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残红宫锦污(十四)
昭阳引了赫连瑜,却也只在花间流连,先前何皇后曾经嘱咐,定要一个时辰后领他至上官漫罚跪处,如若他无意相救,那便是对上官漫无情,她也可高枕无忧,如若他有心相救……
那时何皇后语气一顿,她紧张的脱口问出:“若真是那样,当该怎样?”
唯见何皇后面容上蔓延温婉艳及的笑容,语气亦是温柔:“那母女二人,却是留不得了。手机下载请到”撇去何皇后让她试他一试不说,却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样久,想起来都是甜蜜。
她一袭绯红的绣金长襦,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金蔓缠枝的披帛随风舞动,乌发垒成云髻,轻盈穿梭姹紫嫣红之间,当真一尾艳蝶,赫连瑜含笑踱着步子尾随于后,抬指掐下一朵开的正好的牡丹,漫不经心的一捻,那抹艳丽刹那凋零。
恰时昭阳将一朵叠云插于鬓边,对他回眸而笑:“大人觉得如何。”
赫连瑜眯眸弯唇:“公主红华曼理,自是人比花娇。”
昭阳含羞嗔怪:“我才不信你,只怕你对谁都这般说。”以为他接口会说唯你一人云云,忙别过头去盯着花枝抿唇,只等着他说出口来,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出声,恼怒转脸,却见他负手立于花间小径,悠然深思。
那俊朗修长的身形,只如神祗,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刹那恼怒灰飞烟灭,也只剩久久不散的倾慕,昭阳面色羞红前去拉他袖角:“大人。”
赫连瑜回神,便见昭阳满面红霞含情看他,眼波流转,艳丽如那光华四射的云锦,他不禁抬指捏起她白皙的下巴,昭阳愈羞,只觉他要俯身吻下来,顿时耳根发热,心如鹿撞,呼吸也觉短促起来,情不自禁闭上眼眸。
他脑中却倏地浮起另一张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幽幽冷冷,似是淬了水的玉,一直望到人心深处。
刹那却是惊醒,怎就想起她来。
望着昭阳微微张开的红唇,兀自弯唇微笑,真是无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遮睁眼却见赫连瑜早已远行,横斜花枝含苞累累,唯见他高估冷傲的背影,似是一幅泼墨画,唯见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昭阳恨恨的咬住唇,望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头等她,那蓝色身影已徐徐穿过月洞门,转角不见,这才幽怨跟上去。
一个响指,随侍的内侍顺子躬身欺近,他低头慢慢理着被昭阳捏过的袖角,低沉开口:“上官昭不会无缘无故拖住我,去查查是什么事。”
顺子默默一揖,无声下去。不过一刻的功夫,顺子悄然回禀:“大人,临观帝姬在凤栖宫受罚,已快到一个时辰。”
他不易察觉的皱眉:“临观?”
顺子以为他已不记得,简短提醒:“便是向大人求救的那一位。”
他面上却是似笑非笑,顺子惴惴猜测他是何意,却见他缓缓一摆手,只得垂首施礼,无声退下。
昭阳已追过来,锦袍逶迤,疾步行走颇是不便,早已香汗淋淋,见他负手立于前,调整气息上前,她自幼见惯妃嫔争宠手段,怎会不懂得拿捏分寸,方才虽是羞恼,却也提不得,只得道:“母后前几日还念叨着大人怎不来凤栖宫了,内务府里挑了些新鲜玩意奉上来,倒想着让大人一观。”
赫连瑜语气平平:“难为皇后娘娘挂心。”
昭阳见他虽是有礼,不知为何突多了几分冷疏,幽幽瞥他一眼,只好引他前行。
曾经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今日两个时辰却似过了千年光阴。
殿内顾婕妤双手抖如落叶,那被冰珠沁的青果握在手里却如烫手山芋,握也握不住,耀日当空,纵使未到炎炎夏日,这两个时辰如何熬得下来,频频瞥向殿外,那纤纤身影早已摇摇欲坠,偏偏倔强的不肯低头,亲近之人见此,莫不心疼。
可她不能,如若开口,她这女儿努力维护的尊严便瞬间化为泡影。
锥心将那果子含进嘴里,何皇后含着笑问:“可是甘甜?”
顾婕妤微笑,重重点头。甜,甜的麻木,再也觉不出味儿来。
这样漫长,膝上没了知觉,似是灵魂飘到高处,只觉得痛,到底是哪里却是分不清楚,日头晃得刺眼,白花花的似是下了雪。
却是记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新年伊始,宫内里帝姬都带着各色的绢花,份子自然到不了冷宫,那时不过豆蔻年华,尚是爱美的年纪,遂瞒着母亲独自爬树去摘那腊梅,碰的灰头土脸摘了一簇,却是不知如何下树。
被皇子帝姬们撞见,自是被嘲笑一有番,有皇子窜了雪团投上来,嗖的擦过脸颊,极冷,她一个趔趄差点坠下去,急急抱住树干,只听皇子帝姬们在树下哈哈大笑。
也不知在哪里一动不动抱了多久,只觉双脚没了知觉,似是冻麻了,忽听一个极好听的少年声音:“你在那里不冷么?”
她望下去,一人披着白裘立在树下仰脸看她,唇红齿白的样子,竟极是好看。
她一扭头,只不理他。
少年显然未受过这般冷遇,便也来了气:“喂,你是哪个宫里的?”
她鲜少有好衣裳穿,衣料也是不好,自然被认成了宫女,她心里愈气,却动也不敢动,他看出她的窘迫,嘻嘻的笑:“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帮你下来。”
她只盯着地面,似是想着那树有多高,他却突然面红,别扭的张开双臂,撇唇道:“原是想让我接着你,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就是。”耳根还未清净,忽听他又说:“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我……我去求了你来。”
风声太大,她未听清后面一句,瞥他一眼,却一个狠心,从树上跳了下来。
少年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的过来查看她的双脚,问道:“你没事吧。”她却对着他伸过来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少年目瞪口呆,她趁他没回神,一瘸一拐的跑开……
身子倏地一晃,似是魂归原处,她茫然四顾,却见朱廊下缓缓行来一人,蓝底缂丝的常服,深邃清隽的眉目,身边所伴,自是昭阳。
她直视前方,再不观其他。
他远远冷漠一瞥,也只一眼,与昭阳低语几句,看也不看与昭阳并肩而过。
两人欲要转弯,却也不知昭阳说了什么,赫连瑜突将她抵到廊柱下暗影里,别处难以目极,唯上官漫能看的真切的一处,昭阳红霞扑面,他侧了头,俯下身去贴到她耳边……
上官漫只觉心中似有一根弦,霎时天翻地覆,轰然倒塌。
她漠然闭目。
气息拂在耳边,昭阳面红耳赤,腕上疼痛却让她皱眉:“大人,你……你弄痛我了。”
赫连瑜凝视她,眸中深深浅浅的冰冷:“殿下若是为了这等无聊了的事宣臣进宫,请恕微臣再不奉陪。”他推开她便走,昭阳忙拉他衣袖:“大人,我……是母后让我试你。”
他冷冷拂开,昭阳愈加低声下气:“大人,请原谅昭阳无礼,我……我也只是……”他却是走远了,昭阳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跺脚。
外人看来,却似极了情人间的别扭缠绵,宫女们远远见着,无不偷笑。
刚出凤栖宫,顺子早已等候在外,命人放下肩舆扶他上去,他却突一皱眉,问道:“太子今日可来凤栖宫请安了?”
顺子一诧,笑道:“大人又不是不知,太子从不给皇后请安,怎会来这凤栖宫……”他一个转念,何等惊诧:“莫非大人改变主意了?”抬眼正碰上赫连瑜一个森寒眼神,顺子蓦地一个寒战,只似冰冻三尺,只闻一声“起——”肩舆稳稳起行,渐渐消失宫道尽头。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