的古琴老师:“你是小雅吗?”
陈小雅点点头,笑盈盈地走过来,黄裙子蹁跹飞舞。
她弯头看梁喃:“你是不是忘记我了呀?”
梁喃“啊”了一声,定定地瞧陈小雅。
女孩歪头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两颗酒窝圆滚滚的……逐渐和记忆中的一个模样重合。
“你是广场上的那个女孩!”
是肯定的语气。
陈小雅“嗯嗯”点头:“对!我刚一见到你就认出你了!”
这种奇妙的缘分让梁喃一阵惊喜,也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好巧呀。”
陈小雅把手中的特产递给梁喃:“这是我从家带来的特产,本来是想谢谢你帮我代班的,现在就算是两份谢礼合在一起吧,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梁喃问,“两份谢礼,什么意思啊?”
陈小雅不紧不慢道:“一份是代班谢礼,还有一份是广场上的那次指点。你那次指点对我帮助挺大的,一直很想感谢你,但是后来都没等到过你,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提起往事,梁喃问:“那你后来呢?还是每天去那个广场吗?”
闻言,陈小雅的笑容逐渐敛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落寞:“去年冬天就没去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嘛,而且也毕业了……该找工作了。”
她怀着满腔热血奔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现实浇湿浇凉个彻底。
空调呼呼送着冷风,吹动窗帘的帘摆。
窗帘只拉上了一半。
晌午的阳光穿过来,大片的明暗交织。
梁喃站在光亮处,背后的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朝被迫隐在阴影里的陈小雅伸出手:“那你愿意再试试吗?”
直到很久以后,陈小雅都记得那个盛夏午后。
那一天的太阳和每一个夏日一样的灼烈,窗外的蝉依旧鸣叫个不停,有小孩儿从路边超市买了俩冰棍,急匆匆地跑回家生怕化了。
是一个普通到,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可就在那一天里,梁喃带陈小雅进入“扶琴”。
自此她的身后,也是万丈明光。
现实或许悲凉,可是总有人正在热血。
……
彼时,培训机构的楼下,黑色加长迈巴赫静静停驻。
苏梓逐渐认清这个事实——往后她的古琴班都将由顾间接送。
苏梓为了和父母多亲近,一直说自己害怕陌生人,不愿意让管家保姆来接送她。加上苏盛工作忙,顾晔只能无奈接送苏梓。现在顾间愿意接送,因为是家里人,苏梓找不了借口,顾晔很爽快地就把这事儿丢给了顾间。
见到车停,苏梓面无表情地拉车门下车。
“等一下。”顾间叫住她,从副驾拿下一个精致礼盒,递给苏梓。
登时,苏梓眼睛都亮了,小脸容光焕发,全然不似刚才的死色:“舅舅!你真是我的好舅舅!你竟然记得过两天是我生日,特地给我礼物!这是什么呀?我能现在就拆拆看看吗?”
“不能。”
“……好吧。”苏梓瘪瘪嘴,“反正也是我的,我等等再拆……”
“不是你的。”顾间干脆利落地打断。
“……再拆也没关……什么?!”苏梓兀自说着,说到中途,才意识到顾间的话。
她拧着眉:“这不是我的?!”
顾间“嗯”了一声:“你把这个给你梁老师。”
苏梓:“?”
顾间想到什么,问:“过两天是你生日?几号啊?”
“……”苏梓面无表情答,“大后天。”
“哦。”顾间想了想,“那你会办生日宴的吧?”
“……嗯。”苏梓问,“舅舅,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从来都不来吗?”
“今年可能会去。”顾间说。
“真哒?!”苏梓到底是个小女孩,哪怕不喜欢顾间,也是希望来她生日宴的人越多越好。
顾间很快接上:“是,但你要邀请一下梁老师。”
“……为什么要邀请梁老师啊?”苏梓疑惑问。
顾间瞥她一眼,淡淡道:“邀请梁老师你不又多了一份礼物吗?”
“哦哦对哦。”
顾间收回视线:“行了,你下车吧,别忘了把你手中的礼盒给你梁老师。”
“嗯嗯好。”苏梓想到又能多两份礼物,跳下车时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直到迈巴赫的车影彻底瞧不见了,苏梓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手中的礼盒,所以舅舅到底为什么要送梁老师礼物?
下午五点,太阳爬到天西边,大片的晚霞铺满天空,一块块的云彩刻在上面,天空美得像一块橙黄色的浮雕。
顾间背靠在车座,修长的指节没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时不时地就瞥两眼培训机构的大门,再看一眼手表。
很快有学生出来,他远远地就瞧见了苏梓,她背后跟着梁喃。
梁喃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牛仔短裤,头发扎成马尾,很清爽。
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珠宝礼盒。
见状,顾间忍不住轻微地勾了勾唇,但很快敛下,恢复平时的样子,只有金丝边眼镜闪烁着跳动不一的光。
苏梓很快拉开车门跳进来:“舅舅。”
顾间应了一声,却没开车的动作——他瞧见了梁喃往这边走来。
“咚咚——”
车门被敲了两下。
顾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才缓慢开窗:“梁老师有什么事?”
说完,他才抬眸看向梁喃。
却见,梁喃眼中不仅没有喜悦,甚至有些厌恶。
他眼眸颤了颤。
梁喃把礼盒丢给顾间,本是妖媚的长相,此刻脸色却冷得骇人:“顾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这礼物我还给您,毕竟第一,我们不熟,第二……”
梁喃盯着顾间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桃花眼像是一块碎掉的镜片,锋利又清明:“我从来不收让助理选的、这么没诚意的礼物。”
“不是,这次是我自己……”顾间急忙就要解释,可话还没说完,梁喃早已走远。
很快,连个背影也没给他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