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真的糊涂了
邀月这个人是个急性子,想到了什么就立即去做,所以这会儿她一旦意识到自个儿的做法对顾流苏太不公平了,便赶紧去向顾流苏道歉去了。
当然了,邀月临去前从慕染染这里拿走了一些曲奇饼干,算是有借口去顾流苏那里。
而这个时候的顾流苏呢,正从梅子谦的手中接过慕染染给他准备的早点还有一大叠的瓷器设计图样。
他翻动着一张又一张的设计图样,发现这些设计图样都是一整套的,都是亲情为主题的,有母子画面,也有父子画面,更有全家人吃团圆饭的画面。
总之,她是花费心思帮他设计的,就为了他开口说要帮喜欢瓷器的娘亲收集瓷器作为生辰之礼,她竟是各式各样的瓷器全部都设计了一套给他。
她可知道,这些图样若是制成瓷器的话,价值多少吗?
她就这样毫无怀疑地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他,顾流苏真的觉得有愧,内心很羞愧,很羞愧。
羞愧到面对梅子谦那淡淡的目光,第一次脸蛋竟然是晕染了红色,绯红绯红的颜色,蔓延到耳根那里。
他觉得他的双颊发烫,他的双手也在发烫,烫得他竟是莫名其妙地将这叠设计图样塞回到了梅子谦的手中。
甚至为了担心他自个儿反悔,他赶紧背对过去,不想自个儿的决定发生动摇。
而梅子谦望着手中的设计图样,面上竟然浮动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很轻,很淡,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脸上,可他还是笑过了。
随后,他抬手,戳了戳顾流苏的后背。
“顾大夫,莫非你不喜欢慕夫人帮你设计的图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回去转告她,让她再帮你设计其他款式好了。”
轻飘飘地落下这话,梅子谦准备走了。
那顾流苏一听这话,忙飞速地赶到了梅子谦的跟前,拦截了他。
“不,不是这样的,梅公子,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慕夫人帮我设计的瓷器图样。”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收下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没有资格收下这些设计图样,是我,是我欺瞒在先,是我不配得到慕夫人的设计图样。你帮我转达一下,就说,是我顾流苏对不起她,是我骗了她,。”
“其实我娘的生辰在冬天,远远没有到,是我想要她手中的设计图样,才骗了她,找了我娘喜欢瓷器这么一个借口。这是错之一,错之二,我还骗了她,其实当初她交给我的几套盘子设计图样,我根本没有遗落在朋友那里,而是派人送到了京城顾家。”
“这会儿顾家应该已经用她的图样制成了盘子送进宫廷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这话的顾流苏,似心情放松了,好像连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搬走了。
虽然他很可能面临着被慕夫人疏离的下场,但是他若不说的话,他憋着真的难受,他也受不起慕夫人这般的真心实意。
“等会,顾大夫。”
看着神色黯然的顾流苏,脚步踉跄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移动着,梅子谦拦住了他。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很可耻,如果你想为慕夫人打抱不平的话,你就揍我吧。揍我一顿好了,狠狠地揍。”
也许这个时候揍他的话,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顾流苏闭上眼睛,等候着疼痛传来,却不料,手心里却被塞了东西。
他困惑不解地睁开眼睛,有些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设计图样,不明白梅子谦为何要这么做。
“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表示你已经有资格拥有这些设计图样了。拿着吧,不要辜负了慕夫人的一片好意,她既然是真心想要给你的,是想让你讨你母亲欢喜的,那么你不要让她失望就行。”
“说来,你应该很明白的,她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你对他们母子有恩,她是感激在心的,如今有机会帮你,她自然是欢喜的。而这份欢喜里,她是在意你这个朋友要远远地超过身外之物的。因而你若用身外之物的价值来衡量她的这份真心,那么你才是真的不配有资格拥有她的设计图样。”
“我明白了,梅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找她坦诚一切,说明前因后果的,然后她要不要原谅我,就看她的选择了。”
顾流苏眼睛里闪动着晶晶亮的东西,他拼命地抬着头,努力地压制着眼里的东西飞出来。
而梅子谦再次阻止了他。
“你别去了,你这一去,说穿了事情,其实对谁都不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改过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我相信,你往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的梅子谦,施施然地走了,临走时,他还回头叮嘱了一句。
“对了,盒子里的点心还热着呢,趁热吃,别等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说来,梅子谦本不必加这么一句话的,可终究不想慕染染做得吃食被浪费了,因而也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一句。
那顾流苏看着梅子谦翩然而去的背影,转而视线落在了食盒中,彼此,他的目光温软一片,暖意融融。
他比任何一次吃到美食的时候,动作都要来得小心,吃得时候也要来得缓慢,像是从品尝的点心里得到了暖人的力量,越吃,嘴角的弧度就越发弯了起来。
那邀月提着曲奇饼干到的时候,就看到顾流苏吃着点心,微微而笑,整个人徜徉在安静祥和的气息里,褪去了那份不甘的怨气跟郁郁不平。
而看到这样的一幕,显然是她意外的画面,她从未想过像顾流苏这样虚伪的人会有卸下面具,笑得那般温和暖人的样子。
更未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如此阳光明媚的一面。
果真是她看得太局限了吗?
果真是她的偏执,是她先入为主,从未公平地看待过他吗?
想到这儿的时候,她望着顾流苏的侧脸,忽然有一种莫名地愧疚涌动心间。
也许师父跟慕夫人说得对,在她从未给过他机会的时候,又怎能单凭第一面就下了这样的判断?
她又怎可以在旁人轻看他的时候,她不但没有鼓励支持过他,反而还跟着一块儿用世俗的眼光批判着他,苛刻着他呢?
“师,师弟。”轻轻的,几乎是没什么声音的二个字从邀月的唇中吐了出来。
按理说,这样的音量,离着有一段距离的顾流苏根本是听不到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顾流苏似有感应一般,忽然就转了视线,直直地朝着邀月的方向看过来。
“师姐?不,邀月姑娘,你来这里,又是打算来警告我的吗?”
“哦,不,不是的。”
莫名地,拿着点心的邀月竟然有些紧张,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她如此的态度,倒是让顾流苏不解了。
“如果你不是来警告我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是的,我是有话要跟师弟说,是这样的——”
邀月准备豁出去了,丢脸就丢脸吧,该做的事情要是要做的。
哪怕这会儿她尴尬得要死,她也决定这么做了,一定要跟师弟道歉。
可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呢,顾流苏竟是倏然惊愕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邀月。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那个,那个叫师弟啊,没错啊,你是我师弟嘛,既然是同一个师父,师父也收你为徒弟了吗,那我这个大师姐唤你一声师弟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好丢脸啊,她邀月还从未如此紧张过,比跟敌人交手都要紧张。
而比之她的紧张,顾流苏更是不太适应。
“可你昨晚不是,不是说——”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师姐的态度为何变化那么大。
明明她警告过他,不许他跟她相认的,明明她说过,她只有一个师妹安向葵,没有一个师弟顾流苏的。
可她这会儿的忽然转变是为了什么,顾流苏真的糊涂了。
而邀月虽是窘迫得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那个啊,昨晚啊,昨晚你就当师姐我喝醉酒了,胡言乱语了,就这样了,师姐昨晚不该那么说的。总之呢,昨晚是师姐不对,今个儿师姐跟师弟你赔礼道歉来了,希望师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师姐我昨晚的胡说八道。”
“就这样的了,师姐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另外,那盒子里是慕夫人刚刚做好的曲奇饼干,师姐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就带了一些给师弟你也尝尝,你就留着慢慢品尝吧,就这样了。”
有些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的邀月总算是将该说的说出来了,一说完,她就打算闪人了。
可这会儿,偏偏来了一个人,一见到她,就兴奋地抱着她不放了。
“师姐,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远远地看过来,就觉得看着像师姐,没想到真的是师姐来了。师姐,你来了,师妹我可真是开心死了。”
“对了,师姐你这次过来是有任务,还是特意来看我跟师兄的?还有还有,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可好?还是那么喜欢喝酒吗?还是整天整夜地喜欢泡在他那片药园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