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与长孙冲、程处嗣等人走出飘鲜楼后,便向着好汉楼走去,好汉楼乃是程家的产业,他们几人自然不用排队,去了之后就有一个安排好的位置。
在这好汉楼中饮酒可不比其他酒楼,就连装修和摆件都做的跟匪窝似的,又怎会有包间一说呢。
他们几人所坐的位置临窗,透过半掩的窗户还能看到外边的场景。
至于先前程处嗣念叨的卤鸡爪,那肯定是没有的啦,沈默可没心思去给他做什么卤鸡爪,有这些羊肉鸡肉就够了,对了,还有两盘不知啥时候摔死的牛肉。
(程家的牛腿脚都不太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摔死了,这点儿长安大多数人都知道,就连李世民都时常将程咬金叫到宫中叮嘱他莫要屠杀耕牛。
以程咬金大大咧咧的性格自然是满口答应,可是却丝毫没影响到他程家庄耕牛易死的噩运。)
言归正传,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先前一直在河套那边征伐梁国,与长孙冲、房遗爱、杜荷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了。
多日未见,此时难得相聚那自然是无酒不欢呀,程处嗣刚坐稳,就命看守这好汉楼的程柒去将珍藏的好酒取来。
酒坛上桌,几人叮铃咣当的先干了三碗酒,虽说这酒是好汉楼珍藏的美酒,可是对沈默而言跟喝米酒差不多。
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口腔之中,柔糯的酒液通过食道咽到胃中,变成一股股暖意洋溢在胸口,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醉意。
男人嘛,在喝完酒后就是喜欢发牢骚吹牛逼,程处嗣与牛师赞他们更是如此。
两坛酒下肚,各个脸色通红,尤其是程处嗣那厮,喝完酒后的模样跟他爹程咬金一个德行,张牙舞爪的跟长孙冲他们说起他们在战场上的经历。
当然了,在程处嗣口中,除了他们几人外,其余的同僚皆是渣渣,若没有他们几个,恐怕现在还是与梁军僵持阶段呢。
此言听的长孙冲和房遗爱、杜荷一愣一愣的,他们几人虽然也从长辈口中听闻过战场上的消息。
可是对于其中详情还不是很了解,如今从程处嗣口中听闻到飞天空袭和引牛踏营的事迹,那更是为此着迷的不得了。
见程处嗣作势停顿的模样,连忙为程处嗣倒酒,让他继续讲来,程处嗣也霎是得意的与众人继续吹牛,牛师赞和秦怀玉、柴令武、尉迟宝琪等人则是在旁应和,还时不时的捧上那么一两句。
至于沈默,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既然事情早已发生,再吹这些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多喝两口小酒暖暖胃呢。
沈默一边小酌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可真别说,这个位置还真不错,你看那路过的小娘子,一个个的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挑着扁担的那老汉脸上的笑容也很是和善,应该是来为自己孩儿购买东西的吧。
正当沈默看的不亦乐乎时,忽然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惊慌失措奔跑的模样,在长安城中又怎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有千牛卫和大理寺的人手在看护吗。
还没等沈默疑惑完毕呢,就看到那男子口吐鲜血瞬间倒地,这让沈默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朝外走去。
程处嗣和秦怀玉、长孙冲他们并未看到窗外发生的情景,见沈默匆忙走出去的模样也感到好奇,跟着走了出去。
等他们几人走出好汉楼后,正好看到沈默与其他人正围在一起,好似在看些什么,他们几人也凑上前去,刚好看到了那名身亡倒地的男子。
这下他们几个也都为之感到好奇,瞅这中年男子体格健硕,不似那种疾病缠身之人,又为何会突然吐血而亡呢。
在此围观的百姓也是纷纷议论,甚至有些人想要去拍抚那男子,看看他是否真的毙命。
却被沈默给拦了下来,同时掏出了自己曾领用的大理评事腰牌,让围观群众尽皆靠后,莫要触碰到这尸体,同时还让程处嗣几人尽快命人去向大理寺禀报此事。
程处嗣他们亦知人命关天,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吩咐好汉楼的人手去向大理寺和京兆府禀告此事。
沈默一边等待着大理寺的人手,一边打量地上那名男子的尸体,看面相大概三十多岁,身材还挺魁梧的。
若是因疾病吐血而亡的话,那应该只是口中吐血,为何从此人的眼角和鼻梢还能看出一点血丝,至于耳朵的话,有着头发的阻挡也就看不清楚了。
七窍流血,莫非此人乃是中毒而亡,若要服毒自杀的话,应该是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暗自服用,他又为何会跑到这闹市之上呢。
并且沈默方才也看的清清楚楚,此男子步伐紊乱,神色惊慌,好似是在躲避什么人。
围着这男子又仔细打量了片刻,却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看来,此事还得专业人士来做。
沈默在此等了些许片刻,程处嗣与长孙冲他们也带着大理寺的人和京兆府的人来到了此处。
众差役先朝沈默施过礼后,便将那名中年男子的尸体给围了起来,同时还有两个仵作模样的老头凑上前去仔细勘察这尸体。
看了些许片刻后,转身对沈默及其他差役拱手回复道。
“回禀沈评事,据老夫的勘测,此人乃是中了紫枯散这种剧毒,七窍流血而死。
究竟是内服中毒还是外创所致,还需将尸体带回大理寺仔细验尸后才能得知。”
说完以后,这两名仵作后退两步,站在一旁等候吩咐,沈默与程处嗣等人听完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照章办事,根本不需理会他们。
要说起来今天也是够倒霉的,本来在相亲大会上乐乐呵呵的不好吗,出来喝个酒竟然还能碰到这种晦气的事情。
此刻也没了再回去饮酒的心思,几人互相拱了拱手便告别回家了,现在已到下午戌时,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还是回家待着吧,也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明天说不得还要去大理寺录下笔录呢,毕竟他们是此惨事的第一目击证人不是。
当沈默回到家中后,先让红叶去给自己准备沐浴之物,水里面还特意要求要加些柳叶,以去除方才看到死尸所沾染到的晦气。
至于那具死因怪异的尸体,根本不在沈默的考虑范围之内,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现在自己身具县男爵位,还在金吾卫中任职,所以这大理评事的职位对自己而言,只是个虚衔而已。
沈默回到家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崭新的衣物,来到后院向沈大富和苏珍珍请过安后就准备用餐。
可是正当菜肴摆齐,沈默准备用餐之际,忽听得客厅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便看到刘东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沈默也知可能是寻自己有事,向沈大富与苏珍珍告罪后,匆忙抓了两块儿茵绣坊的点心便朝外走去。
等走到了门口,沈默边吃那点心边向刘东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是相亲大会上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刘东粗喘了几口气,待冷静过后对沈默说道。
“少爷,您今日下午与程处嗣少爷他们是不是见到了一具死因离奇的男尸?”
听到刘东的问话,沈默也不禁起了几分好奇,将手中的点心全部塞到嘴里呼呼囔囔的吃了下去。
“是呀,那具男尸的死因是很奇特,可是这与本少爷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明日去那大理寺做个笔录便是。”
见沈默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刘东脸上更加着急的说道。
“少爷,您可能不知,在您与那大理寺的人分开以后,就有一伙贼人将大理寺的那些人全部袭杀,还包括那两名仵作,并且将那具尸体给抢走了。
现在您与程处嗣少爷他们已是唯一见过那具男尸,并知晓其死因的人了。
大理寺的人现在正在府外侯着,等您一同过去做笔录呢,您看。”
大理寺的人在府外?在他们离开以后就有人偷袭了大理寺的差役?还偷走了那具尸体?
种种问题繁琐的沈默头疼不已,早知如此,一直在飘鲜楼中待着,逗逗小影不好吗。
现在可倒好,下午的酒也没喝尽兴不说,还碰到了那么晦气的事情,这大晚上的还要跑去大理寺做笔录,任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可是也不能让那些大理寺的同僚在外边等着不是,他们也不容易,于是便跟着刘东一起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在沈府门口果然看到了几个大理寺的差役,其中一个还是沈默先前便认识的封城。
可惜时过境迁,虽然才过了大半年时间,可两人的身份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封城依旧是大理寺执事房的一名普通官员,而沈默却从原来的青头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拥有县男爵位的官员。
虽然没法跟程处嗣、牛师赞、长孙冲他们这些贵胄子弟相提并论,但在封诚面前还是有着不小的官威的。
封诚与其他几名差役见到沈默出来,快步走上前准备朝沈默施礼,却被沈默给搀扶住了。
“哈哈,封大哥,你我二人之间无需如此多礼,当初沈某初进大理寺之时,还是多亏了封兄帮助才有得今日的沈某。
你们的来意,刘东方才已经告诉我了,沈某现在就同你们一起前往大理寺做笔录。”
(当初李世民移驾洛阳,朝中重要的文武官员也要随行,方便李世民理政。
而封诚,硕雷及戴胄他们也是在那时去往的洛阳,后来李世民归朝,他们也自然跟着一同返回了长安。)
虽然沈默是如此客气,但封诚及其他差役们却丝毫不敢当真,与沈默说话时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头前带路领着沈默的马车便朝大理寺赶去。
等到了大理寺门口时,沈默被眼前的景象逗得都快笑出来了,为什么呢,原来呀,被请来的可不止他一个。
程处嗣、牛师赞、秦怀玉、尉迟宝琪甚至包括长孙冲、房遗爱、杜荷他们此刻都尽皆在此。
并且一个个的都面露愁容,性子直接的尉迟宝琪甚至还对着身边的大理寺差役大发脾气。
这也正常,谁乐意好端端的被叫到大理寺问话呀,况且他们几人还是城中知名的纨绔,平白无故被传到大理寺问话,这传出去得多丢人呀。
长孙冲那家伙就更不用多言,龇牙咧嘴的威胁自己身旁的那名差役,事情最好能快一点解决,还不能传出去,若不然,哼哼…
他的话吓得那差役双腿瑟瑟发抖,对长孙冲连连道歉,同时目光还不断瞟向身后的大门。
心中暗道,少卿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呀,自己一个小差役可应付不来这几位小爷。
程处嗣他们也看到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沈默,冲他耸了耸肩,然后脸上露出一副苦闷的表情叹道。
“唉,沈默,没想到你也没能躲过去,这大晚上的被叫到这里还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沈默见此,同样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
“没办法,谁让我们几人现在已是最后的目击证人了,先进去做下笔录再说吧!”
“不过要说起来,为兄也很是好奇,那名男子,也就是被抢走的那具尸体,究竟有甚重要的,竟然使得背后之人敢当街袭杀朝廷官员也要抢走那具尸体。”
“怀玉言之有理,那具尸体身上必然藏有重要的东西,可惜,现在已经被人抢走了,不知藏于何处,不然我们还能好好探索一下他究竟因何而死。
至少能够知道我等是被何事所连累的不是。”
牛师赞此话刚说完,沈默直接站了出来朝众人说道。
“处嗣,师赞…今日之事不知你们作何感想,反正沈某是实在无法接受,好端端的心情都被这一桩惨事给搅和了。
不管这男子是因何而死,既然因此连累到我等,此事沈某管定了,必须将这幕后凶手给找出来。”
众人在此议论纷纷之时,身后那紧关着的大理寺的门也被打开了,从中走出一带着众多随侍的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戴胄。
程处嗣、牛师赞、长孙冲他们虽然敢对这些寻常差役出言恐吓,拳打脚踢的,但是对于黑脸的戴胄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朝戴胄随意拱了拱手,就当做施礼了。
(就程处嗣他们几个以前那混账样儿,无论是大理寺还是京兆府,那都是常客,对戴胄自然也是很熟的了。)
戴胄见到他们几个,脸上也是一副苦笑,平日里看到一个就够头疼的了,没想到今天直接来了一群。
无奈的朝他们几人拱了拱手,以做回礼,便让差役将他们几个‘请’进去了。
这就是无奈的原因,要放在其他人身上,那用得着戴胄这少卿亲自出来迎接呀。
程处嗣、牛师赞等人跟着一同走进了大理寺中,来到院子里那都熟络得很,偶尔还出言招呼院中走过的仆役。
这让走在最前面的戴胄脸色更黑了,真拿这当自己家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