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自己的那根奇妙的长头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灵魂的脱离，而是年少时候的姬无花的重现……

只见姬无花飞升，飞升，慢慢地，距离忘川之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三山五岳，冰雪覆盖，春去秋来……他看到自己飞过郑国的土地，看到鹿苑里面那颗根深叶茂的千年古桃树；然后，到了陈国的上空：荒芜的草地，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逃荒的人群，十室九空的惨景，流离失所的人民……陈国，早已经被楚国吞并，哀鸿遍野。

昔日尊贵的王太后已经在尼姑庵里打发惨淡的晚年，王妃贵族们已经沦为仆役……陈灵公、孔宁、仪行父等人的坟墓已经无人来扫，被杂草和鸟粪彻底淹没……

然后，他看到株林！

株林里，一座衣冠冢。上面，一行字：陈王子灵之墓。夏姬立。

旁边，摆放着一套奇怪的东西，他睁大眼睛，看了很久，才发现是一副已经腐朽的王后袍服：未亡人夏姬。

未亡人夏姬！

被废黜的王后。

他忽然心如刀割，眼眶里有湿润的东西慢慢地要溢出来。

他在这片土地的上空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慢慢地晚了，才飞向远方而去。

楚国的土地在夜色之下也变得朦胧而苍凉。自从那一场霹雳大火和飓风暴雨之后，楚庄王就一病不起。事后，虽然没有任何人留下来，也没有任何证据留下来，可是，楚庄王被那连续多日的暴风雨给吓住了。

他侥幸逃回皇宫，从此躺在病榻卧床不起。过了一个月，他终于不治身亡，换上了新一代的楚王。

新的楚王一登基就开始吃喝玩乐，大肆享受，昔日楚庄王鼎盛时期的霸主风范，很快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终于，他的目光落到那个巨大的阅兵场上。

自从上一次那场大火暴雨之后，这个阅兵场就彻彻底底被荒废了，鬼气森森，再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了。据说，每每到了黄昏的时候，幽灵们便会四处游荡，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怨念之气，足以让周围人畜被吓死。

被烧焦的高高的十字架的残破躯干还在，上面，隐隐的一些暗红。

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凝视许久许久，然后，伸出手，抚摸那上面残余的暗红——触目惊心的一种悲哀的红。

那是一个女子在绝望之时留下的——那时候，她已经被毁容，被判了死刑，没有任何人会帮她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人会拯救她，帮助她……

他忽然泪如雨下，不知道那股悲哀的情绪到底因何而来。

他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脚步牢牢地抓住，停留，再也无法挪移……

“子灵……子灵……”

他悚然心惊，是谁在叫这个名字？是谁？

“子灵……子灵……子灵……你怎么不等等我？子灵……子灵……你到哪里去了？”

他脑里的某一种东西忽然被打开了，锐利的目光，落到了狐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