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飞雪,点点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给夜色增添了一抹雪白。
晓晓望了一眼空中飘舞的雪花,寻了两把油伞,递给了过来通报的丫鬟,道:“去接她一下吧,让她去前厅就行,我去前厅见她。”
丫鬟应了下来。
晓晓撑着油伞往外走时,绿珠拿起了一件大氅,“姑娘多穿点。”
这大氅是狐毛制成的,十分厚实,晓晓自打落水后,就有些畏寒,她道了声谢,乖乖披上了大氅。
绿珠陪她一起去的前厅,她们到时,顾蓁也刚刚到,两人目光相触时,皆是微微一怔。
晓晓不自觉多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女子,身着厚重披风,一头乌发用发带高高束了起来,她螓首蛾眉,身姿挺立,瞧着就像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与晓晓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晓晓试探着喊了一声,“顾姑娘?”
顾蓁眸中满是惊艳,听到晓晓的声音,她才回神。
她含笑点头,随着晓晓进了内室,“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令他另眼相待,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皇后娘娘若是尚在,定然很喜欢你。”
她口中的皇后娘娘,是裴修寒的生母。
晓晓摸了摸鼻尖,笑容略显腼腆,她招呼着顾蓁入了座。
进屋后,顾蓁不自觉搓了搓通红的手,她没料到今日会下雪,过来时没坐马车,虽然仅淋了一会儿雪,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晓晓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顾蓁,笑道:“外面天冷,顾姑娘先暖暖身子吧。”
顾蓁微微一怔,含笑接住了手炉,“多谢。”
晓晓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她粉黛未施,头上也仅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明明打扮得极为素净,烛火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却说不出的绮丽。
顾蓁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绿珠拎起一旁的白玉壶,为两人倒了杯热水。
顾蓁这才注意到绿珠,绿珠面容清秀,年龄虽不大,瞧着却很是沉稳,手上还带着薄茧。
顾蓁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凡,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晓晓,顾蓁有片刻的晃神。
她摇了摇头,笑道:“不必倒,我过来时,刚喝了一杯水,就不喝了。”
手中握着暖炉,她僵硬的身体才逐渐暖和了起来。
顾蓁这才笑道:“白日事情有些多,没能走开,拖到现在,才登门拜访,冒昧而来,希望没能打扰张姑娘休息。”
顾蓁目光坦然,笑容明媚,瞧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晓晓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笑道:“我一向睡得晚,正愁没人与我说话呢,顾姑娘来得正是时候。”
顾蓁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她虽是男子打扮,五官却很是秀丽,笑起来时,脸上有个梨涡,瞧着很是年轻,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玉镯,郑重道:“我今日来,是替家母走的这一趟,你想必知道,她与皇后娘娘曾是手帕交,这玉镯是她成亲时,皇后娘娘赠予她的,临终前,母亲将玉镯留给了我,想让我日后转赠给燕王妃,年后我要跟着轻尘大师出去云游,没法参加你们的亲事,干脆今日过来了,离成亲没剩多久了,张姑娘且收下吧。”
晓晓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顾蓁却将玉镯,塞到了她手中,笑道:“王爷若在,也得喊我母亲一声伯母,长者赐不可辞,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东西,兜兜转转,到你手中,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张姑娘千万别拒绝,我若是带着东西回去,我娘说不准半夜就会过来找我。”
她说着眨了眨眼,笑容很是洒脱。
她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这事一直压在顾蓁心头,见裴修寒总算要成亲了,她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以后她也能彻底放下了,不可否认,她拖到今日才来,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令他甘心求娶。
顾蓁没有久坐,她清楚,她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将玉镯交给晓晓后,她就站了起来。
晓晓道:“雪下得正大,顾姑娘再坐会儿吧,等雪停了再走。”
顾蓁摇了摇头,“我明日一早就得离京,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就不久留了。”
晓晓起身送了送她,两人尚未走出前厅,晓晓就瞧见了裴修寒的身影,他没有撑伞,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外面雪很大,寒风夹杂着雪粒,飞飞扬扬落了下来,裴修寒肩头上也落了不少雪,他的步子很大,黑缎地靴子也湿了一些。
瞧见他后,晓晓和顾蓁都不由停了脚步。
察觉到他的急迫后,晓晓不由微微一怔,他才刚让杨昊传了口信回来,说最近几日都不会回来,谁料这会儿竟是着急地回了府。
晓晓下意识看了顾蓁一眼。
顾蓁正愣愣望着他,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和怅然,这屡情绪消失的很快,转瞬间,她的面容就恢复了平静,瞧着无悲无喜,跟晓晓相处时的轻松之意都不自觉敛了起来。
裴修寒个子很高,腿也很长,几步就走到晓晓跟前,他不自觉看了晓晓一眼,随后才看向顾蓁,“有事?”
顾蓁刻意选了个他不在府的时候,出现在晓晓面前,也表现得很是洒脱,一副她从未在乎过他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瞧见他,她却被打回了原型,她一下子,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苦恋他的小姑娘,苦苦追着他的脚步。
皇后娘娘心疼她,才说要让她当儿媳,他却始终淡淡的,从未多看她一眼,哪怕,她险些成为他的未婚妻,他也不为所动。
这句“有事?”让顾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狼狈,好像没事,她就不该登门一样。
当年,父亲之所以与三皇子结盟,说到底也有心疼她的缘故,双方即将定下亲事时,他却来了一句只拿她当妹妹。
她当时太过年轻,只觉得脸面重于一切,才会哭着跑开。父亲一向疼她,所以才迁怒于裴修寒。
正是父亲错误的选择,才害死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也让母亲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中。
顾蓁从未奢望过,他能够原谅他们,也没想过来打扰他,若非母亲,觉得玉镯是皇后的东西,理应转交给燕王妃,她也不会过来。
顾蓁沉默着没有吭声,这一瞬间,她再次体会到了何为狼狈。
晓晓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见裴哥哥幽深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顾蓁身上,晓晓心中无端有些发紧。
雪越下越大,几片雪花钻入油伞中,刮到了脸上,晓晓只觉得凉意浸到了心底,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肯定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他们没法畅所欲言吧?
晓晓将油伞塞到了裴修寒手中,勉强挤出个笑,“你们先聊。”
见她要冲入大雪中,裴修寒眉头微扬,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少女手指冰凉入骨,裴修寒一手撑伞,一手包住了她的小手,手中的伞也全撑在了她身上,他的肩头再次落上了积雪。
拉住晓晓后,他才又看向顾蓁。
顾蓁自然瞧见了他的举止,哪怕清楚,他肯娶她,肯定是动了心思,真正瞧见他对晓晓的在乎时,她依然觉得刺眼。
她随着母亲,已经在寺中清修了多年,本以为过往皆是云烟,她早就放下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轻尘大师为何说她红尘未了。
她近乎狼狈地开口道:“没事,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晓晓不由一愣。
顾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裴修寒没再管她,将晓晓往跟前拉了拉,“手怎么这么冰?手炉呢?”
晓晓将手炉塞给了顾蓁,雪一直没停,刚刚出来时,她便让顾蓁带上了手炉。
她抿了抿唇,才道:“我不冷,哥哥,你若是有话跟她讲,可以去追她,我自己回去就行。”
纵然表现得很大度,她的声音却透着一股,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
裴修寒心中微动,垂眸看了小丫头一眼,这才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
少女眼神黯然,粉嫩的唇紧紧抿了起来,笑容也有些勉强。
他下意识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起热,才松口气,“她欺负你了?”
晓晓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干嘛这么问,她连忙摇头,“没有的,顾姑娘很温和。”
见她都要走远了,裴哥哥依然没有去追她的意思,晓晓偷偷瞄了他一眼,“哥哥不追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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