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战，没有胜利者，无论是那方势力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其中，不少人是刘花生的朋友。

刘花生的朋友死在这场战斗中，许多人也是。

便只是这场战斗的后续处理，便花了广仁近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这还是从简处理。

佛门、道门肯定不会让门派的弟子就这样尸骨无存，而且门派还有各自的下葬与送葬的规矩。

人死为大。

倒是武盟与剑阁处理简单多了，武盟死去的大部分弟子就地而葬，也不分是谁，只在山前留下一块大石碑，刻下众人的名字。

当然，也有许多后继而来的人，没留下名字。

剑阁处理的方式也差不多，所有死去的剑阁弟子就地而葬。

只不过，在古墓地带的废墟下面，剑阁弟子的尸体都很难找到，剑阁后来赶来的弟子只能在下面找到一把把佩剑。

剑圣柳青以耗尽生命为代价，万剑归宗，再次封印了不死不灭的蚩尤。

这上万把剑，则形成了一座小剑山。

而剑阁弟子的佩剑则插在剑山的前方，成为这上万把剑中的一把，随着他们的阁主，守护着这片区域。

这个世界太大，能护一方安宁，已是不易。

………………

风吹过的秋，下着毛毛细雨，才入秋不过一个月，却带着丝丝凉意。

这是一个清晨，一个衣着简单的少年打着伞，手提一壶酒，来到三皇墓东门的入口处。

青山下方，摆满了小石碑，刘花生从前向后走，一个接着一个寻去。

倒是没走几步，刘花生看到了李樊的墓碑。

来的时候，刘花生便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也难过了好一阵子。

刘花生本以为自己来祭拜李樊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看的石碑上面“李樊”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就鼻子一酸，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以往的一幅幅画面浮现在眼前，如同快进的电影一般，从刚开始认识到现在。

当回忆一遍之后，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些记忆深刻的画面，而且重复的出现。

“想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小子还在树上偷看人家小情侣在啪啪，你丫的还不承认。还有，你当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真的够逗的。”

“当初我也傻，没发现你的真面目。按我看，你也就是一个假道士，吃肉喝酒，你丫的一个也没有落下。”

“我清楚的记着，你在丰都的时候，还拿我手机看小电影……”

刘花生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说累了，就咽两口唾沫，过了一会再说。

就这样，不到半天时间，刘花生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不过想想，你那时候倒还算个正经道士，至少还知道装一下。哪像你现在，现在……”

刘花生望着眼前的青石碑，一时无言。

“咕咕…咕……”

打开酒瓶，刘花生昂头猛灌了一大口。

“咳咳……”

刘花生喝的太猛，被烈酒呛了一下，眼瞳湿润。

“本来想给你带只炸鸡的，但是想想，你的这么多师兄弟看着呢。”

“其实这也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怕我自己忍不住半路吃了，到时候再急得你从下面爬出来。”

“哈哈……估摸你在下面已经馋得眼泪都出来了。”

“跟我一样。”

刘花生脸上笑着，眼角却流下泪水。

刘花生胡乱摸了一下脸，“我也馋……”

在石碑前坐了一上午。

刘花生起身，又走了一会，找到了张凡的石碑。

刘花生与张凡只能说是一个熟人，算不上朋友，但一个熟人离去，自然心里也不好好受。

“走好。”

刘花生轻轻说道。

离开的时候，刘花生提着剩下的酒，面对山脚数千块石碑，缓缓倒下。

“走好。”

刘花生再说一遍。

走好。

下午，刘花生去了三皇墓，也给剑道带了一壶酒。

剑山前方，插着数百把剑，刘花生在最前方看见了剑道的那把青铜古剑。

第二天，刘花生去了剑阁。

只不过，现在的剑阁显得尤为空旷。

在山上，他遇见了一瘸一拐的长安。

“当时实力太弱，连三武者都门槛都没有摸到，轮不到我赶往三皇墓中，所以没办法与师兄他们一起去。”

“于是我留在外面守门，第一天便被一只古灵咬断了腿，给送了回来。”

长安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身旁放着自己的佩剑。

此刻的长安容貌倒未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那双眼睛却多了几分沧桑。

刘花生叹息一声，坐在长安身边，轻声道:“总得给剑阁留下点传承。”

长安自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相反，他更想与师兄弟们一起战死在沙场上。

只是，剑阁需要留下一些弟子，保证剑阁剑道的传承。

所以，瘸了一腿的长安，成了最好的人选。

“要说剑道，倒没什么好教的，每个修剑者，都有自己的剑道，顶多学习一些心境。”

“如果说，剑术与剑法，剑阁藏书阁里都有记载……”长安缓缓说着。

刘花生扭头，看了一眼长安的侧脸，“长安……”

“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长安笑笑，扶着剑，慢慢站起来。

刘花生本能想去扶，手刚伸出来就了缩回来，假装没有伸出去过。

长安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刘花生的动作，一瘸一拐的向下走，“陪我走走。”

“好。”

刘花生跟在身后。

两人在山间的小路上，并排走着，不快也不慢。

剑阁山上的青石铺满了落叶，有两个长相稚嫩的孩童在下方的台阶扫着落叶，不过还没有扫到上方的台阶。

“记得我刚来剑阁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成为最强的剑修。可我没想到，到这里来之后，前三年，剑都没有摸到几次。”

长安看着下方扫地的孩童，回忆起自己当年初入剑阁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

刘花生不知如何回答，便将目光移到下方的两个孩童身上。

穿着白衣的孩童，刚刚将脚下台阶上的落叶扫到下面的台阶，但接下来他就得去上方的台阶，向下扫，便将上面台阶的落叶给扫到刚才的台阶上面。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不应该从上向下扫吗？

“剑阁的台阶都是这样扫的。”

长安明白刘花生心中的疑惑，主动开口道:“你可知他们两个从山下扫到山上，需要花多长时间？”

刘花生摇摇头。

“若是这两个孩子够勤奋、身体素质够好，便有可能在三个月内扫干净这些落叶。如果动作慢一些，身体素质差一点，这些落叶便只能等到来年开春了。”

“需要这么久？”

“三个月后便是已经入冬，入冬之后，不过数月边有大雪。雪可要比这些落叶难扫多了。”

“你们剑阁倒是真的够折磨人的。”

长安笑笑。

两人继续向下走，正在扫地的两个孩童，离得老远便看见长安与刘花生两人。

“木童、木童，你快抬头看，那不是长安长老吗？”

距离刘花生两人差不多有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左边瘦瘦的孩童，轻轻拍了拍身旁孩童的肩膀。

木童抬起头，向上看去，便只是偷瞄了一眼，便立刻低头，认真的扫着台阶。

“小鱼，不要直视长安长老，会被骂的。”

木童与小鱼年龄差不多，都是八九岁的孩子，只不过，木童要比小鱼胖上一圈。

“我没有直视，我在偷偷的看，你看，我这不是在偷偷的看吗？”

小鱼特意露出一个偷看的小表情，还用眼睛斜了上面的长安一眼。

木童被吓得眼睛瞪大，急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焦急道:“若是被发现，会受处罚的。”

小鱼明显胆子大一些，又偷瞄了两眼长安，小声道:“隔这么远，也能发现，他是像剑圣一样的神仙不成？”

“剑阁的剑修，可不都是神仙吗？”木童反问道。

“那可真是，活神仙。”

小鱼想起之前看到剑阁弟子御剑而行的画面，脸上露出向往崇拜的表情。

想到这里，小鱼就有些生气，偷偷用脚踹了一下扫帚，愤愤道:“我们是来学剑，干嘛让我们天天扫地，我们又不是打杂的。难道剑阁连个打杂的都招不起吗？”

“你小点声。”

木童又怕又怒，头低的更深了。

台阶上面的刘花生，听到两个小孩子的谈话，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他望着身旁的长安，调侃道:“没想到，剑阁这么大，连个打杂的都招不起。”

长安脸上也扬起一丝笑意，道:“剑阁除了不缺剑，其他什么东西都缺。能养的起这么多吃干饭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剑阁并没有经济来源。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弟子下山历练。

美其名曰为下山历练，实际上是去广仁打工。

这下山历练，历练不历练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多做任务，多赚钱。

因为这些下山弟子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剑阁的生活费。

想了一下剑阁平日里没钱的处境，刘花生忍不住摇头失笑，“这一点，倒是和我家有的一拼。”

两人向山下走去，路过木童与小鱼，两个孩子顿时紧张起来。

哪怕长安一瘸一拐的走着，平日里也多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小孩子对于大人，尤其是长老这种大人物，有着莫名的敬畏感。

“长安长老好。”

长安路过两人时，两个孩童标标准准的行礼，低头问好。

其中木童行的礼尤为的标准，就好像礼的行的不标准，长安就会怪罪他一样。

长安面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长安刚路过两人的时候，小鱼挺起来腰，清了清嗓子，“额嗯……”

木童瞬间明白小鱼要干什么，小嘴巴张大，不断给小鱼使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小鱼才不理会自己的小伙伴，强作镇定的问道:“长安长老，我们是来学剑术的，为什么让我们天天扫地？”

小鱼说完，瞪大眼睛看着长安，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只不过，若是腿不抖，就更好了。

长安回过身，对两个孩童笑了笑，问道:“不想扫地，那你想干什么？”

木童已经吓得胆子快跳出来了，伸手拽了拽小鱼衣袖。

小鱼的腿抖得更厉害，但仍是如大白鹅一样昂着脑袋，道:“我想学剑！学什么剑都行，反正，反正我不想扫地！”

为了表达自己不扫地的决心，小鱼将扫把一丢。

长安伸手，接过扫把，笑道:“谁说，扫地就不是练剑了？”

长安一只手握住扫把，轻轻在台阶上一扫，台阶上的落叶纷纷竖起，如飞剑一般射向远方，在空中留下一道划向远处的白色长痕。

这一扫之后，长安闭上眼睛，身上气机萦绕。

“哇咔咔……”

两个孩童瞪大眼睛，望着飞向空中的落叶，只感觉这是神仙一般都手段。

又回望长安，只感觉长安长老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长安长老，更像一个神仙了。

长安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入三级了。

“好好练剑。”

长安将扫把递回给小鱼。

小鱼如同抱着至宝一般抱着扫把，重重点头，“好！”

树上枯黄的叶子落下，第二年，便又会长出嫩芽，泛起新绿。

新老交替，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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