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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沐浴后，宫人们替路希安换了身新丝绸睡袍。睡袍上满是荷叶边和蕾丝。如果放在平常，路希安看见它时眉头一定会突突地跳。

可如今他全没有在意这些心思。

这些侍候维德宫人们倒是细致多了——她们替路希安烘干了银白长发，就这么松松地披在身后，然后，又替他熏香。路希安在熏香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那几人开始往他手臂上抹一种蜜糖般香膏时，他终于有点儿头皮发麻了。

这些宫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可傻子都知道，她们把路希安当做了维德什么人。

而维德。

这个名字，是路希安现在最不想见到人。

从做疯子角度来看，维德可真是太成功了。

在宫人们眼里，这漂亮得不似人族青年只是坐在软椅上，一动不动，垂着长长睫毛，像是神造人偶。

真漂亮。

他也有着一些出自本能反应，只可惜他看起来不会说话。有胆大些宫人暗地里揣测着他种族——路希安虽然有尖尖耳朵，却并没有魔族会有犄角与尾巴。宫人们更不会见多识广到辨认他身上魔纹——或许她们还觉得这是维德出于某种对纹身癖好而纹上去。因此，甚至有宫人揣测他是不是精灵族人。

也有宫人觉得他有点眼熟，可路希安明摆着非人种族让她们不再多想、也不敢多想。

在被装点完后，宫人们找来了一座……

雕花轮椅。

在看见那座轮椅时，原本还陷入思考路希安难得地“……”并松快了一下。

感谢王国里工匠们。

路希安终于脱离了被人抱着走宿命。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过长长走廊。

终于，他被送向了……

送向了……

一间，看起来只能用极尽奢华来形容，主色调为黑红哥特式房间。

房间很大。路希安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并没有高塔里那些带着“禁锢”、或者“维持”感咒文。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房间里所带有巨大阳台——这一切设施都告诉他，想要从这个房间里逃离，比之前来得容易。

套房里有拥有着极大尺寸床榻主卧，会客小客厅，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附带着小房间。主卧除了大床，还有一座长、大而柔软，几乎可以当做睡床来用沙发。沙发上有几个靠垫，和一床天鹅绒被子。

他生存环境像是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有晚风吹开白纱窗帘，轻轻。路希安被宫人们放在了沙发上，他对此有些疑惑。

可宫人们一言不发。

路希安隐约有点儿不妙预感。这份预感在来人抵达时成了真。

有人打开了套间门，他将外袍挂在了衣架上，留在房间里宫人们纷纷低下头，向他问好。

在听见熟悉脚步声时，路希安就连尾椎骨都在发麻。

路希安：……

……这可有点儿。他想，有点意思。

他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过激反应暴露出什么破绽来。

“陛下，人送到了。”为首女官低声道。

他听见维德“嗯”了一声，随后便看见凌厉青年走了进来。

维德也洗了身澡。路希安心想，他真该感动于他把皇帝浴池让给自己举动。

他为自己想出这个冷笑话，在心底里笑了一声。

维德换上了便于家居衣服，身上气质依旧是压抑迫人。他盯了一眼正蜷缩在沙发上路希安，看上去心情不错。

女官道：“需要将他安置到里面小房间么？”

小房间就在主卧里面，其中设施一应俱全。很多时候，它都是与皇帝情正浓情人侍寝所暂时居住地方。皇帝需要时情人进到主卧来，不需要时则住在小房间里，随叫随到，快捷方便。

路希安：……

他只在皇室秘闻里听说过这样房间，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要住进去。

维德到底是什么思路？居然要把他……安置在这里？

不过安置在这里也好。皇帝房间是采光极好地方，维德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自己卧室里。除此之外，他记得，皇帝书房应该离卧室不远。

趁维德出宫时、摸到维德书房、找到脚环图纸概率又增加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路希安告诉自己。既然他无法预测维德疯狂，就只能努力让自己在维德一切行动下都能保持冷静。

只要能达成最后目标，短暂危险就是值得。

可他没想到，维德居然道：“不用了。”

路希安：？？

“就让他睡在这张沙发上。”维德说。

说老实话，这张位于主卧中沙发面积与柔软度确可以当做床来使用，但……

你会让你仇人兼囚徒躯壳，睡在自己主卧里沙发上吗？？

你会愿意一大早醒来，就看见他睡在旁边沙发上吗？？

路希安：…………

他可真没想到这个难以言喻结果。

而且比起维德，如今他更不愿意与维德共处一室。

“是。”女官与侍从们没有质疑，恭敬道。

他们如来时一般悄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间套房。维德不喜欢有人留在自己身边侍候，更讨厌房间里生人气息。不过他床头有挂铃，拉下丝带，便会有外面侍从听见铃声进来服侍。

这是路希安后来才知道知识。

而他现在靠在沙发上，盯着墙上油画发呆。在维德向他走来时，他生理性地抖了一下——不过还好，这次维德似乎对他没有兴趣。

维德坐在主卧里椅子上，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拿出一本书开始翻。

路希安：……

冰凉感觉这才从他脊椎褪去。

维德看他眼神不带任何**，又或是爱慕者会有狂热。那是一种观察自己所独占艺术品、若有所思神情。

这种神情远比爱慕更让人头皮发麻。

在维德将目光移至书上后，路希安悄悄地把自己腿往里蜷了一点。

比起会和维德共处一室，他更好奇莱茵公爵问题。维德居然二话不说，直接斩杀了大贵族莱茵公爵——他以为维德总该花点时间去做善后事。

可如今他却在这里看书，就好像对方生死、与随之而来可能会有反应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虫豸。

不过维德确实有视他们如虫豸力量。在融合了亡灵之神“死”权柄后，只要使用神力，他便能以言灵形式，向敌人发出死亡、腐朽或疾病命令。人族王城只是他盘踞地，他可懒得费心思去和那些脑满肠肥蠢货打交道。

路希安想明白这点后，觉得自己在沙发上蜷得有点身体发麻。他正悄悄地改变自己姿势，便听见维德声音。

“几天不见你就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你可真是麻烦。从活着到死后，都在给人找麻烦。”维德漫不经心道，“从布赖特到莱茵，你可真是有本事。”

他声音阴郁低沉。

……其实还有加尔文呢。路希安在心里想着。

他倒是没注意自己被维德抱走时加尔文表情。尽管这次没能用上加尔文这步棋，不过之后，加尔文或许于他而言还有些用处。

比如……

想办法让加尔文与维德自相残杀，以为他自己争取逃出去混乱时机。

他略略地想着，维德倒再也没有开口。

房间里只剩下翻书声音。这难得平静让路希安竟有了种松了口气错觉。

到了夜晚，近处传来窸窸窣窣脱衣声，维德睡下了。那本书被维德扔到了沙发旁桌子上，路希安看见那是一本诗集。

路希安也在深沉夜里闭上了眼。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

过去维德从来不爱看诗集。

相反，会在圣所沐浴着秋色午后，坐在长椅上看诗集人……

是他自己。

他在沉沉夜中睡去。梦中，他又看见了秋后圣所。

他捧着一本诗集，在石椅上百无聊赖地装范儿。他知道不远处有许多人在悄悄看他。

他享受这样注视。

终于，他合上书，在圣所里找到了他要寻找人。维德坐在极僻静处石阶上，双眼漠然地看着天空。

前几日维德以重伤对手为代价，取得了在决斗中获胜资格。这场决斗是由不服他对手发起，可他万万没想到，流血后维德像个魔鬼。他差点杀死了他对手，直到被人拉开时脸上还带着诡谲笑。

那些人害怕他、孤立他。

维德没有说话，路希安也没有说话。洁白圣袍路希安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好臭脸啊。’他想着。

最终，他挥了挥手指，让一枚梧桐叶落在了维德脸上。当维德烦躁地抓下那片树叶时，他露出恶作剧得逞笑容，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梦也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来。可他不知道在深夜里，也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眼睛主人看着睡梦中他，就像看着某种从未认识过生命。

终于，眼睛主人回到了床上。而在此时，路希安也冷汗涔涔地睁开了双眼。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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