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火器好像是哑火了,狼主,看来火器这宗东西,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夸张吧?”
“哦?”
对于参将说的话,金兀术并没有点头,只是冷冷一笑,问道:“大散关,那只是个关卡,背后没有任何资源的支援,若是将大散关换成一栋城,里面有着源源不断的弹药,如果将城头上的那些弓箭手统统换成火枪兵,你觉得,还有可能攻上去么?”
“这.”
一时间,那刚刚说话的参将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上了,如果说真的将大散关上的守城士兵统统换成火枪手,同时提供源源不断的弹药,怕是有再多的将士,都无法冲上墙头,只有在城头之下饮弹毙命的份。
“现在你明白了,何以我必须要得到刘涚手中掌握的火器技术了?有了这样的火器技术,从而就让我们大金国立于不败之地,有了这些火器技术,我们就可以肆意出击,将留守在家中的军队降低到最低程度!”
话是这样说,可是想要拿到刘涚的火器技术,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眼前这个大散关,消耗了整整十三天,损失了近三万将士的性命,消耗的物资更是难以计数,可是大散关呢,看上去好像是岌岌可危,然而即便到了现在,仍旧没有一个完整建制的金兵队伍冲上墙头。
哪怕是如今大散关上刘涚军已经是如同强弩之末,可偏偏又是韧性十足,哪怕是现在火器都已经停止了使用,但顶上来的那些刘涚军,一个个当真是生猛无比,而且是悍不畏死,硬生生的将好不容易冲上去的金兵,又给杀了下来。
“继续投入兵力,按照本王的判断,眼前这个大散关怕是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除非是出现什么奇迹,否则三天,将会是他们的极限!”
应该说金兀术的判断是很准确的,事实上大散关上的刘涚军,的确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弹药还充足的时候,还能阻止金兵出现在城头之上,可是当弹药耗尽之后,弓弩产生的效果明显是不如火枪的,以至于金兵靠着云梯,如同蚂蚁一般,一批批的涌上城头,最终只能是跟金兵火拼,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比的就是看谁的底气最足,精力最旺,意志最为坚定了。
照理说,大散关城头之上的刘涚军在身体素质方面,整体来说是不如金兵的,可是因为金兀术在攻城的同时,还想要达到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消除异己,故而派上墙头的金兵,要么就是没有真正的将领统帅,要么冲上城墙的将领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心思正面作战,以至于那些金兵士兵的士气低落,在面对刘涚军的冲击时,根本扛不住几下,就会一哄而散。
在地面上一哄而散也就罢了,可是在墙头之上,这些溃散的金兵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最终的结果不是被逼的直接从墙头上不顾生死的往下跳,要么就是惨死在刘涚军的战刀之下,总之,大散关的城头上,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活着的金兵!
可是缺口已经被金兵撕破,这对于刘涚军来说,是最为不利的事情。
前期金兵的死伤虽然高,但这样的结果一来是有火枪这种犀利的军器建下奇功,二来是因为金兀术有心为之。
这两三万的金兵可谓是死的冤枉,不过他们的阵亡也没有白费,至少耗尽了刘涚军的弹药,同时也消磨了刘涚军的体能和意志,给金兀术后续的进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唯一要说对金兀术不利的,就是士气问题。
不过在金兀术这般老将的面前,士气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只要给金兀术一点点时间,他就能调整的过来,比如说,给低层将领封官许愿,比如说,用金银和女人来刺激那些士兵去拼命!
每个将领或许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招,方式或许不同,但结果那是一样的。
在金兀术看来,眼前这座雄伟的关卡,用不了多久就会向他臣服了,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一旦攻下大散关,就一定要在大散关重兵驻守,务必永久的把持着这个要害之地,不能再让宋人,或者是别的势力,将这个咽喉要道给抢走了。
就在金兀术满心以为自己一定会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再度将大散关纳入囊中的时候,岳家军,在大元帅岳飞的带领之下,正在翻山越岭的前进着。
虽说岳飞接到了赵构的密旨,要求他重点监视韩世忠,预防韩世忠作反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的将大散关控制住。
然而在岳飞看来,这道密旨之中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拿下大散关!
在岳飞的心中,韩世忠也好,刘涚也罢,说到底大家都是宋人,在面对外辱的时候,都可以,也都是应该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人,况且岳飞也不相信韩世忠会做出反对朝廷的事情,故而,他并没有自己接下来的方向重点放在密旨的前半部分,而是放在了后半部分——大散关!
但凡是有点战略眼光的人都很清楚大散关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对于岳飞,或者说对于整个南宋来说,哪怕是让大散关落在刘涚手中,也绝对好过落在金人手中。
“父亲,我们不去汉中城了么?”
看着大军在岳飞的率领之下兜了一个大弯子,并非是如同一开始预定的那样开赴汉中城,岳云心中自然感觉奇怪,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来到岳飞的身边,低声问道。
“怎么,应祥你也觉得你良臣叔叔会造反不成?”岳飞转头瞥了一眼岳云,神情冷淡的说道。
“孩儿自然是不相信这种事情,想来都是皇上身边的那些奸佞之臣,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的结果!不外乎是秦侩之流,父亲,若是咱们能够清君侧就好了!”
“闭嘴!”
当听到岳云口中说出“清君侧”这三个字时,岳飞脸上神情一边,竭力压低声音呵斥岳云道:“你懂什么叫清君侧?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够说的?”
对于岳飞的呵斥,岳云心中其实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岳飞在他心中的积威,也只能是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祥啊,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没法看的太明白,就如同密旨之中所言那样,你我都知道韩世忠不会是那种人,恐怕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不会认为良臣是那种,难道说,那些普通老百姓会比皇上更聪明不成?”
别看岳飞面对岳云的时候总是严厉非常,其实在岳飞的内心之中,对岳云是非常疼爱的。
只不过岳飞的性格使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岳云的爱,而这份爱之中,还包含着岳飞身为父亲,对长子深深的歉疚!这份歉疚,是因为在岳云年幼的时候,岳飞忙于国事,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每每离家一次,没有一年半载的光阴,根本就不曾返家一趟,而每次回家,又都是匆匆一瞥就离开,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岳云甚至不敢靠近岳飞,只感觉那是一个高大威武的陌生男人。
这样的歉疚心情,早已经在岳飞的心中根深蒂固,可惜的是,岳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和弥补。在岳飞看来,将岳云引上为国效力的道路,成为一名合格的朝廷将领,抵御外辱,重树国威,保赵家天下,从而名留青史。
在岳飞已经成型固定的世界观里,引导岳云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或许就是他能够想到的,弥补岳云的最好方式!然而岳飞却忽略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岳云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却从不曾真正的去了解过。
再度被父亲训斥,岳云惯常的低下了头,在他年轻的心中,对于岳飞这个父亲,他心中是极其敬重的,他敬重父亲的为人,敬重父亲那种精忠报国的决心,更敬重父亲在为国为民的道路上所做的一切,然而,在岳云的内心深入,未必就认为岳飞是个好父亲。
但是岳云他已经习惯了,习惯面对岳飞的苛责时,用沉默来应对。
“应祥,你如今已是一个成年人了,凡事要多考虑,多谋划。父亲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或许不久的某一天,为父就有可能战死沙场,兴许此番去大散关,等到为父的,就是马革裹尸!应祥,你是我的长子,我的一切,都需要你来继承!”
长子,这是个沉重的头衔,这个头衔的份量,时常让岳云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本性来行事。
“好的,父亲,孩儿知道了!不过孩儿相信,父亲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不将金狗赶尽杀绝,直捣黄龙,父亲绝不会死的!”
“应祥啊,你真的很单纯,你这个样子,为父还真是不放心啊!”回头看了岳云一眼,在岳云注意不到的那双虎目深处,有一道慈祥的光芒闪过,叹息之中,岳飞的声调转低,如同是在对岳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伴君如伴虎,有时候,最可怕的未必就是敌人,从背后刺来的兵刃,才是最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