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腊月中旬，虽没大雪纷飞，但也称得上是寒风刺骨，河套地区的气温原本就比关内要低，今天更是如此。

沈默与程处嗣等人虽穿着厚厚的盔甲，却仍旧无法抵御从盔甲间隙透进来的寒意，一个个被冻的的哆哆嗦嗦。

但他们几个此时正满是期待的盯着帅帐的方向看，牛师赞进去也有一会儿了，不知牛帅和候帅会不会答应他们请战的要求。

几人在此焦急的等待了约摸一炷香时间，终于看到牛师赞走出来的身影，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很肃穆，这让几人心中也提起了一口气。

待到牛师赞走进帐篷，心急的程处嗣直接问道。

“怎么样，师赞，牛伯父和侯帅是否答应咱们请战的要求。”

“对呀，对呀，师赞，究竟同不同意，你赶紧说呀。”

……

看着面前叽叽喳喳吵闹的众人，牛师赞装出一副悲哀的表情说道。

“父帅和侯叔叔他们，他们同意了，哈哈哈，怎么样，开不开心，意不意外，赶紧换装备去吧。

哎呦，别打脸…”

在牛师赞笑出声的时候，沈默与程处嗣等人顿觉被他忽悠了，相互对视一眼，直接朝他扑了上去。

几人互相打闹了片刻，也知不是再嬉闹的时候，各自回去换了装备，然后去往飞行营，也就是他们训练三角翼的那个营地。

营地中的将士早就得知到了消息，此时也聚集到了营地中间。

沈默走上前朝众将士喊道。

“众位将士，诸位同僚，我们飞行营能否在我军中扬名，全靠我们今日首战的战绩来证明，尔等可有信心！”

沈默的话喊完后，站在空地上的将士们也嘶吼起来。

“有，有…

此战有我，有我必胜！”

（这些话自然是沈默他们提前教好的，领兵作战，首先要培养将士们的信心与勇气，这可是李靖之前教导他们的用兵之道。）

言归正传，沈默与程处嗣等人见众将士战意沛然，大手一挥，喊了一声出发后，便带头朝着营地外走去。

飞行营的众将士也将先前准备好的三角翼、弩箭，油布团等物装上马车，紧跟在沈默他们后边一同走出了营地。

与此同时，左武威卫锋霖营和长刀营的将士也在营地外集合了，今日乃是飞行营首次出战，在战场上能造成多大的影响都尚未可知。

锋霖营与长刀营的将士随同出征，一方面是在地面掩护飞行营的战友。

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这三角翼用在战阵之上能发挥多大的威力，若是能在敌军营中引起骚乱的话，他们亦是地面进攻的主力。

唐军三营将士走出营寨的声势较大，亦被在他们营地周围的梁军奸细给看到了，惊慌失措之下连忙跑去向梁军汇报。

留守在梁军营地的完颜阿吉豆听闻此消息后亦是兴高采烈，其实以他的性格早就想于唐军一战，可是他面临的局势与牛进达、侯君集他们相仿。

同样是被颉利可汗的一纸诏书约束在营地之中，他们突厥也有另外的奇军在赶来的路上。

梁国国主梁师都在安享帝王生活的这几年，也磨去了他曾有的血性，当他听闻唐军来犯时，心中想的只是如何防范，从未考虑过真刀实枪的与唐国为敌。

可他的‘盟友’突厥却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唐国现有的实力，所以此处营寨不仅是梁国与唐国对阵的据点，还是突厥与大唐博弈的棋盘。

梁国虽在此处募集了近十万兵士，可当家做主的却是突厥派来的将领，为首之人正是完颜阿吉豆。

此刻听闻唐军来袭的消息，完颜阿吉豆欣喜异常，现在不是他主动出击，而是唐人率先进攻，大汗可怪不到他。

召集起军中将领商议如何应对唐军来袭之事，同时也让梁军士兵在外集结，准备应对唐军的来袭。

话说两头，沈默和程处嗣他们带着飞行营行走了将近百里，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到梁军的营寨和那聚集起来的大军。

此处正是众人上天的好地方，沈默在附近寻了一处地势缓高的山坡，便让众将士准备上三角翼起飞升天。

飞行营共三百人，再加上他们背负的三角翼与弓弩等物，站在山坡顶部黑压压一大片，就连柔和的阳光都被他们遮在了身后。

俗话说得好，将是兵的胆，沈默与程处嗣他们身为此次带兵的将领，又怎会退居幕后，同样站在山坡顶部，腰间拴着一根系着活扣的麻绳，朝着山下骑马的将士挥手示意。

在山脚下的将士见后立马挥手扬鞭，胯下战马四蹄飞扬，带着身后的众将士朝前跑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原本在山顶的众将士全部飞到了天上，待到飞的稳定之时，亦解开了绑在腰间的绳索，控制着方向朝梁军方向飞去。

原本在下方骑马的众将士们，则是控制着马匹朝锋霖营和长刀营的方向赶去汇合。

沈默与程处嗣他们在空中飞了少许时间后，就看到了聚集在下方的梁军将士。

由于他们飞的较高，尚未降下高度，所以在地面上只能看到些许黑影。

地面上的梁军将士同样看到了飞在头顶上的大黑影，纷纷惊呼。

“大兄，你看上面飞的那黑影是何物，莫不是荒原苍鹰。”

“荒原苍鹰向来孤单影只，怎会一下出来这么多只，且等某仔细看看，怎么像是人影，人怎么可能会飞到天上？”

……

军中将士讨论的沸沸扬扬，身为主将的完颜阿吉豆又怎会视若不见，抬头观望间也看到了空中的黑影，心中也很是疑惑，此黑影究竟是何物。

管他是何物呢，待它降下之时以弓箭射下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袭来的唐军。

有了完颜阿吉豆的命令，梁军的士兵们纷纷搭箭引弓瞄准着空中的大黑影。

可惜还没等他们的弓箭射出呢，沈默他们在上方就率先发起了进攻，弓箭，油布包，火油坛等物纷纷从上方丢落下来。

火油坛落地后便碎了一地，火油流淌到梁军脚下，再加上弓箭所迸射出的火星，直接引起了连绵大火。

弓箭如同雨珠一般从高空射下，引的下方众梁军死伤无数。

（除了他们几人背负的箭袋以外，在这三角翼侧角还盛载着好几袋弓箭，所以沈默及飞行营将士手中的弓箭，犹如水滴一般连绵不绝的朝下方射去。）

这突入起来的空袭也使得梁军人马大乱，四处躲避从空中落下的物件。

也有些人想要弯弓将空中那黑影给射下来，可是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瞄准，再加上身边战友们的骚乱，也就只好跟着一起躲避了。

军中发起如此大乱，作为将主的完颜阿吉豆又怎会看不到，拳头紧握，满面怒容的命人擂鼓，用来稳定军心。

嗵嗵…嗵嗵…

雷鸣般的鼓声也让骚乱的梁军将士安静了许多，可还没等他们重新整合阵型集合在一起呢。

与梁军对峙许久的锋霖营与长刀营便趁机杀了过来，顿时砍得梁军众将士人仰马翻。

在后方的完颜阿吉豆见己方有落败的迹象，面露怒容，抄起一把环首大刀，带着亲卫便冲进了焦灼的战场上。

这完颜阿吉豆在突厥也是富有威名的将军，曾经攻进唐境，兵临长安逼迫的李世民签署渭水之盟时也有他的存在。

有他参与进来，梁军原本的颓势竟然有了翻转的迹象，跟锋霖营与长刀营的将士打成一团。

再加上这完颜阿吉豆身材魁梧武艺高强，就连锋霖营的将主潘海军与长刀营将主钟武强两人联手都不是其对手，被他打的连连后退。

沈默与程处嗣、牛师赞他们还在空中飞着，此刻梁军将士与自己己方战友已经交战一团，再往下丢掷东西恐怕会伤及自己人。

可是看着下方梁军那逐渐反击的态势，沈默与程处嗣等人也是着急万分，可惜他们身在空中，根本不能下去帮忙。

正在几人愁眉不展之际，忽听得一声惊呼。

“我擦，沈默，沈默，你快看看，我的箭袋掉下去了。”

由于都在空中飞着，耳边还有着吵闹的风声，沈默他们也没听清喊的是什么，但是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是那倒霉蛋甄好。

各个额头留下一滴冷汗，真是服了他了，这倒霉的运气那是上天都没躲开呀。

根本没去回应甄好的话语，而是继续朝下方那焦灼的局势看去。

而甄好方才掉下的那箭袋在空中便散了开来，箭支迎风一吹，笔直的朝下落去，不比他们先前射出的那些弓箭威力小。

很不凑巧得是，那完颜阿吉豆此时正在甄好的下方，砍杀了两名锋霖营的将士后，正准备继续前行之时，忽听得头顶传来一阵风声。

出于武者的警惕之心连忙侧身躲避，可还是没能躲过空中坠下的箭失，只感觉腿上一阵剧痛，被那落下的箭失直接扎到了大腿上。

鲜血顺着大腿直流，也没了再追击的力气，跟随在完颜阿吉豆身边的亲卫见此连忙将他护在其中，掩护其撤退，同时也朝身边的战友喊着撤退。

在亲卫的护卫之下，完颜阿吉豆撤回了营寨，少了完颜阿吉豆这名大将，剩余的残兵败将，自然不是蓄谋已久的锋霖营与长刀营将士的对手。

没过片刻便被杀得四下溃逃，只有数百名溃兵逃回了营寨之中，紧接着便是大门紧闭。

而锋霖营与长刀营的将士四处追杀了一阵后便放弃了追击，重新聚合起来想要借此机会攻进梁军大营，可惜刚刚靠近梁军营地便引来一阵弓箭。

见此，锋霖营的将主潘海军与长刀营将主钟武强两人便下令让众将士返程回去。

至于在天上的沈默与程处嗣等人此时也是疑惑的紧，方才还略显败势的军队怎么一转眼便大获全胜了。

他们在空中虽然视野广阔，但也正因此才不会注意到那些不起眼的箭失，更不知道梁军为何会突然溃败。

但他们也为此而感到高兴，在空中又盘旋片刻，看清并记下梁国营地的布局后便寻找方向滑翔下去了。

待到飞行营众将士全员落地，回到营寨中时，那可是备受欢迎，今日一战能够取得如此丰硕的战果，飞行营众将士那可是算头等功。

沈默与程处嗣等人也颇为享受这种被人钦佩的目光，在众战友的簇拥下一同走进了营寨中准备庆祝。

话说两头儿，唐军这边是欢喜雀跃，杀猪宰羊的庆贺胜利之喜。

而梁军那边也是肃穆一片，今日一战，死伤数千，就连梁军完颜阿吉豆都受了箭伤，这让他们怎能高兴的起来。

完颜阿吉豆被众亲卫护送回了帅帐之中，让随行的军医前来为他诊治。

当那军医从完颜阿吉豆腿上拔出弓箭之时，疼的完颜阿吉豆额头虚汗直冒，拳头紧握，他这幅凶狠的表情吓得那军医也是惊慌得很，哆哆嗦嗦的为他处理完伤势后，便躬身退下了。

待到这军医退下后，完颜阿吉豆实在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壶茶碗都叮铃哐啷的乱响。

“来人，布吉，快过来。”

完颜阿吉豆的话喊完以后，从账外走进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完颜阿吉豆面前拱手施礼。

不错，这中年男子便是完颜阿吉豆的亲信，名唤布吉图库诺，后简称布吉。

言归正传，完颜阿吉豆看着布吉，拳头紧握，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

“布吉，方才那些唐人在空中已经看清我军营寨布局，若是再次来袭，必然会是我军心腹之患。

你且速去传我将令，全军拔营，后撤二十里，重新扎设营寨。

另外，命人前去调查，看看大汗派出的援军究竟还有几日才能抵达。”

那名中年男子朝完颜阿吉豆施礼后便走出了帅帐，去向其余将士下达完颜阿吉豆的将令。

霎时间这营地之中嘈杂声一片，这些梁军将士本就不愿与唐军对战，今日逢此败绩，消极怠战的情绪更甚。

还好被完颜阿吉豆带来的那些人手给压了下来，军令之下，梁军全军拔营，向东后撤二十里后才重新驻扎营地。

第二日，当此消息传到唐军营地后，牛进达与侯君集以及李孝恭三人商议片刻后，便下令全军拔营。

常言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既然梁军后撤二十里，那我大唐再追上二十里便是，定然要让这梁军感受到我方穷追猛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