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默转身之际,竟看到有一突厥士兵摸到了程处嗣身后,还作势要向他砍去。
若是受这一刀,恐怕程处嗣就得躺着回长安了,由于距离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沈默无法及时阻挡那突厥人的动作。
情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的偃月刀朝那人丢去,口中大喊处嗣,小心。
寒风凛冽,战场混乱,程处嗣听到沈默的喊声后连忙转身躲避,而沈默丢出的那把偃月刀也将程处嗣背后那个突厥人给扎到在地。
可是在战场上怎能轻易丢弃自己的武器,围在沈默身边的突厥人见他已失去武器,纷纷提刀围了上来。
沈默失去武器,仅凭双手肯定无法与敌军的兵刃对抗,只好伏在马背上,用背部盔甲来抵挡突厥人的攻击,同时赶马朝着程处嗣与牛师赞等人的方向跑去。
至于被他放在马背上的那贼首,是死是活根本无从在意。
可惜就算有着盔甲的阻挡,那砍来的长刀短矛所携带的力度也不小,打在沈默背上,震得沈默面色潮红,嘴角也流出了一点鲜血。
程处嗣与牛师赞等人也看到了沈默的惨状,在沈默驾马赶来之时,也顾不得再与敌交战,一边用刀砍杀着四周的敌军,一边掩护沈默与柴令武等受伤的人撤退。
今日唐军本就是仓促应战,根本都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多的骑兵,再加上少了程处嗣与尉迟宝琪他们这些小将的助力,没过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在后方督战的宣节校尉戴玉忠见战局呈现颓势,若再交战下去恐会溃败,便让人鸣金收兵。
却不料这些突厥骑兵根本没有停战的意思,穷追猛打之下,竟借此机会杀到了在后方的戴玉忠处。
战事到了如此情况,已不是戴玉忠所能控制得了的了,只好一方面让众将士撤退,一方面留下一队阻敌。
贞观二年腊月甘三日,唐军在河套地区首次溃败,死两千人,重伤三千人,轻伤更是不计其数。
当众将士撤回营地时,牛进达与侯君集两人也是大惊失措,连忙去军中文书处询问今日战局,为何会有此等溃败。
得知到敌军陡然多出近三万骑兵后,连忙命人去附近搜集木材制作拒马、床弩等物,同时也在思索如何退敌。
而沈默与柴令武等受伤的兵卒此时也在后营之中接受治疗,程处嗣眼神炙热的盯着为沈默治疗的那位医师直看。
“田老,我兄弟的伤势如何,为何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程处嗣也知今日若非是沈默丢刀杀敌,恐怕现在躺在床上的就会是自己了,所以对于沈默的伤势也很是关切。)
为沈默把脉的这名军医听罢程处嗣的话,拱手说道。
“回禀小公爷,沈爵爷这是受到外来撞击,体内肺腑经受震荡,再加上今日战事紧张,耗费了太多体力才迟迟没有苏醒。
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静养两日即可。”
说完后这军医又冲程处嗣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去为旁边的柴令武包扎伤口,而程处嗣则是向这军医连连道谢。
过了些许片刻,沈默缓缓醒来,睁开双眼便看到了守在旁边的程处嗣,程处嗣见到沈默苏醒的模样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沈默,沈默,你可算是醒了,方才可真是吓坏我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若影郡主和父亲交代呀。”
听到程处嗣的话,沈默冲他连打眼色,也幸好在旁边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谈话。
官场之上,事情都是隐藏的越深越好,所以如今沈默拜师程咬金的事情还没显露出来。
两人又闲谈了片刻,沈默突然想起自己为救程处嗣而丢出的那把偃月刀,可别忘在战场上了。
连忙向程处嗣追问,程处嗣见沈默这幅有气无力还惦记宝刀的模样,撇了撇嘴,一巴掌拍在沈默大腿上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财迷心窍,不过是一把偃月刀嘛,有什么好惦记的,放心,师赞已经帮你带回来了。”
听到程处嗣的话后,沈默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冲程处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歇息了。
他这幅德行让程处嗣更加不屑,轻淬一口,然后便去了旁边让那军医诊治,今日一战,其实程处嗣也受了点儿小伤。
兄弟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对方遇到危险时舍命相救,相安无事后又互相不屑,男人之间的情义呀,还真是有趣。
言归正传,经此一役,唐梁两军对峙局势骤变,梁方有了突厥骑兵援助,一改先前被动防守的局面,反倒是主动挑衅起了唐军。
完颜阿吉豆更是如此,不仅派人在唐营附近四处游荡,击杀唐军派出的斥候,更是亲自带着骑兵在唐营寨外叫嚣。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区区数日,战况就变换的如此之快,暴脾气的侯君集更是无法忍受,几次想要领兵出去与梁军一战,却都被牛进达给拦了下来。
他们此行带来的战马甚少,外出作战,以步兵对抗骑兵那可是战场大忌,得先想好应对之策再说。
为此可是憋的侯君集一肚子火,也派出去了几支军队前去迎战,可都被那完颜阿吉豆率领骑兵给截击回来了。
这使得侯君集更为暴躁,在外统兵多年,何时这般憋屈过,一方面命人抓紧时间制造防备骑兵用的拒马,战车,床弩等物,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前往后方,尽快募集足够的战马。
在营中憋屈了十余天时间,年也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终于制造出来足够数量的床弩以及拒马等物。
此时已是贞观三年正月十二日。
到了此时,不仅是侯君集,就连营中众将士也无法忍受这段时间的憋屈。
锋霖营,长刀营,弓射营与长矛营四营皆出,联合起来将近两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集结在营地之前,准备与那突厥骑兵决一死战。
而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呢,此时也跟在锋霖营的后边,他们所带领的飞行营人数较少不说,且此时也没有起飞升天的机会,便只好跟在锋霖营后边了。
此次担任指挥的将主名唤付振东,乃是跟随侯君集多年的将领,俗话说得好,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
付振东跟在侯君集身边这么多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作战风格与暴脾气也跟侯君集很是相似。
待到将士集合完毕,遥遥望去,看到千米之外的突厥骑兵,付振东朝着身后将士一挥手,便让他们发起进攻。
而在对面带兵的突厥将领正是前段时间被沈默与程处嗣他们打的落荒而逃的汎徳谷逯孜。
可那时乃是没有足够的骑兵,汎徳谷逯孜身为突厥人,长在草原,本就是擅长骑射的猛将,此时有了足够的骑兵,更是为他增添了不少胆气。
在悠扬的号角声中,突厥骑兵们也开始了缓慢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在距离唐军仅剩两百米的距离时,纷纷张弓扬射,一边绕着唐军奔跑,一边张弓射箭。
而唐军这边也是同样的由弓射营作为先手,朝着突厥骑兵发起了攻击。
霎时间,弓箭漫天飞舞,密密麻麻的弓箭遮挡的天色都有些发暗,叮叮当当的射在彼此盔甲之上。
唐军的弓箭根本射不中那奔袭中的骑兵,就算射到,也会被那突厥骑兵身上的皮甲给荡开,唯一能给他们造成伤害的,也就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床弩了。
而突厥骑兵射出的弓箭则是被锋霖营前锋持的盾牌给拦下了大多数,射到人的更多。
待到三轮对射以后,付振东直接下令让长刀营与长矛营出击,锋霖营作为右军在旁策应,准备寻找时机参与进去。
至于对面的汎徳谷逯孜亦是命人转变号角,让奔袭的那些骑兵向唐人发起进攻。
顿时那些骑兵马嘶长鸣,朝着唐军奔袭而至,长刀营与长矛营众将士竖起武器,矛头或刀锋向外。
步兵对抗骑兵,除去速度无法相提并论外,就是这第一波对抗了。
骑兵之所以能够虐杀步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它这迅猛的速度让步兵无法抵挡。
两军交接,唐兵的长矛或长刀直插进那些骑兵的身体,突厥骑兵的弯刀也砍杀到了长刀营或长矛营将士的身上。
顿时鲜血遍地流,胳膊腿儿等残肢满地抛撒,唐军和被摔落在地的突厥骑兵也是惨痛哀嚎。
沈默与程处嗣在后方看的也是心急如焚,长刀营与长矛营的战友虽抵抗下了突厥骑兵第一波的进攻,可是在交战途中,根本无法拦下极速奔袭的骑兵。
像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先前对抗骑兵用的阵型,在此处战场上根本无法实用,这些突厥骑兵可比他们先前遇到的那些匪徒更难对付。
眼看着战况渐危,沈默与程处嗣等人再也无法忍受,七嘴八舌的向付振东请战。
付振东在后方看的同样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身上阵,可他已不在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上阵冲杀的将军了,此次带兵前来,他还要肩负起这些军中子弟的性命。
见这种局势若在持续下去,剩下那些长刀营与长矛营将士的生命也将不保,付振东面色复杂的朝沈默他们挥了挥手,命锋霖营将士出击,掩护长刀营与长矛营的战友撤退。
今日这一战看来又是败绩,希望后方尽快将战马募齐,送到前线吧。
(像李世民及长孙无忌等老将大都流有鲜卑族或其他少数民族血统,善于弓马骑射却没有合用的战马。
关中马匹甚少,想要拿下河套地区也正是因此原因。)
言归正传,当众将士狼狈撤回营地后,整个营地的气氛都变得肃穆不少,接连几日,大唐连番受挫,军中将士死伤不少,这究竟该如何解决呢。
不仅是侯君集、牛进达、李孝恭这样的统帅在讨论对敌之策,就连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在营中也是议论纷纷。
“啊呀呀,真是料想不到这突厥骑兵如此难缠,那奔袭而至的速度让我们无法抵抗。
只怪我关中战马较少,若不然让我等骑上战马,必定能与那些骑兵一决高下。”
“师赞所言极是,看来想要与梁军作战,收复河套的话,还得先想办法除去这些骑兵。”
“可是以我等步兵的简甲,根本无法挡住那些战马的冲势。”
“对呀对呀,以俺老程看来,那些战马就跟当初我们碰到的那野牛群一般难以抵挡。”
“可是这些突厥人…”
沈默在旁听着他们几人的谈话,忽然感觉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开口说道。
“处嗣,处嗣,你方才说的什么话,再说一遍。”
看着沈默这幅激动的模样,程处嗣很是疑惑,但还是将他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对呀对呀,以俺老程看来,那些战马就跟当初我们碰到的那野牛群一般难以抵挡。
沈默,你问这个作甚,莫非有什么能够抵挡那些骑兵的良策。”
沈默根本没去回答程处嗣的话,低头又将程处嗣的话给念叨了一遍,然后想起了方才脑中闪过的灵光。
拍了一下大腿,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对众人激动的说道。
“有了,有了,某有了对付那些骑兵的方法了,就如同处嗣所言,那些骑兵经过奔袭,来势汹汹,我等寻常兵卒根本无法阻拦,调集重甲军前来又需一些时日。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我们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骑兵,那那些突厥人又能不能抵挡得住疯牛群的冲击呢。
如果我们先寻找到数支野牛群,再将它们激怒,然后引致梁军营地,让疯牛冲破他们营寨,那些战马受到惊慌必然会到处乱窜,到时我们再…”
沈默这一番言论也让程处嗣他们听的聚精会神,待沈默说完后,程处嗣一拍大腿,兴高采烈的说道。
“沈默,既有如此好计,那应当尽快报到牛伯父和侯叔叔那里,也让他们早做准备。”
说完以后,程处嗣便埋头朝帅帐方向走去,牛师赞与尉迟宝琪等人也紧跟其后。
顿时屋内只剩下沈默、甄好、柴令武、薛平四人,沈默又低头思虑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透着坏笑凑到甄好身前对他说道。
“甄好,你也知现在我大唐将士所面临的困境,现在若想解决此问题,重任还要托付到你身上,你可有承担此重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