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宣布要绕路,向导带路,我们开始绕山,回去的小路比来的时候还要难走,是丛林里开出来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羊肠小路,勉强算得上是路。有些路段不细看还不知道能够走人。我们走了五个小时,没有走出10公里。
休息了半个小时,班长、副班长和杨叶对着军用地图研究了半天,我懒得理睬,躲得远远的。这幅连里发下来的军用地图说是十万分之一,细致到村庄、河流和水井,上面真的是密密麻麻,但越南境内的情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我们走的几条小路没有标示,小山头的越南人的草棚也没有记载,让我怀疑依照这个地图打仗会是什么结果。卫向东说中国太相信自己身边这个朋友加同志的邻居,弄不好地图也是当年友好时期他们提供给我们的。
不到正午,阳光炙热至极,气温接近五十度,人坐着不动就开始出汗。边民通常躲开这段时间,不在阳光下活动,回家睡觉或是找个阴凉遮掩的地方躺着。班长说时间紧,再走一个小时休息,争取能够天黑前穿越国境线。
回去的行军顺序没有改变,我还是紧跟在向导后面,马有财第三,班长第四,最后是副班长收尾。几天来丝毫没有显露疲倦的向导走起路来也开始拖拖拉拉,高温下赶路也让他有些吃不消。汗水从额头不停的流向眼睛,我走几步就要擦擦,索性拉下湿透了的帽子。这种时候侦察兵的严格训练得到回报,没有人掉队,没有人松懒,也没有人抱怨。
向导突然停住,前面丛林外出现一条公路。确切地说是一条简单土路,可以容纳机动车交错行驶。班长上前看到也有些吃惊,地图上并没有这条道路,实际上地图标志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任何的道路。这可不像漏掉一些小路和草棚,如此的明显失误需要报告上面。向导说他半年前走过这里,还是一条小路,两个人并排走都困难。
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越南人经常使用这条路,有来往车辆的痕迹。荒山野岭人迹罕见的地方修建一条土路不是容易的事情,短时间内完工又能不让中国人知道,越南人肯定付出不小的代价。他们想要干什么?附近我们看到的越南武装是否有什么联系?班长眼里充满疑问。
队伍仍在警戒,班长让我和马有财准备火力封锁可能出现的敌人,其他人一一穿过道路。最后轮到我的时候,意外发生。
我跑到路中央,一辆小卡车突然出现在二十五米远的拐角处,驾驶室里有三个人,后面车厢看到两个越军,一挺高射机枪架在车棚,方向正对我们。对面趴在路边的班长喊道,“快趴下。”可是已经晚了,我和驾驶员的目光相接,我可以看到他嘴里叼着的香烟,他似乎很好奇的看着我,卡车没有停下来,却减慢了速度。距离拉进到二十米,才听到汽车微弱的马达声。
我大脑还在处理所发生的一切,手已经举起冲锋枪,打开保险开始射击。班长几乎是和我同时开火,驾驶室的玻璃成了马蜂窝,一侧车门被推开,有人踉跄着下车,倒在地上。车厢有人跳车,以轮胎为掩护举枪射击。几乎是本能,我闪身滚到一边,几发子弹打在我刚刚在的位置。有人抓住车厢那挺高射机枪,枪口压低瞄准我的方向。班长半梭子子弹打在机枪手没有掩护的身体上,越南人倒下,手还拉着机枪,枪口指向天空,一道火舌吐出。中文首发
躲在车轮旁边的越南人向班长射击,雨点般的子弹让他抬不起头,车厢又有人去操纵高射机枪,看口径那是毫米能够打穿2毫米钢板的武器,如果打到人身上的话,不用考虑包扎,都打没了。如果让这挺机枪开火,我们没有火力能够对抗,将完全被压制住。
我摸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线,数了三声仍了出去,正好掉在车厢上。爆炸声后,一个身影瘸瘸拐拐的从车旁要钻进树林,我一梭子子弹打过去,人消失在丛林里。
班长叫道,“木天,我们上去。马有财,杨叶,掩护我们。”
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越南人,但这段时间训练让我自然的执行班长的命令。我们快步跑上去,没有看到能够抵抗的越南人,我和班长的至少向驾驶室打了三十发子弹,里面的两个人已经辨认不出模样,跳下车的是一个越南女兵,肩膀受伤,致命一枪是在脖子上,帽子下的长发沾满血污。车厢上躺着两具尸首不全的越南人,两桶被炸漏的植物油滚滚流出,还有两麻袋大米,袋子上有“中粮”的字样,是当年中国援助的物资。最后逃走的越南人并没有走远,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左眼,半个脑勺不见了。他栽在丛林中,手里还抓着冲锋枪,身上至少挨了两发子弹,但没有眼睛那一枪,估计已经跑远。
班长不太满意我独自品味个人的第一次战斗,一边忙着搜寻越南人的口袋,一边骂道,“别他妈的傻鸟一样的看,看什么?赶快打扫战场!”战场上血与火的刺激往往让人有意想不到的反应,班长一向不骂人,即便发火也不见他口吐脏字。我乍一听他骂人,有些惊讶。但高度紧张状态下也不那么敏感,忘了抗议。
我没有抗议,却有疑问。打扫战场?没有人告诉过我怎么打扫过战场!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打扫什么?我明智地没有发问,而是去拿死去越南人的冲锋枪和匕首。车厢的两支冲锋枪已经被炸坏,高射机枪全加起来至少三十公斤,太重了没法拿,我宁可去爬两座山,也不会去背它。班长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驾驶室里血肉横飞,脑浆四处都是,活脱脱人间地狱,看副班长已经跑上来,我侧身站在一旁警戒,打扫的任务就留给了我们两位经验丰富的班长同志了。
我们走前,班长拿了一颗越南人的地瓜手雷,拉掉保险,压在驾驶员身下,任何人移动尸体,手雷的跳环都会松开,躲得快的人可能不会死,少个身体部件是跑不了。嘿,一只眼睛或者几个手指头不是生命最关键的东西,不丢老二问题不大!我听说这类埋伏是越南人打美国人是常用的把戏,不知道班长从哪里学来的。
班长好像忘了休息的事情,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给我们半个小时的喘气时间,战斗的激动让人忘了天气和疲倦,大家兴奋的低声交谈着。卫向东拿过我缴获的冲锋枪,仔细的观赏,赞叹不已。这支AK47冲锋枪九成新,正宗的苏联货,枪上还刻有俄文。我们用的64式冲锋枪也是仿造AK47,但两者有些区别,使用过的人全都同意苏联货要好些。
我第一次看,发现苏联冲锋枪的枪刺不像我们64式一定要固定在枪口上面,外观也更漂亮,其他到没有看出什么。见卫向东爱不释手的样子,我说,“你喜欢,就让你背着,一路玩个够。”这家伙明显在占我便宜,连枪带弹,十来斤的东西背在身上并不舒服,我们身上还有至少三十斤的装备。
出人意料,卫向东没有犹豫,说道,“这支枪算是我的,我就背回去。”
“你的书让我挑十本看,枪就算你的。”卫向东喜欢看书,家里人经常邮寄些书来,很多是内部发行的,外面想买都买不到。我早就眼馋他的收藏,可他很小心,轻易不让人看。
“五本书。”他还价。结果我们同意这支苏联AK47的公平价格是七本书,班上人以为是七包香烟,流传出去后成了交换苏联AK47的价格。后来战争全面爆发,找苏联货的机会多了,价格才降到两包香烟。
卫向东兴冲冲的去和班长说,副班长和杨叶各持一把缴获的苏联货,也眼巴巴的看着班长如何的表态。班长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苏联货好过国产货,战场上任何的一点优势都可能是生死的区别,要求换枪并不为过,但军队规定是战利品都要上缴,刚打仗就私自瓜分战利品,连里未必愿意开这个头。
副班长捅了一下杨叶,他会意的开口说他来和连长说,保证不惹麻烦。鉴于他的师部背景,连长多半会卖他一个人情,班长点头同意。
除了马有财喜欢他的威猛轻机枪不在乎苏联的冲锋枪外,陆一鸣、铁牛、虎子、王文革和李卫华看着我们几个人就这样的瓜分战利品,他们刚才什么都没有捞到,小心眼不高兴,七嘴八舌的抱怨班长处事不公,没有兄弟情谊等等。最后得到枪的三个人诅咒发誓下次战利品友先让给他们,班长也许诺诸般照顾,这群家伙才算安静下来。
我有些心神不安,第一次战斗后的狂喜刺激有点像是和人打架,却没有赶上黄金牙和二狗子事情给我的冲击,死去越南女兵的长发让我有点反胃,更奇怪的是隐约的我感觉战斗还没有打完。
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看我有些魂不守舍,轻声说道,“第一次杀人见血,不习惯是很正常的!”
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不是第一次。”还好有些清醒,话到嘴边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班长仔细的看着我的脸色说道,“你表现很好,刚才不是你反应快,越南人很可能会逃脱,我没看错,你是个天生当兵的料子。好好干上几年,管住你的性子,入党提干没有问题!”
“班长,还是等我们打完仗活着回去再说当官的事情吧!”我情绪低落的说。
班长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木天,有点不对头!”
我不知道该如何地解释自己的烦躁不安,有些苦恼的说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打了越南人的汽车,越南人不应该没有反应的。咦,那是什么?”我指着远处丛林一处高坡上。
班长一惊,转身望去,什么也没有看到,用望远镜观察也一切正常。“你看到什么?”他问道。
“好像是镜片闪光。”我有些迟疑的说道,也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花了眼睛。
班长看了我一眼,转身整队出发。他大概担心我紧张过度,让我拖后轻松些,我和铁牛调换了位置,除了副班长,我成了最后一人。
天气还是热,蚊虫多了起来,丛林有些令人压抑的寂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忧虑,班长让向导躲开小路,他选择的路径不算很难走,只是偶尔需要用砍刀来清除挡路的林叶灌木,但速度却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看样子明天早上回到中国境内就不错了。
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安,那片闪光总是让我想起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据我所知,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有人在一公里的距离远远的盯着你,等待给你致命的一枪,这可不是令人愉快的念头!唯一的希望是如果目标是我,瞄准些,一枪毙命,不要让我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