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平安街这地方名字好听,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平安。乱七八糟的帮派都在这一片,而白虎帮的老窝就在平安街的最里面。
五爷独身而来。
蹲在白虎帮大门口的男人一看见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人往里请。
五爷走进正厅,就看见倪胭一声绛色旗袍,翘着腿坐在上首的座位,慢悠悠地喝着茶。
五爷那一句“你怎么在这里”还没有问出口,给他带路的人先开口:“老大,五爷到了!”
老大?
五爷望着优雅品茶的倪胭,失笑,逐渐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倪胭挥了挥手,带路的人一拱手转身退下去,顺便把正厅的门关上。
“特意为五爷泡了一壶你喜欢的龙井。”倪胭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将倒扣在茶托里的白瓷小盏翻过来,斟上一盏茶放在黄梨木方桌的对面。
五爷薄唇抿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缓步走到倪胭对面坐下,道:“你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
倪胭一手托腮,旗袍将她的身材拉得更加纤长柔软。她望着五爷,眼中波光流转,略低的声音柔而魅:“也许日后还有更多惊喜等着五爷。”
“放弃那笔生意合作的话,讲道理对你们白虎帮……”
“嘘……”倪胭微眯起眼打断五爷的话,“我从不讲道理,我只讲自己开心。”
她弯下腰拉开桌下的抽屉,取出一份合同在五爷面前晃了晃。五爷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雪白纤细,看上去也软,似乎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想要吗?”倪胭握着几张合同当成扇子,慢悠悠地扇着风。几张白纸在她脸侧上下摆动,越发衬得妖颜红唇的她妩媚动人。
五爷不言,捏着白瓷小盏细细品着茶。
“五爷既然是生意人,雁音就跟你做一笔生意。这份新合同里,你我分成从四六改成了三七,我又让了一分。要是你不满意,二八、一九,或者全送你也行。无所谓。你习惯了孑然一身,不想惹麻烦被仇家抓到弱点,那我们就来钱货两清的地下关系。”
“钱货两清的地下关系?”听到这里,五爷不由皱眉看向倪胭。
“对。明面上我只是大都会的歌手,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私底下真正的关系。”
“私底下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五爷感兴趣地问出来。
倪胭慢慢勾起嘴角,把不要脸的话说得光明正大:“当然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五爷失笑,他微微后倾舒服地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笑着说:“如今萧城多少人想捧你,就连聂帅也护着你。甚至连白虎帮都是你的了。你又何必再来找我?”
“五爷,一个女人看上一个男人未必是因为他的权势。还可能只是对他感兴趣。”她上半身前倾,隔着小方桌凑近五爷,眸中秋水潺潺,“五爷放心,我不是赖着男人不走的女人,更不会搞什么挟肚逼婚的勾当。不参与你的生意,不霸占你的时间,不需要你帮我出头,不干预你和别的女人乱搞。我们只是不动感情的纯洁肉.体关系。”
“不动感情的纯洁肉.体关系?”五爷低沉地笑出声来,他看向倪胭,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感兴趣的亮光。
“对。你继续做你没有弱点的萧城五爷,我继续去找感兴趣的男人们。”倪胭偏着头思索了一下,“五爷放心,哪一天你厌了我,我立马就走绝不纠缠。”
五爷语气里带着点玩笑,说:“我现在就厌了你。”
“撒谎。”倪胭瞪了他一眼。
五爷径自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说道:“这笔生意你赔得太多。”
“我说过了,我只在乎自己开心。当然了,五爷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像别的不正当男女关系那样送给我点小礼物。”倪胭低头瞟了一眼身上的旗袍,“比如送我旗袍。手工旗袍实在是做得太慢了!我订了好些家的旗袍,到现在还没做好。我就想每天都穿不同的旗袍而已!”
倪胭皱起眉,是真的有点不太高兴。
五爷望着她那张一颦一笑都是风情的脸,眸光微沉,道:“我拒绝了你两次,如果拒绝你第三次会如何?”
倪胭瞬间冷了脸,她猛地起身,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枪。她两步走到五爷面前,右腿站得笔直,左腿弯曲,膝盖压在五爷的腿上,旗袍前摆滑下去,露出她雪白细腻的膝盖和大腿。她干净利落地上膛,左手拉住五爷的领带,右手握枪抵在五爷的太阳穴。
“崩了你!”她冰冷的表情是一种极致的冷艳。
五爷慢慢扯起嘴角,本来天生微微上扬带着笑意的唇抿出性感的弧度。
“老大,不好了!啊——”
“砰砰砰——”
院子里响起一连串的枪声。不知道白虎帮的哪路仇人忽然杀上门来。
“吵什么吵?最讨厌别人打扰我的事情!”倪胭恼怒地转身,顺势坐在五爷的腿上。她拉开抽屉,又取出一把枪。双手开枪,砰砰砰。
老宅子八扇雕花木门倒下去,院子里躺了一地尸体。
她对着枪口轻轻吹了一下,余怒渐消。
五爷望着她的侧脸,眸色深了又深,沉了又沉。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生动的女人。他听见这些年无声息的那颗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两下。
第四颗星,亮。
“好。”他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倪胭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枪在她纤细白皙的指尖转了个圈儿,她耀武扬威地对五爷笑:“被我枪法征服了?早说早跟你比试枪法啦!谁输了谁乖乖去床上躺好!”
她低头专注地玩着手里的枪,手指把枪转出一个又一个花样。
五爷淡淡笑着。
如果不是因为少不更事的他招惹了大人物,封家近八十口人不会横死。这二十年他都是一个人,不仅没有女人,甚至连朋友也没有。就算是心腹手下,也没有谁跟他很长时间,总是频繁替换。如今站在他这个位置纵然风光,可私底下的仇家可是不可计数。他不想有牵挂,更不想再连累别人。
然而腿上这个明媚笑着玩枪的女人实在让他无法抗拒。
五爷不得不承认她提出的“地下关系”打动了他,他心里又觉得这种女人根本就不会成为别人的弱点。她本身就是危险的存在。
他捏着倪胭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正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保护好自己。”
倪胭笑得肆无忌惮:“我不仅能保护好自己,还能保护你。”
倪胭凑过去,伸出小巧的舌尖沿着五爷的唇线轻缓地舔了一圈。五爷的唇形很好看,轮廓清晰分明。倪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想这样沿着他的唇线舔上一圈。
舌尖舔到他的嘴角,钻进去。
倪胭在心里倒数三二一,决定当她数到“一”的时候,这个该死的臭男人还不回应她,她就一巴掌扇过去。
倪胭觉得自己在他身上已经很有耐心了。不过这个男人倒也值得她耐心一点。
还好,她数到“二”的时候,五爷捏住她纤细的腰身,回应了她的吻。
倪胭弯起眼睛,像个得逞的小狐狸。
她从五爷的腿上起身,狡猾地笑着:“我要上班了。”
五爷皱眉。
倪胭弯下腰,用手指去擦她留在五爷唇上的口红,慢悠悠地说:“你这个大老板知不知道我少唱一首歌,大都会要少赚多少钱?”
“大都会?”五爷轻笑了一声,“送你了。”
倪胭皱起眉,嗔了他一眼,不太高兴地说:“不行!你忘了咱们可说好了只做地下关系,不让别人知道。”
她把五爷从椅子里拉起来,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礼帽塞给他。她把五爷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走走走,你先走。咱们不能一起走。会让人起疑的!”
五爷站在门外,扫一眼满院子的尸体,再回头望着一身窈窕旗袍慵懒而立的女人。他笑笑,微微低头戴上礼帽,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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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胭去大都会的时候换了一身新旗袍。这条旗袍短一些,长度在膝盖以上。那双线条完美的长腿变得更吸睛。
“雁音!”阮钧皓从远处挤开人群走过来,扬起灿烂的笑脸,“你今天怎么来这么迟?我去兆熙公馆等你,原来你不在家。”
倪胭“嗯”了一声,“买旗袍去了。”
她没说谎。五爷走了以后,她去了旗袍店取定制的旗袍。反正都已经迟到了,也不在意再晚一点。
百香兰在舞台上对她招招手。大都会的歌女们因为待遇实在太好,倒是没有小舞厅里互相欺压的常见事儿。在大都会,谁来迟了谁不舒服了,别的歌手就主动上台顶一会儿。
倪胭把手里的两个装着旗袍的袋子塞给阮钧皓,转身去了后台化妆登台,然后一口气演唱了三首歌。这还是她头一次连唱三首歌,谁也不会介意她来迟,整个舞厅里的气氛被她带动得十分火热。
阮钧皓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倪胭,眼中充满自豪。看,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
五爷在三楼的休息室,他将门窗打开。倪胭的歌声传进来。他不需要下楼,就能猜到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唇,她嚣张的德行。
倪胭连唱完三首歌之后换上了阿美,她去后台补了个妆,摘了网帽,走出化妆间去舞厅。
看见倪胭,阮钧皓灿烂笑着迎上去,说:“我有礼物想送给你!本来想去接你的时候送给你,可是你今天来晚了。”
“什么东西?”
“看!”阮钧皓摊开双手,两手空空如也。他右手打了个响指,伸到倪胭耳后。
“这儿!”他的手中凭白多了一支红玫瑰。他绅士地弯腰,将红玫瑰递给倪胭。
周围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倪胭接过来轻嗅,笑着说:“什么时候学来的小把戏?”
阮钧皓笑得有点腼腆:“刚学的。”
他才不要告诉倪胭他练了一天一夜。
倪胭将玫瑰的枝叶掐断一些,把玫瑰戴进发间,她这个举动让阮钧皓一阵激动,花再多的心思都值得了!他眼中的星河越发璀然。
“还能变别的东西吗?”倪胭随口问。
“当然能!”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阮钧皓伸出右手,证明手中是空的,然后右手握成拳。他深情望着倪胭,说:“需要一个吻才能变出来。”
围观人的笑着起哄:“嘘——骗吻!”、“滑头啊你!”、“我也会变!雁音亲我!”
倪胭妩媚一笑,拉住他的手腕,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在他手背上留下的口红印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和嫉妒。
阮钧皓扯开嘴角笑着,嘴角的酒窝深陷。他左手拉住倪胭的手腕,单膝下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下面。
“送给你。”他慢慢张开右手,一条价值不菲的祖母绿项链在他指间垂下来,落入倪胭的手中。
人群里有人吹了声口哨。
阮钧皓一直盯着倪胭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亮起来浮现喜欢的神色,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真漂亮。”倪胭端详着项链,“能帮我戴上吗?”
“当然!”阮钧皓开心地站起来接过项链绕到倪胭身后,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卷发,帮她戴上。
五爷站在二楼望着楼下的一幕,他侧过身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黑西装点头,立刻下楼走进人群走到倪胭身边,低声说:“俞小姐,五爷找。”
倪胭抬头,看见五爷刚好转身往楼上走。
“知道了。”倪胭应了一声,又跟阮钧皓打了声招呼,转身往楼上去。
五爷的休息室因为布置简单,显得格外空旷。一开门正对着一张比较长的红木茶几,上面摆放着复杂的茶器。一整套黑色的沙发围着红木茶几。东侧摆着一套不怎么常用的红木桌椅,对面墙放置同套的柜子和一个落地高衣架。
五爷坐在沙发上,正在沏茶。
倪胭进来时身上穿的旗袍已经不是刚来大都会时穿的那件短旗袍,而是换上了一条白底刺绣红梅纹的长旗袍。将她衬得娴静温婉了不少。
她走到五爷身边坐下,弯下腰脱了高跟鞋,蹙眉揉着脚踝。因为她今天去店里拿旗袍,走的路比平常多一些,偏偏这是双新鞋,有些不舒服。
“阮钧皓这毛小子有什么值得你靠的?”五爷淡淡问。
倪胭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可爱呀。”
五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喝茶吗?”
“你叫我过来是为了喝茶的?”倪胭娇笑了一声,她起身,赤着脚走到窗前,将藏蓝色的窗帘拉上。
五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走动时摆动的细腰。
“呀,我好像忘了锁门。我们可是在偷情呢。”倪胭站在窗口转过身来望向五爷。
“没人敢进来。”五爷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倪胭面前。
倪胭抱着胳膊,悠闲地望着他。她才不要再勾引他,她就不信这个臭男人永远不会主动。
“转过去。”五爷说。
倪胭蹙了下眉,倒也没什么犹豫就转过身去。
五爷垂眼,视线沿着她腰背上的曲线而走。他宽大的手掌抚上倪胭的腿,手背上是微凉的丝质旗袍,掌心下是滑嫩的肌肤,抚之如瓷似娟。他用力一扯,将她腿上的丝袜撕开,然后是底裤。
他掀开倪胭高叉旗袍后摆紧密贴上去,倪胭咬了下唇,腰背弓起来,慵懒抱胸的手不得不撑在窗台上,骨节凸显,攥紧铺满窗台的绸缎窗帘。
五爷又将倪胭拦腰抱起来,扔到沙发上,去撕她身上的旗袍。
丝绸断裂的声音让倪胭朦胧的双眸恢复清明,她皱起眉,嗔怒地瞪五爷:“我新买的旗袍!”
“赔你。”
“休想用一件旗袍打发我!我至少得要——唔!你、你把我弄疼了——唔……”
倪胭合着眼蜷缩着躺在黑色的沙发上,喘息微重。她早就知道看上去斯文的男人在床上真的未必斯文。
五爷在动她的腿。
倪胭睁开眼睛回头瞪向他,拒绝:“我不要了!”
五爷只是在给她清理。
倪胭抿了下唇,看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慢慢合上眼,重新躺下来。
五爷擦掉手上的血迹,将他的西装外套仍在倪胭的身上,起身走到桌前往楼下给云姐打了个电话:“拿一套雁音的衣服上来。对,一整套。”
倪胭手指捻起遗落在沙发上的一颗金属扣子,这是她从五爷的马甲上扯下来的。
上了她的床尝了她的味道,还想保持不动感情的纯洁肉.体关系?
倪胭把玩着这粒小小的金属扣子,狡猾地翘起嘴角。
云姐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知道五爷把倪胭叫了上来。难道是倪胭做了什么事情惹五爷生气?她管理着大都会,对手下的每一个员工都很关心。因为她是女人,对手下的女孩子更是关心。而且倪胭不仅红,年纪还那么小。
她叩了叩门,在得到五爷的一声“进”后,推开门,然后看着地上被撕烂的旗袍时愣住了。她视线慢慢上移,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倪胭。她蜷缩着,身上只盖着五爷的西装外套,露在外面的腿和胳膊上的痕迹让她心惊。
云姐回过神来,偷偷看了一眼五爷。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五爷,衣服送过来了。”
五爷没说话。他站在衣柜前,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云姐小心翼翼地走到倪胭身边,把她的一整套衣服放下,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帮倪胭说话:“五爷,一会儿雁音还要登台。”
她要救这个小姑娘啊!
五爷还没开口,倪胭懒洋洋地说:“不去。”
云姐:……
五爷回头看了一眼云姐。云姐一惊,急忙悄声退了出去。
倪胭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西装往下滑去大半。她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她又不喜欢今天早上刚涂的指甲油了,越看越不喜欢!
五爷走过去,在倪胭身边坐下,将西装外套又往上拉一点,说:“很好看。”
“真的?这个橘色的好看还是上次的桃色好看,还是上上次的红色好看?红色还用过浅红、深红……”倪胭仍旧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指甲。
五爷沉默。
“算了……”倪胭不想再和他说话了,男人总是这样,他才分不清她今天和昨天涂的指甲油有什么区别。
倪胭拍了拍头侧的位置,说:“来我这里。”
等五爷坐过去,她打了个哈欠,舒服地枕在他的腿上,呢喃:“下班的时间叫我。别忘了赔我旗袍。真是的,我新买刚穿上……”
她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因为倪胭是学生,云姐有特殊照顾,她上下班时间要比其他歌手短。晚上十点就可以下班。现在到十点还有四十多分钟。
五爷几次看怀表。准十点的时候,他弯腰拿起一侧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倪胭穿好。
倪胭低着头靠在他的肩上。
她困。
倪胭本来就是一个有些嗜睡的人,从来不喜欢在睡眠上苛待自己。偏偏这个原主是个学生,每天一大早就要去上学,下了课再来这里唱歌。刚刚再被五爷折腾了一顿,就更困了。
她不想再去上学了。
五爷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自己把她折腾得狠了,心里不由略歉意。
“不走也可以。”他说。
倪胭吃吃笑了两声,她弯腰穿上高跟鞋,再站起来的时候眼中倦意消散,又成了光彩照人的她。
她望着五爷轻轻摇头,妩媚地笑着:“那可不成!谁先破坏了游戏规则谁就输了。”
她转身往外走,纤细的腰身随着她的走动摆出好看的弧度。
五爷望着她的目光一寸未曾移开,直到她走远,楼梯间已经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五爷还是望着门口的方向。
第二天是周日,倪胭在家里舒服地补觉。萧城一家又一家的旗袍店陆续来送旗袍。
五爷不太懂倪胭喜欢什么样的旗袍,他只是把整个萧城所有店铺的现货旗袍都送了来。至于那些定制旗袍需要时间,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送来。
“都是五爷送给你的?”俞梅香问。
“哦,应该是他赔我的吧。”倪胭随口说。
她穿着睡裙站在衣橱前翻找参加舞会的洋装。是为了参加学校舞会准备的洋装。既然她答应了阮晓静参加那个舞会,那么她决定至少参加完舞会再去退学。
俞梅香望着倪胭的背影,眉头拧了起来,缓缓摇头:“你变了。”
倪胭回过头看她,笑着问:“所以呢?”
俞梅香紧抿着唇,答不上来。是啊,变了又能怎么样呢?谁又能保证一如既往不会变?就连她对妹妹的心态也在逐渐变化啊……
旗袍铺子一家接着一家地来送旗袍,当然惊动了聂今。他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倪胭坐在院子里的欧式长椅上看书。
他最近有故意避开倪胭,想保持距离。可又总忍不住去关心她。频繁地问起司机关于她的事情,偶尔会出神想起她仰着脸望着他落泪的样子。又如现在,他忍不住望着窗外的她。
楼下看书的倪胭忽然抬起头,对上聂今的视线。
聂今微怔,立刻低下头。他看着手中的钢笔,讶然发现不知道笔尖抵在信纸上有多久,信纸已经被蓝墨水晕染了一大片。
倪胭也不太清楚聂今的第四颗星是什么时候彻底亮起来的,好像是闪烁了几次,倪胭也没太注意,然后就彻底亮了。
·
对于混迹大都会的倪胭来说,校园里的舞台不要太简单。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光源。
五月皇后的桂冠是用栀子花做的花环,戴在倪胭的头上,配合她身上繁复的洋装,少了几分妩媚风情,多了几分灵气逼人。
青涩的男同学鼓起勇气地上前邀请她跳舞。除了长得太丑的,倪胭一般不会拒绝。不过如果对方的跳舞跳得太烂,可别希望她给好脸色。
当然了,和倪胭跳舞次数最多的人是阮钧皓。
阮晓静鼓着两腮,望着自己的哥哥十分无语。她哥哥现在这是赖在她学校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完全把她当空气!她是亲妹妹呀!可是只要有倪胭在的时候,这个破哥哥眼睛里就只有倪胭了。
也幸好哥哥喜欢的那个人是倪胭。
这么一想,阮晓静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不经意间回头,发现柯明江站在她身后,她立刻有礼貌地说了一声:“柯教授好。”
柯明江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有同学喊阮晓静,阮晓静小跑着去找同学。柯明江重新把目光移到倪胭的身上,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这个女学生可真漂亮。
他轻轻推了下眼镜,眯起眼睛。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火苗。他前几天去大都会的时候见过倪胭,身穿旗袍柔成水一样的她。
柯明江的心里忽然有了占有的恶欲。
倪胭的掌心细微刺痛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看见是柯明江的第三颗星亮了起来。
正好舞曲到了澎湃处,倪胭随着音乐旋转,对上柯明江的眼睛。
倪胭皱眉。
经历过的世界中,倪胭遇见过很多人品很烂的男人。偏偏对这个柯明江格外厌恶。
“可以更换任务目标吗?”倪胭在心里问白石头。
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白石头的声音:“不能。”
倪胭微怒:“我明明换过!”
“那是因为那个世界里你直接把任务目标给杀了。”
倪胭反问:“我把柯明江也杀了不就行了?”
白石头被堵了一口,无奈道:“不行。只有在任务世界刚开始的时候才能更换目标。而且这个世界如果你一开始选择更换攻略目标,只不过是把柯明江换成五爷。因为加罚,五爷已经成了攻略目标。所以没有人再替代柯明江的名额。”
倪胭很快抓到了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每个任务世界原本都会有一个替补名额?比如雪无和五爷?”
“是。”
倪胭更怒:“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过。”白石头淡淡道。
倪胭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就算我放弃了一个攻略目标又会怎样?”
“什么?”白石头有些意外。
倪胭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嘴角上扬:“你这破系统又困不住我。”
“雁音?”阮钧皓皱眉,“你在想什么?”
倪胭回过神来。
“没事。”她心情大好,和阮钧皓开心地跳舞。
“雁音,我决定来你学校应聘当老师。”
倪胭诧异问:“你喜欢当老师?”
阮钧皓望着倪胭的眼睛一片澄澈:“见不到你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我的眼睛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你!”
倪胭忍不住弯起眼睛笑出来。阮钧皓不是她认识的男人中最会说情话的,但一定是认真说情话时样子最可爱的。
每次见倪胭笑了,阮钧皓都会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他笑着邀约:“江边的丁香林开了。经过的时候芳香袭人。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看?”
“唔……”倪胭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阮钧皓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当然愿意呀。”
“真的?”阮钧皓高兴地抱着倪胭的腰转了个圈。
一直盯着这边的柯明江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不过我晚上要去上班,不能太晚。”
“没问题!”
阮钧皓放下倪胭,拉着她的手奔跑起来。等倪胭去更衣室换上常服,跟着阮钧皓走到校门外,看着那辆自行车的时候不由愣住了。
“你打算骑自行车带我去?”倪胭笑着问。
“江边,夕阳,丁香的芬芳。你,我,石板路上交叠的身影!”阮钧皓牵起倪胭的手,“那样的画面,光是想一想,我都已经醉了……”
倪胭哈哈大笑。不过她并没有坐在阮钧皓自行车的后车座,而是坐在前杠上。阮钧皓双手搭在把手上,双臂环在倪胭身侧,就像把她拥在怀里!
一阵风吹过,吹落雪白的丁香。浓郁的芳香染满江边的石板路。可阮钧皓觉得身前倪胭发间淡淡的芳香才是真的醉人。他再也闻不到比这更好闻的香味儿。
倪胭轻声哼唱着歌,是阮钧皓给她写的词。
阮钧皓心中一颤:“你真的唱了我给你写的歌!”
倪胭回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问:“好听吗?”
阮钧皓呆呆望着她,三魂七魄顿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似乎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在骑自行车。
“小心!”倪胭出声提醒。
阮钧皓顿时回过神来。他睁大眼睛看着马上就要撞上的树,立刻刹车。车轮在略潮湿的江边打滑,朝一侧的江水里滑去。
阮钧皓急忙抱着倪胭舍弃了下滑的自行车,沿着另一侧的草坪滚下去。他把倪胭紧紧护在怀里,一路滚下芳草艾艾的草坪,滚进丁香树林里。
他后背抵着一棵丁香树,急忙问怀里的倪胭:“有没有摔疼?”
倪胭望着他笑着摇头。
阮钧皓陷入无限懊悔恨不已恼:“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分心!是我害了你!连自行车都骑不好,我怎么这么笨!”
“你看。”倪胭指了指上方。
阮钧皓愣了一下,顺着倪胭的手抬头去看。他撞到的丁香树晃动,雪白的丁香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两个人身上。
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丁香。
阮钧皓缓慢地低下头望着倪胭。他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手捡起她发间的一朵丁香。他喉间微哽,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勇敢一点去吻她!去吻她!让这江水、清风还有这丁香见证他的爱!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像被施了定身术完全动弹不得!
倪胭忽然凑过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阮钧皓顿时石化。
倪胭起身,转身往上方的正路走去。她站在丁香树下回过头看他,笑着说:“衣服脏了,我得先回家换衣服。得走啦!”
“哦……哦哦哦!”阮钧皓立刻爬起来,朝倪胭大步走去。他的眼睛一瞬也没离开倪胭,刚迈出一步,脚步趔趄,差点跌倒。
“小心呀。”倪胭出声提醒。
阮钧皓低着头,“哎呀”了一声,脖子不由自主地红了。
倪胭望着他这样子不由弯起眼睛。
自行车是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了,阮钧皓只好带着倪胭去大道上叫了一辆黄包车。两个人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一路无言。阮钧皓几次三番低着头把嘴角翘得老高。
情绪是会传染的。倪胭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身边这个傻呵呵的大男孩感染得轻松不少。
黄包车在兆熙公馆停下,阮钧皓先从黄包车下来,伸手把倪胭扶下来。
“我在这儿等你!”
“我还想冲个澡,要好一会儿呢。进来吧。”倪胭说着就往前走去。
阮钧皓高兴地跟上去。
俞梅香刚从学校回来没多久,正和何丽平说话。两个人见倪胭带阮钧皓回家,有些惊讶。
倪胭把阮钧皓安排在客厅,直接回房间去洗澡。
何丽平皱着眉朝俞梅香打听倪胭和阮钧皓的事情,俞梅香望着坐在客厅里的阮钧皓缓慢地摇摇头。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妹妹不是喜欢五爷吗?怎么又和这个阮钧皓走得这样近?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优秀的男人都对妹妹青睐有加?
不仅是五爷,还有面前的阮钧皓何尝不是令人心动的男人?还有柯教授似乎也对妹妹格外关注……
她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裙子。
倪胭出来的时候,阮钧皓立刻站起来,走过去帮倪胭拿东西。倪胭手里提着袋子,里面穿着几件旗袍。她现在旗袍实在是太多了,有几种款式她不太喜欢,却知道百香兰喜欢,所以是准备拿到大都会送给百香兰的。
“谢谢。”倪胭道了谢,和阮钧皓一起往外走。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出客厅,穿过长长的花园,正好碰见散步回来的聂今。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笑没注意到聂今,聂今倒是远远就看见了他们。
聂今沉默地往前走,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己。然后他一直走到她面前。
倪胭看着视线里出现的军靴,视线慢慢上移。看见聂今的脸,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笑容慢慢散去。
聂今皱眉。
她望着阮钧皓的时候笑得那么甜,怎么看见他的时候连笑都不笑一下?
聂今只是皱眉的细微动作,就让他周身的气场冷下来,就连眼神都是冰寒的。
阮钧皓下意识地拉住倪胭的手腕,他往前迈出一步,把倪胭拉到自己身后。
聂今挑眉,他的目光在阮钧皓握着倪胭手腕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慢慢抬眼看向阮钧皓,对上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