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星火,袅袅自火盆里燃起来,绣帕落入,霎时成灰,似是她对男女情爱的最后一点眷恋,烟消云散,再也不剩一丝。最新章节尽在
门外传来罗姑关切问候:“殿下呢。”
殊儿答:“回姑姑,殿下在屋里。”罗姑应一声,似要进门,殊儿连连拦她:“姑姑,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许进去。”
罗姑有些吃惊,语气更似担忧:“谁也不许进么?”
上官漫这才回神,灭了火盆推向一角,起身开门,两人齐齐看她,便见她一身雪白罗衣,乌发直直披在肩头,衬得五官越发清晰,罗姑见她一切如常,方才舒口气笑道:“殿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带着殊儿出去转转。”
殊儿闻言不由小声嘟囔:“近日流言漫天,出去不被戳了脊梁骨才怪。”罗姑显然听在耳里,历时瞪她一眼,吓得殊儿一个哆嗦,上官漫自然知道罗姑为她担心,便道:“在不远处走走便是。”径自越过二人提裙下了宫阶,觉察殊儿尚未跟上来,顿身皱眉:“还不走。”
“是。”殊儿这才慌乱跟上去。
罗姑见她二人出了院子,却是到了顾婕妤房里,顾婕妤依窗而立,清冷光晕映着她单薄身形,罗姑掩下心中酸楚,强打了精神笑道:“老婢找了一个好人选,不知婕妤相不相的中,此人是老婢一个远房亲戚的侄儿……”
远远便见两个绯衣身影带着宫女走来,如云鬓上华钗颤颤,在日光下如星闪烁,原是承恩宫的两位帝姬,昨日刚刚笈姘,听闻皇帝御驾前往,庆贺烟火照亮大半宫殿,妃嫔携礼庆贺,极是热闹。不由想到她笈姘那日,玉阶积雪,寥寥不过宫里几人……她转身欲走,却被两人瞧见了。
“站住!”开口的是华阳公主,乃是谢贵妃之女,如今除却皇后,唯谢贵妃宫衔最高,皇帝准她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她在后宫之中,稳稳坐得那第二把交椅。
昭阳跋扈,这华阳有样学样,生辰略小,却亦是刁蛮,上官漫驻足回首,便见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松狮,说话间带了珐琅护甲的纤指在松狮身上轻轻梳理,她微扬了下巴睨她,极是倨傲:“听说你竟敢不知恬耻的抢昭阳姐姐的意中人!”
身旁的便是月阳公主,栖屈承恩宫偏殿的陆充容之女,听华阳说的无礼,微微拉了拉华阳衣袖。上官漫眸光扫过二人,心道这华阳不过十五岁的女娃儿,装扮的这般老成,不禁好笑,并不想理她,转身便走。
华阳何时受得这等冷遇,况在月阳面前也抹不开面子,听闻这位临观公主软弱好欺,平时谨慎甚微绝不顶嘴,有意在月阳面前逞能,扬声叫道:“喂,贱人生的小贱人,站住!”
上官漫倏地驻足,转眸已掠起沁沁寒意:“你方才说什么?”
华阳被她目光一盯,身子竟是一颤,月阳在旁,嘴上自不认输,瞪目道:“我叫你小贱人,你们姝璃宫的都是贱人!”
她眼也不抬:“妹妹排行二十,怎样也该叫我声姐姐,我是小贱人,小贱人的妹妹岂不是小小贱人。”
月阳闻言,“嗤”的一笑,华阳面红耳赤,转脸吼她:“不准笑!”,驳她不过不由恼怒,况对方是传闻中软弱可欺的无名公主,传出去她脸面何存,不自觉的掐了松狮一下,朝她扔过去:“狸子,抓她!”
狸猫似能听懂人语一般,撒抓就朝上官漫扑过来,唯见余光里身边的殊儿惊叫一声,过来护她,日光下那五爪只如利刃散发寒光,她心底暗惊,忙抬臂挡脸,只觉小臂猛的尖锐一痛,衣上历时三道血痕,染红大半罗袖,殊儿亦是疼的咬唇,原她手背上亦挨了一抓。
臂上剧痛,上官漫脸色已白,深宫里精心培养的娇贵花朵哪里见过血,华阳未想果真抓出伤来,心里一怕,却见她并无惧意,怒气又涌上来,抱着狸猫咯咯巧笑,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看,她脸都疼白了……”月阳一看之下有些慌乱,忙拉华阳:“我们快走吧。”华阳笑的畅快,听她劝说不耐烦的撇唇哼道:“怕什么,我这是替昭阳姐姐教训她!”又笑嘻嘻撺掇那狸猫:“去抓她的脸,让她靠着脸蛋狐媚男人。”狸猫一声厉叫,又扑过来。
她眸中寒芒闪过,怒气只抵上膛,怎任一个畜生都来羞辱她,眼见那狸猫扑过来,撤身、拔簪、凝神、对准狸猫眼睛,一簪刺下。
日光下光晕恍惚而眩晕,只觉热气喷涌而出,少女的身形动如脱兔,发丝纷乱飞舞,髻上朱钗颤颤作响,云袖拂过她白皙面容,唯见一双如水眸子一瞬不舜,决绝将那簪子扎入狸猫眸中,血色染红她纤纤十指,似是漫山遍野的罂粟瞬间开放的震撼,冲撞人的视线,那颤颤荏弱之资,刹那蔓延出极致的妖娆冷酷。
狸猫身子“嘭”一声坠落在地,血肉模糊的眼眶中直直露出着带血的簪头,喵的哀呜一声,扑腾几下倒在血泊里再也没了声息,华阳和月阳尖叫数声,吓得花容失色。殊儿神情局促,显然也吓得不轻。她只转过脸去冷冷盯着华阳二人。两人觉她眼神如若寒冰,凛凛看到心里,让人觉得发寒,不由瑟瑟。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数人,亦是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一个绛紫色身影疾步停在跟前,看到血泊里的狸猫轻轻舒了口气,这才转过脸来看向她,问道:“十二妹没事吧。”
那人一身绛紫常服,紫衣上金银花饰霞裾绣山龙雉火,翠羽为緌,缀以白珠,一张脸白皙俊美,凤眼皓齿,关切瞧着她,她心里直道不好,却微微俯身:“临川见过太子殿下。”
身后殊儿也是仓促一福,却见太子身后王孙贵匮,云冠巍峨,皆是神情震惊,唯一人容貌无双,从中脱颖而出,一眼就能看到,他玩味看着她们的方向,迷离光晕从他浓睫中晕出来,遮住深蓝如宝石的眼眸,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无端心跳,殊儿腾地面红,忙垂下脸。
华阳也认出太子,顿时落下泪来,奔到太子跟前纤指一指,哽咽道:“太子哥哥,她杀了我的狸子!”想起方才狠戾光景,她脑中一麻,明媚白日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想被这么多的皇子撞见,心里一突,却见华阳告状模样,心里发冷,又是一出兄妹情深的戏,她心里越发麻木,只觉厌倦。
太子看了上官漫一眼,却见臂上刺目的大片血红,伤的这样重,也不听她道一声委屈,想来是被欺负的厉害,白璧无暇的面上剪眸沉静幽幽,显然倒与第一次极是相似。想她方才一人刺毙狸猫,心中虽是震惊,可若她不自救,一张脸可就被那畜生划花了,不自觉添了几分怜惜,想起华阳骄纵,顿时厌恶,皱剑眉低斥华阳:“方才看的真切,明明是你教唆狸猫抓十二妹,恶人先告状!”
上官漫在宫中一直任人可欺,从无人为她说话,华阳不想太子竟会斥她,一时呆愣在那里,上官漫闻言也是一怔,诧异抬眼看他。
太子再不理会华阳,大步抢到她身边,绛色刺绣的广袖一拂,不由分说的欲要查看她伤势,她猛地一缩,只眸光里几分警惕,疏离的瞧着他,太子身子微滞,觉出他疏离,凤目流转,白皙的脸上掠起淡淡笑意来,声音亦是温纯:“不让孤看也成,过会孤派人把药给你送去”她垂目称谢,太子看她一副冷冰冰模样,忍不住笑着开口:“看来十二妹不记得了,咱们可是有渊源的,小时候你还咬过孤呢。”她诧异抬起眼来,很快垂目,以为他旧事重提不过想变着法子辱她,眸光欲见冷凝。
太子只以为她刚被华阳欺辱才怕他,语气越发软柔,企图消除她心头芥蒂:“真不记得了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倒是你,小小年纪,猫一般牙利。”他脸上笑意愈深,说真的一般朝她伸出修长五指,日光下肌肤白皙近若透明,执意停在半空,似是要她瞧清楚上面的牙痕,御花园里花团锦簇,唯见他身上绛色袍冠衬得他面容俊朗沁心,倒不像是为难她,她心里一松,臂上伤势只想让她早些脱身:“临观那时不懂事,请太子殿下莫怪。”
太子凤目中略带惊喜:“记起来了!”似要伸臂过来,自那夜以后,她更是厌恶别人碰触,忙抽身躲开,垂头低低道:“太子殿下关心临观,临观心领了,我自己回去打理就是。”
虽是兄妹,到底男女有别,太子无奈笑着嘱咐:“那你要好好上药。”华阳在他身后哭嚷道:“岂能就这样放过她。”太子闻言冷冷瞧她,华阳哪里受到过这种冷眼,吓得哇一声:“太子哥哥也欺负我。”也顾不得狸猫,径自掩面而去。
“华阳!”月阳看看众位哥哥,竟无一人为她说话,咬唇忙去追她。
五皇子见状大笑:“三哥你可是惹了位小祖宗,华阳这是要去驾前告状了。”九皇子却道:“华阳算不了什么大事,父皇也只一笑,若是昭阳告一状,谁也受不了。”说完都是大笑。太子一挑眼风,并不说话。
总觉一人目光让人难以忽略的停在脸上,不由抬起头来,突一抹蓝色影子撞进眼底,刺得几欲窒息。她以为自己做得到,见了他才知已经不能平静面对,几欲仓惶转身就走,终生生忍住,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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