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凯的一系列表现,不仅把龚老三一帮人唬住了,就连董佳奇一帮小伙子,都被“魏老板”精湛的演技所折服。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董佳奇作为一个新嫩,就在某一瞬间甚至就认为老魏是来跟这帮假币贩子交易的。
最开始几次谈判,董佳奇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机会已经很好了,老魏却按兵不动。做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后来董佳奇也悟了,深感新嫩和老油子的差距实在太大。
如果龚老三头几次带来的小头目他们就表示可以交易,一来让自己显得很急迫,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二来也引不出谭耀光这条大蛇。
魏凯表面上锱铢必较,背地里却是安排了好几拨人跟踪龚老三一行人,几次下来,放松了警惕的龚老三等人被魏凯查到了他们的藏身据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的老巢就在阳江西郊!
至于他们说的那处养猪场,应该就是他们外围的掩护。
那个地方毗邻国道,的确是个交易的好地方,钱货两讫客户可以直接驱车上国道。在国道行走在警方没有得到情报的前提下,被设卡盘查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送走了龚老三和谭耀光,魏凯原先脸上的痞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凝重。
“老大,我觉得您要是去拍电影,绝对不输那些老戏骨啊。”董佳奇嬉皮笑脸地拍着马屁。
魏凯却瞪了他一眼,拍拍手,招呼楼上楼下的同事,喊道:“开会!”
人齐,魏凯郑重道:“今天的情况,都说说吧。”
这次行动,随着侦查所得到的情报不断汇集,魏凯忽然发现,原本一个并不算大的案子,其案情愈发地超出他的想象。
最初队里主要想法是让董佳奇这个背后有大关系小菜鸟镀镀金。
但现在看来,简单的镀金已经不可能,必须把他们全部调动起来,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
也正因为如此,魏凯才不敢草率冒进,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向前。他用自己的经验,成功地伪装成了一个“买家”,并通过跟龚老三的几次交锋中不断套取有用的情报和证据。
如今,当谭耀光出现后,正是到了收网的阶段。
“老大,这个谭耀光应该就是除了他们大头目之外最重要的一个人了。再拖下去,怕也没什么太大的收获了。”一个组员说着自己的看法。
董佳奇也深以为然,点点头道:“老大,交易地点已经确定,咱们什么时间行动?”
“老大,刚才那个谭耀光说了一个细节,就是他们在当地有方方面面需要打理,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在当地警方内部有眼线?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如果要行动的话,必然不可以通知当地警方,否则,可能会泄密。”
“广东省厅的招呼是要打的。但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的那些假币都能通过点钞机,我之前了解了一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要么是他们的设备很先进,要么,就是他们有技术很强的大手子来操作。”
“听他说他们加上外围有一百多号人,咱们要的货那么大量,交易时预计对方带出来的人也不会是少数。老大,我觉得我们得防备他们一手,一旦他们铤而走险玩黑吃黑,咱们这点人可别当了打狗的肉包子。”
“……”
一帮小年轻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见解,老魏听在耳朵里,心中满是欣慰。
因为案情的需要,他不可能带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干警。此时,他的身份是“黑心包工头”,江湖气重的同时,要保证自己安全,一定会带年轻力状的打手。像董佳奇他们这八个新人,脸上甚至还有未脱的稚气,是最有效的伪装。加上队里几个小年轻,组成了这次专案组的外勤人员。
成功骗过了龚老三等人,但他们同样有着经验不足的缺点。
只是随着这段时间的外勤任务,这帮新嫩也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至少,他们说的这些也都在点子上。魏凯让他们说,更多的也是想锻炼他们。
“好了,集思广益到此结束,董佳奇,你给我做一份行动计划,除了我们现有的资源,省厅会支援我们两个中队的武警战士。”
制定行动计划,董佳奇学过。
可是纸上谈兵跟实战是两码事,董佳奇兴奋的同时,多少也有些紧张。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老魏说出要做行动计划的时候,就意味着交易的同时,要对犯罪分子进行抓捕。
如果因为计划的不周密而造成行动失败,董佳奇觉得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魏凯笑了笑没说话。
行动计划并不是一个新嫩可以做的。他之所以这样,为的也是给领导一个交代。
具体的计划,他会跟省厅的领导一起商讨,但给董佳奇一个锻炼的机会,让自己师父对上上头也脸上有光。
——
“咔嗒、咔嗒”
硕大的印刷机在轰鸣着,尽千平的昏暗厂房内,十几个工人加班加点地赶着工。
这对他们来说,可是罕见的大单。
厂房的二层,是一个简陋的办公室。里头坐着四个人,魏凯都认识
龚老三、谭耀光和另外两个在前几轮谈判时见过的。
“老大,这个买卖真能做?我最近老觉得心惊肉跳的,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谭耀光蹙眉说着。
龚老三却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阿光,你多虑了,一开始我的确有点怀疑这帮北方佬,不过这段时间接触了一下,那个魏老板本身没什么问题。”
如果魏凯在这里,估计也会惊掉了下巴。
从一开始就跟他们接触的,在魏凯眼里只是个联络人的龚老三,居然被谭耀光喊老大!
“真没事?”谭耀光兀自有些不放心。
“这十二个版子,想想当时也是脑子热,现在这么高的成本,一次性能要这么多货的人,也只有魏老板那种人才可以。他们想用这个来代替给农民工发工资,呵呵,他想这么玩,也必须得用咱们这批高档次的货,农民工也不傻,便宜货他们肯定看的出来。”龚老三说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萎在沙发里,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派头。
“老大,咱们一次弄这么多的货,可是要掉脑袋的。”另一人似乎也觉得这次交易总有些不太稳妥的地方。
“这个倒不用担心,老大的身份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外人怎么可能猜得到?”谭耀光摆摆手,说道。
这一点,也是他一直很佩服龚老三的地方。
在很多人看来,老大就应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但这真得分情况。
若是一个社团,的确应该这样,至少会保证权威。
可他们这个行当里,龚老三见过太多的“灰飞烟灭”。
不死,才有钱赚,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表面的风光并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金钱。而以一个小喽啰的身份出现,则为他规避了对大多数的风险。
就算这次交易真的出了问题,龚老三被抓了,谁会真的去为难他这个小喽啰?最多关两年也就出来了。比起如此巨额的制售假币罪从而掉脑袋相比,这简直就是毛毛雨。
龚老三能这么轻松,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身份隐藏的足够深。这是他东山再起的保证。
魏凯他们在商议着行动计划,龚老三他们也在商议两天之后的交易。
假币因为油墨的问题,重量要略微重于真币,两千万的现金比一个成人的体重都要大。两百多斤的重量,分成五十斤一个的箱子就要装四大箱。
魏凯担心他们黑吃黑,同样因为交易数额较大的龚老三也在担心魏凯他们黑吃黑。
是以,到时候去多少人,他们也得列出个章程来。
“北方佬那边能看到的是十一个人,究竟还有没有没露面的人,我也不好说,但这几次去,总有几个人是不在的。这一点,我们也要小心。”
龚老三能以喽啰的身份实际成为老大,其谨慎的风格从来都不会遗失。
介于这个推断,龚老三和谭耀光等人一致决定,交易的时候,不能少于二十人。并且,都带上了“家伙”来以防万一。
周边的地形他们很熟悉,地势开阔不利于藏人,他们也不怕魏老板会埋伏他们。而且那里交通相对便利,即便是发生意外,他们也可以四散而逃,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这一点,也是董佳奇一直想不出对策的最大难点。
除恶务尽,是每一名合格的公安干警的信念。
这次的行动,有了足够的证据链,只要抓到人,就是铁案。
但通过情报显示,这个团伙的人太多。
如果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死灰复燃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只抓几个首恶,不见得就能根除这颗毒瘤。
“师父,我实在想不出,只靠两个中队,如何能控制住那么大的一片地方。”
深夜,实在想不出办法的董佳奇红着眼睛敲开了魏凯的房门。
“计划做不出来?”
魏凯见董佳奇一脸疲态,颇感有趣地问他道。
这个小子虽然关系牛逼,干起活儿来却是真的一丝不苟。丝毫没有那种仗着家里关系牛逼就摆出一副纨绔样。
自己给他布置个“作业”,他还真就认认真真地开始做了。
点点头,董佳奇一脸挫败地说道:“两个中队的武警有两百人,可是我们需要在交易抓捕的同时捣毁他们的制假窝点。这两个地方相距不远,但可以逃跑的路线就有二十几条,如果分兵把守,每个路口职守的力量就会很薄弱。如果他们携带武器逃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不能抓住主犯,整个行动就代表着失败,而且,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确认他们的主犯到底在哪……”
听着他言语中好不隐含的颓唐,魏凯忽然笑了。
直笑的董佳奇脸上怒色显现,他才摇着头说道:“那个……为什么要兵分两路?”
一听这话,董佳奇怔住了,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我们不管他们的制假窝点?还有,就算交易的时候抓住了这些人,主犯也不可能亲自来参与交易的。”
魏凯看着董佳奇,心道他还是年轻了。
他喊自己师父,那自己也认下了这个徒弟,点拨道:“如果你是嫌疑人,在交易的时候被抓,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什么?”
董佳奇知道这是师父在传道授业了,仔细思索了一下之后答道:“通知同伙,销毁证据,伺机逃脱。”
魏凯点点头:“嗯,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我们跟武警这边协调一个不慎,两路行动中任何一路暴露,其结果都会大打折扣。
但是,你换一个角度想想。现在这帮犯罪分子对我们已经有一定的信任度,如果这次交易完成,那么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一次正常的、大单额的交易,完成之后,那我们跟他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成功的交易。”
魏凯再点头,说道:“没错。我们以后就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了,那么,做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之后,得到了上千万的收入后,他们第一反映应该是什么?”
“论功行赏?”
“对!我们这不是几十万,一百来万的小生意,他们任何人带着这么多钱,都不可能第一时间离开,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论功行赏,弹冠相庆才是他们最正常的反映。而他们庆祝的地点,只可能是返回老巢跟老大汇报。”
说道这里,董佳奇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那么……我们就直接布控他们的老巢!?”
魏凯笑了:“对啊,直接布控老巢,在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听到这个消息,董佳奇兴奋地一挥拳头,可就在下一秒,董佳奇的脸色就是一垮,有些幽怨地看着魏凯,不满道:“师父!您不是让我做行动计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