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提洛夫之所以觉得自己的部队勇猛无敌,拥有绝对力量,是因为士兵普遍认为他们以多打少,能不能打死赵传薪不说,至少等到了胪滨府可以掳掠一番,就像从前一样占占便宜发一笔横财。
这种金钱的刺激让他们振奋,而不是真的为国出战的荣誉和信仰。
草原上的财富和其它地方不同,都摆在明面上了,成群的牛羊和堆积如山的毛皮都是财富,草原旗人的财富要么随时带在身上,要么藏在蒙古包里,无论哪种都容易被搜到。
届时只要普提洛夫挥挥手,他们就尽情的抢就是了。
所以普提洛夫顾盼自雄,俄兵也都兴高采烈。
这种气氛,一直行军到满眼黄沙处。
普提洛夫也并非真的傻逼,他让回转的骑兵再次出去探路,尤其指着地图上乌兰丘的所在说:“这里有两座土沙山,还有一座不大的湖,你们一定要仔细查探,除了前面的海拉尔河畔树林,就只有这里可以埋伏人了。”
骑兵应了声,打马而去。
乔治林奇说:“少将果然足够小心。”
“打仗不是儿戏,当然要越小心越好。我把能想到的都做到,也就不担心发生意外了。”普提洛夫洋洋自得。
骑兵尽职尽责,因为他们属于特殊兵种,俸饷和地位都要比普通的步兵要高。
到了乌兰丘,他们围着土山转圈,拿着望远镜仔细的查探。
他们虽然尽职尽责,但唯一疏漏的是没有将队伍散开,如果他们三百六十度包围,就能看见随着他们转圈在乌兰丘上转圈的赵传薪。
略微猫着腰,踩着缥缈旅者,山包就挡住了他的身影。
骑兵的疏漏其实情有可原。
正常来讲,如果这里有埋伏,安置火炮、机枪都会露出马脚,就算人跑得快,炮和机枪总不会跑。
若是只有少数人拿着步枪在这埋伏,那对数千大军而言基本没有效果。
坏就坏在赵传薪根本不必提前布置,且只有一个人。
等他们转了一圈掉头回去后,赵传薪龇牙笑着不断调整位置,直到智能陀螺仪震动提示可以后才取出两门山炮。
一门炮填装烟雾弹,一门炮填装破片弹。
M1904山炮的垂直-10到+25度角,水平左右各3。
炮管太低,向上25度好像开玩笑一样,但这个角度却很适合赵传薪用,他总是贴脸开炮,-10度的垂直射界更是如虎添翼。
当沙俄部队靠近乌兰丘。
普提洛夫还在跟乔治林奇吹牛逼呢。
吹牛逼的目的自然是出名,他从乔治林奇那里得知这次战事举世瞩目。
“不是我胡吹大气,别的国家拿赵传薪无可奈何,但他这次终于落我手……”
轰……
普提洛夫话没说完就响起了炮声。
剧烈的浓烟在队伍前方升起。
轰!
接近着是第二声炮响。
先头部队的骑兵遭殃,贴脸开大被破片弹横扫。
普提洛夫脑瓜子嗡嗡地,吓得跌落了马。
幸好他在后面没有被波及到。
侍卫赶忙搀扶他往后撤。
人喊马嘶,现场一片混乱,已经没人指挥了。
赵传薪将炮一收,开始转移阵地。
他从东边的山丘,转移到西边的山丘。
刚刚开炮,仅有不足二百米距离。
就离谱。
赵传薪下山,爬坡,上了另一座山丘的平台上架炮。
M1904山炮加上炮盾的重量接近700斤,他能拉动,但也觉得吃力。
所以调整炮的时候,全靠秘境收放、收放一点点挪动。
他这边调整好,填装破片弹。
那边才刚反应过来。
他们寻找火炮位置的主要方式是看烟雾。
穿过烟雾弹的烟雾,能看见乌兰丘上开炮留下的白烟。
也就是不到二百米距离,赵传薪刚刚所在位置遭到了集火。
赵传薪已经在另一座山腰好整以暇的再次开炮。
轰……
轰……
两发炮弹,一前一后,三百米距离精准打击。
这时候,赵传薪惊奇发现,俄兵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
各种哨声响起,他们快速列队。
遭遇三发精准的炮弹打击,竟然还能组织猛烈反抗。
不愧是灰色牲口,真挺牲口的。
尤其是快速的架设了重机枪朝他这边扫射,三百米的距离远了点,扫射的时候,只有一发子弹打在了炮盾上面。
赵传薪收了炮一骨碌躲开,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着,等他们仰射角度不足以威胁自己才起身踩着缥缈旅者沿着沟壑往前跑。
跑到另一块平地,在沙俄部队视线以外,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架炮。
他先将炮管的热量用旧神坩埚烙印吸了,这才开始调整。
每一门炮都要调整数次,装弹。
此时,赵传薪后撤,沙俄部队也后撤,双方距离拉开到了450米左右,还在智能陀螺仪的感知范围内。
轰……
轰……
两发炮弹,一发没打中要害,另一发却在俄兵队伍的中心开花。
沙俄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攻坚战战绩。
追溯整个罗曼诺夫王朝时期,俄军战斗经历和要塞有关的只有塞瓦斯托波尔和旅-顺防卫战。
两者都是防守。
一个轻步炮连,装备的火炮数量也就3-6门。
火炮么,能精准打击的在少数。
可以说,赵传薪在短短时间内,一个人至少打出了轻步炮连的效果,乃至于更凶悍。
普提洛夫的火炮都被赵传薪盗走了,也就是赵传薪没有炮兵,否则狂轰滥炸都够他喝一壶的。
此时普提洛夫想要反击,可大队哥萨克骑兵去了前方海拉尔河畔布防,小队被赵传薪第一轮火炮打的怀疑人生。
没有骑兵突袭,想要快速机动越过炮火线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下令让人一边退一边散开,以此来减少伤亡。
所以当赵传薪再次装填炮弹射击,他们多半已经散开并脱离了智能陀螺仪的感知范围。
赵传薪来了一波盲射,基本没打到人。
……
车和札带人在沙丘后埋伏。
果然如赵传薪所料,当驻守在海拉尔河畔树林中的哥萨克骑兵听见枪炮声后,他们立即上马向东回转驰援。
车和札有些激动。
有些年没打仗了。
“咱们只有一波的机会,打完就要跑。这时候可不要给我丢人现眼,谁要是打不准,回头给我死命的练,现在我们有的是弹药。”
一个个汉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在车和札之下。
近了,近了,更近了。
车和札喊:“打!”
说完,他自己率先扣动扳机。
砰!
一人落马。
车和札大喜,自己果然宝刀未老。
密集枪声响起。
二百多骑,落马了二十多人。
车和札有些不过瘾,还想开枪,却被手下拉住:“知府大人让咱们打一轮就跑。”
车和札咬牙切齿:“妈的,下次再收拾你们。”
滑下沙丘,上马就走。
沙丘挡住了哥萨克骑兵追击的脚步,何况东边显然已经打起来了,他们派人手下收拢伤员,剩下人绕过沙丘见车和札等人已经跑远,只能恨恨地放弃朝东而去。
乌兰丘,战场陷入沉寂。
普提洛夫在整队,商议是攻还是绕路而走,同时责罚之前探路回来的骑兵。
狗日的,信誓旦旦说没有埋伏,结果大军刚到就挨了炮击。
战地记者乔治林奇心有余悸。
若非一直在后面,说不定他就被炸死。
他冷冷的看着普提洛夫,这个一直在说大话的少将竟在此时鞭笞自己的骑兵。
不过敌人也没有继续开炮。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有一百多骑哥萨克骑兵自西边而来。
普提洛夫先是一喜,旋即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暗自祈祷:骑兵速度快,炮火一定追不上。
赵传薪根本没打算用炮,他早就算计到了骑兵会回来援助,于是从乌兰丘西边滑了下去,拿出战弓和爆裂箭。
嗖……轰!
嗖……轰!
他怎么射的呢?
踩着缥缈旅者,撵着哥萨克骑兵身后射。
马速根本无法与缥缈旅者相提并论,就算他兜圈子追击也是游刃有余。
远处,普提洛夫和乔治林奇都拿着望远镜看,两人瞠目结舌。
百五十人骑兵队被赵传薪炸蒙了。
马受惊玩命的跑,有些难以控制。
他们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想要还击都很难。
赵传薪衔尾追击,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轰……
轰……
释放粒子流,星空之根让他臂力无穷无尽,直射了二十支爆裂箭,哥萨克骑兵队被炸的四散奔逃,伤亡惨重。
塔塔塔塔……
那边俄兵搂响了机枪,赵传薪一个漂移,转头就走。
他们连自己骑兵性命都不顾了,赵传薪犯不着去玩命。
普提洛夫这个气,刚刚在山头他奈何不得赵传薪,现在通过望远镜都能看见赵传薪身影了,却依旧追不上他。
“苏卡不列!”
普提洛夫抽出指挥刀恨恨地劈砍地上的一根枯草。
就像之前赵传薪小觑了俄兵,普提洛夫也觉得自己小觑了赵传薪,这人远比他想象中更神秘可怕。
赵传薪也没跑远,就坐在乌兰丘上吃大列巴。
他背靠土包,提起披风遮挡带来沙尘的寒风,干巴巴的面包咽不下去,须得拿水就着。
这些天赵传薪把自己也折腾够呛,天天来回跑,哪怕带着头盔,依旧灰头土脸嘴唇干裂。
只因为吃面前没喝点水润润嘴唇,一张嘴下唇开裂,咬一口面包,大列巴上全是血。
勉强吃完,赵传薪拍拍手上面包屑,起身去看俄军情况。
俄军此时正向北走。
因为前些年海拉尔河北边让大量俄人占据,东清铁路护路队天天沿铁路巡逻,导致索伦部和陈巴-尔虎都在这里放牧,牛羊连年啃食致使草地沙化严重。
俄军走到北边山丘的豁口爬了过去,打算从后面绕行。
普提洛夫对上尉说:“列昂尼德,赵传薪的炮都是从我们这偷走的,这个可恶的小偷,他手里的炮射不到这么远。”
列昂尼德犹豫道:“少将,我们还有一种选择,赵传薪肯定将炮放在了那两座小土山上,我们强攻上去,将炮夺回,对于后续战事有利。”
“列昂尼德,我不确定,我真的不确定。”普提洛夫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刚刚你看到了吗,赵传薪他跑的比马还快,他的弓箭能爆炸,我可是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我甚至觉得他不是人。那两座小土山上,或许埋伏着不少人。”
乔治林奇拿着小本子,如实记录战事。
还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个人的轮廓。
人,甲胄,披风,那一对可怕的大眼睛……
距离远,骑兵掀起了大量扬尘,乔治林奇刚刚拿望远镜看的时候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楚。
他先勾勒出能记住的细节,等回去慢慢完善。
普提洛夫见了,也没心思吹牛逼了。
他想的很好,只要躲过两座土山就能避开大炮射程。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赵传薪并没有定点安置火炮,他随身带着火炮四处跑。
赵传薪如同跗骨之蛆,兜着圈子去了延绵沙丘的另一侧,将山炮取出,填弹。
大致厘清俄军路线,赵传薪数次调整炮口角度。
依旧不足二百米距离。
这次赵传薪没有急着开炮,他也在战斗中进化,只因未来战争形势会更残酷惨烈。
以前他也怀疑,等到了一战后,他的一身本事起不到太大作用。
但实际上却恰好相反,超强机动性和武器便携性,他依旧有用武之地。
这次战争就相当于做了个实验。
赵传薪竖起灰突突的石墙,挡住两门炮的身影。
等俄兵队伍中间暴露射程内,赵传薪将石墙化掉。
轰……
轰……
普提洛夫要疯了。
现在他听见炮声小腿肚子有抽筋的感觉。
这次赵传薪掐断了俄军的首尾,人群立刻向东西两个方向逃窜。
他所在位置已经失去继续开炮的意义,收炮自信回头,在沙丘后踩着缥缈旅者去了前方3里外另一座沙丘。
列昂尼德对普提洛夫说:“少将,这次我们必须攻上去将火炮缴获,否则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山炮便携,缴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带着走。
拖慢行军速度不要紧,要紧的是有反击之力。
赵传薪在西边沙丘盯上拿着望远镜看。
俄兵不傻,他们知道自己地位低下待遇不高,被人瞧不起。
但是他们偏偏在吃苦耐劳方面颇有天赋,任劳任怨。
所以灰色牲口也不光是歧视,也有世人对他们以上特性的感叹。
哪怕在赵传薪的炮火下死伤严重,哪怕许多人折腾的没力气,长官一声令下他们还是前赴后继攀爬沙丘,靴子里灌满了沙子也不吭一声。
可惜,在机枪喷吐火舌弹壳迸溅的掩护下,他们上了沙丘后发现啥都没有。
列昂尼德直接懵了:不可能,不应该,不会的。
他叫人在赵传薪原本放炮的位置挖掘,掘地三尺,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炮呢?
普提洛夫阴沉着脸问他:“炮呢?”
列昂尼德摇头:“没找到,应该是被带走了。”
普提洛夫咆哮:“带走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大一会儿功夫就带走了?”
列昂尼德无法回答。
他们整队,清点伤亡,在赵传薪几轮炮的精准轰炸下,死了57人,重伤26人,轻伤21人。
哥萨克骑兵死38人,重伤18人,轻伤19人。
原本高昂的士气已经低至谷底。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没有经历过只有己方伤亡、对面毛都碰不着的战争。
普提洛夫和列昂尼德等一干军官商议对策。
他们立即在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上出现分歧。
有人表示对方肯定不只是一人,而列昂尼德却坚信对方只有赵传薪一人。
“一人?一人能部署这么多地方搞偷袭?”
“人多?人多看见了吗?一切就发生在我们面前,你难道没察觉到事情的诡异吗?”
最后普提洛夫拍板:“好了不要吵。不管是只有赵传薪一人,还是有有别人在,首先能确定一点,即便还有别人,人数也不会太多。”
哥萨克骑兵已经不足一个百人队了。
普提洛夫决定分兵三处,骑兵南北走波浪线,绕过前方一座座沙丘。利用机动性躲避炮火,同时在前方探路。
步兵每百人队要拉开间距,分为两处,一处由普提洛夫带队,一处由列昂尼德带队,双方包抄前面沙丘,在沙丘西侧交叉,南队变北队,北队变南队,再次交叉包抄。
一旦对方开火,百人队散开拉网式冲锋拿下小高地。
不得不说,普提洛夫还是有点东西的。
赵传薪远远地看了他们的部署后陷入沉思。
此时骑兵已经开始冲锋。
赵传薪一时间想不到更好对策,在沙丘上架起了俄式马克沁,挂好250发帆布弹链,在面前竖起石墙。
塔塔塔塔……
之前赵传薪都是等探路骑兵过去再打后面步兵,对方没想到这次赵传薪改了套路,直接打先锋队。
只是距离有800米左右,精准度并不高。
弹幕席卷过去,仅有三个骑兵连同马匹一同倒地,其余人立即远遁。
他们故意拉开距离,也不管赵传薪,直接冲向了2里之外的下一座沙丘。
赵传薪拿望远镜看着看着,放下望远镜化掉石墙。
普提洛夫的计策成功了,他们的部署让赵传薪难以发挥。
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不时地回头观望,却没能找到合适的伏击位置。
普提洛夫尾巴又翘了起来,端坐于马背扶着指挥刀傲慢的对乔治林奇说:“看见了吧,临战指挥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人。”
乔治林奇沉重点头,然后快速在纸上记录:在付出巨大而惨痛的代价后,沾沾自喜的普提洛夫少将找到了一个成功防守、而不是进攻赵传薪的方法。我极度怀疑,敌人只有赵传薪一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普提洛夫挨最毒的打,说着最傲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