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的犹豫并不是因为他对岳飞的感情,仅仅是担心,如果因为收回岳飞的兵权,导致整个国家动荡起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平息的巴蜀刘涚势力,恐怕又会闹腾起来。
大宋王朝已经禁不住再次的折腾了,若是再像刘涚那样的大势力闹腾几次,恐怕不用金兵来进攻,这个朝廷也会很快就垮台了。
故而赵构希望收回岳飞的兵权,借此来讨好那金兀术,同时也要避免出兵变引发国家动荡。两者想要兼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矛盾要如何解决?
赵构皱眉深思,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一个法子。
而秦侩,却是从赵构的言语和表情之中,猜测到了赵构心思,心中却是暗暗的窃喜!之所以秦侩会窃喜,是因为他深知,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最好讨好赵构,在赵构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
“皇上,其实,咱们手中也是有理由解除岳飞兵权的。”秦侩面带谄媚的笑容,凑近到赵构身边,双手捧上了一叠厚厚的奏折。
“这些是.”
“这些都是岳家军之中的监军,送来的奏折,还请皇上过目。”
“哦?”赵构捡起一本奏折,一面翻看,一面开口问道:“怎么朕往日就没有见过这些奏折呢?”
“启禀皇上,这些折子,前些时候才集中送来,如今国家诸事烦多,本不想用这些闲言碎语乱了陛下的心神,可现在.恐怕岳飞还真不是那么清白.”
的确,在岳家军的那些奏折之中,大多数都是说岳飞的坏话,包括岳飞跟刘涚之间的私交,还有岳飞的长子岳云、女婿与刘涚干儿子杨再兴之间的深厚感情。
甚至于,还有监军在奏折之中认为,岳飞主动将驻守在大散关、汉中城的兵马撤出,等同是将朝廷的领地拱手送给刘涚,此等行径,形同叛国投敌!
虽说大家都知道岳飞的本意并非如此,可将这些话摆出来说的时候,就不能让人避免这样想,站在不同的姿态看一个鸡蛋,还会看出几个样子来呢,认为岳飞的行径是在资敌,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厚厚一叠的奏折,赵构是看了一本又一本,双眉也是皱的越来越厉害,要说他此时的心情,其实也很矛盾。光是看奏折上的东西,赵构其实是不尽相信的。能够坐上皇位的他,当然不会是个傻子,他也知道哪些监军平常时候都玩的是什么把戏。
就如同贪腐一样,历朝历代哪里没有贪腐呢,而作为统治者又岂会不知道贪腐呢?之所以明知道贪腐却还是要在一定程度上纵容,那是因为统治者需要这些贪腐的人,来帮他做事。
没有人可以独立管理诺大的国家,他不仅需要下面的人协助,更需要下面的人相互制约。
监军和领军将领之间的相互制约,给赵构制造出了很多可以操纵的空间,这才是监军存在的意义。故而赵构明知道这些监军其实都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却没有对其中的那些言语提出半点的质疑,反而是问秦侩道:
“你觉得,岳飞是不是有叛国投敌的嫌疑?”
“皇上,有没有,叫他回来问问便知晓了啊!”
秦侩也不是傻瓜,他还会不清楚岳飞的为人么?若说这满朝将领之中,谁最有可能叛国投敌,秦侩也能拍着胸膛说,最不可能的就是岳飞!赵构这么问,若是他秦侩开口说个“可能”,那么将来污蔑良将的黑锅,恐怕就要他秦侩来背了。但他若是说“不可能”,那定然会引来赵构的不喜,为何?赵构若不是想听到肯定的答复,他又何必要问呢?
然而秦侩也不给个肯定的答复,模棱两可的回答给自己留出了腾挪的空间来,一切都可以等待岳飞回来再说。
“那就,先调岳飞回来吧!”
就这么短短半日的时间,赵构跟秦侩两人就做出了决定,不论将来如何处置岳飞,先将人给调回来再说。
在此时,赵构心中还是有自己考虑的,不过就是先将岳飞调回来,以满足金兀术的要求,把和谈继续下去。至于说将来是否起复岳飞,那又岂会轮得到金兀术说话?
金国若是一直势大,就不用也罢,若是有朝一日南宋重新崛起了,需要对金国用兵的时候,要用岳飞又如何,难不成都已经开战了,还会顾虑金兀术的感受?国家与国家之间本就没有诚信可言,有的只是利益纠葛罢了!
只因为金兀术那边还等着回信呢,赵构跟秦侩都不愿在这件事情上耽搁,自然也不会再跟别人通气,有秦侩起草,赵构画押盖章的文书很快就发了出去,有给岳飞的,也有给金兀术的。
在秦侩的叮嘱之下,这些文书都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出,在保证效率的同时,也反复要求绝对保密,尤其是给金兀术的那份文书,更是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了。
哪怕就是中央民国的影队,如今势力也无法深入到皇宫大院之中,去探知这些隐蔽之极的消息,故而谁也不知道,赵构跟秦侩,竟然制定了如此计划。外界唯一对此事有所感觉的,或许就只有一个人了。
此人当然就是刘涚。
虽说他人在新都城,距离临安和岳家军与金兀术交锋的地方皆是千里之遥,然而却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因为他本人的穿越,导致历史的走向发生了重大变化,但他也不敢保证,变化的历史是否包含了岳飞在内。
从宋金两国这轮交锋来看,虽说韩世忠叛离南宋投奔刘涚是个巨大的变数,然而因为种种情势和刘涚的命令,以至于韩世忠仍旧充当了抵抗金兵的一个重要助力,并且完美的演绎了历史上金兵西路兵马迟滞的那一幕。
在刘涚的印象之中,到了这个时刻,就该是秦侩与赵构密谋,召回岳飞的时候了。这几日时间里,刘涚几乎每日都要找来张汉,质询有没有临安城或者是岳家军的消息,他总是担心,历史强大的韧性,会让一些不好的事情,无法避免。
这一日,他又招来张汉,终于得到一条信息:从临安城中有两支信使队伍,急匆匆的出发,皆是朝着岳家军所在方向而去,同路而不同行。
“遭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涚是本能的想到“十二道金光令牌”,难道说,赵构跟秦侩真是已经动手了么?
“玉娘,你来执笔,我要给岳飞去一封信!”
刘涚不敢耽搁,赶紧找来高玉娘执笔,而张汉在一旁伺候着,想要给岳飞写一封信。可大家都准备好的时候,刘涚却有些难产了。
只因为,他张口欲言时,却霍然发现自己是哑口无言。
这封信要怎么写?刘涚组织不出语言来!他总不能直接在信中告诉岳飞,说千万不要班师,即便要班师,也千万不要去临安,你只要去了,那就死定了!
若刘涚真是这样写的话,恐怕别说岳飞不信,就连岳飞身边的人,也都不会相信!
世人皆知,南宋大厦将倾,岳飞就是那独木!若是连岳飞都倒下了,那么南宋朝廷是否还能苟延馋喘呢?更何况,此番金兵南下,岳飞一路军是高歌猛进,杀的金兵步步后退,可谓是南宋朝廷的希望所在,就连那些不识字的乡间老农都知道,如今想要战胜金兵,收复失地,还得靠岳家军!
“不成啊,我写这信,人家不信啊!”
憋了一口气,刘涚沉吟了半晌,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高玉娘和张汉都感觉无比诡异。
“大人,你究竟想要给岳飞说什么呢?难道是你担心...”张汉这些年也是成长起来了,透过刘涚这些天的表现,虽说他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却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夫君,怎地就不信了?你究竟要说什么?”
“唉。”刘涚受到两人的询问,不由得摇头长叹一声,坐回椅上,道:“我判断,金国因为迟迟无法撕破宋军防线,更是被岳家军打的丢盔弃甲,那金兀术必然会另寻他法。如今朝中权臣当道,为一己私利而罔顾天下黎民。”
说到这里,刘涚微微一顿,才又道:“赵构也不是个东西,跟秦侩等人同流合污,但若是金兀术拿出和谈这个筹码,两人必定会不惜牺牲一切啊!”
“夫君,你的意思是说,岳元帅有可能成为宋金两国和谈的牺牲品?”
“大人,您是想趁着赵构如此亏欠岳元帅的时机,说动他来投么?属下觉着,此事甚难啊!”
高玉娘的想法算是沾了点边,至于说张汉,那就完全是想歪了。
“唉,赵构和秦侩两人的阴谋,当真是算准了岳飞的性格,此二人要是不折寿,天地不容啊!”刘涚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拳头,“我倒是没有想过要说服岳飞来投,我只是觉得,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何其不该!”
“大人何不一试呢?”
张汉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他虽不懂刘涚的真正心思,但却觉着世事无绝对,既然可以试一试,那就该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