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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条令,即使身为舰队司令的高翼要登上指挥台,也需先进行申报。但也许刚才高雄过于专注,竟没有听到任何申报声。此刻,他瞥一眼执星军官,只见执星官微微点头,示意他确实做出了登台允许。
高雄啪的一声,并脚立正,敬礼:“王,是否允许我移交指挥权?”
“我允许”,高翼迈前一步。
两人相互敬礼后,高翼接过象征指挥权的瞟远镜,随意地望了望,他说:“发出询问,让瞭望手再度确认目标。”
瞭望手随即发出确认的声音。
高翼下令:“船转舵,左舷30度,挂三角旗帆,速前进。传令瞭望手,注意搜索,确认目标周围是否还有其他船只。”
所谓三角旗帆,就是为了增加风帆的受风面,而在风帆两侧临时再加挂两副三角型的帆布,不用时还可把三角帆摘下,所以称为旗帆。
船队轻巧的在海面上画出一个大圆弧,挂上三角旗帆后,船速陡然加快。直奔瞭望手指出的目标而去。不久,瞭望手看到的目标出现在海平面上。高翼举起瞟远镜,细细观察。
这似乎是一艘被风暴摧毁的船。帆已破、桅已倒、甲板多有损坏,船只半沉半浮,倾斜的漂在海面上。
高翼看了许久,看不清船上有丝毫生命气息。他随手将瞟远镜递给高雄,并向高雄解释刚才的命令:“我们这次出航就是为了熟悉新舰,南行的目的就是网罗人才。这些出海的人敢于驾一艘小舟远航,船上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人才,比如造船匠、水手、识字的先生。”
高翼随之发出一声慨叹,补充说:“完无知的人,完不知变通的人,没有胆量感驾着小船漂向未知的大海,所以,船上的任何幸存者正是我们需要的。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用请示,直接靠上去打捞,这是海上惯常的相互救助风俗……让水手们顺便练习驾船转舵,让士兵们练习海上警戒与救援。”
说到这里,高翼忽然想起了那位著名的海盗孙恩。记忆中不记得他是怎样出生,而他四度纠集十万海盗、楼船战舰千艘攻打大陆。这十万海盗以何处为基地方,也是一个历史之谜。据高翼所知,附近能够容纳十万海盗生活的大岛惟有台湾岛和海南岛,但后世的考古学已经确认,孙恩并不是以台湾岛和海南岛为基地。
历史同样没有记述:那十万海盗覆灭之后,十万海盗的家眷到了何处,她们是怎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也许,那位孙恩现在正像他一样,躲在某处休生养息,默默发展势力。
这个岛也许是琉球群岛。
不过,高翼也知道这番猜测没有考古证据支持。
据说,自山东半岛有一股海流流向琉球群岛,只要出海时机合适,不用风帆顺着洋流飘荡,船上的人就会飘到琉球群岛。而琉球群岛上,目前正有一群跨海而去的汉民组建了琉球国。四百年后,他们在唐代归附中原,并澄清了他们的来历。
“也许,向琉球群岛贩运武器,并唆使他们进攻倭岛,是一个好买卖”,高翼默默思考。
大海上除了水就是水,没有参照物,即使再高的船速,船上的人也感觉不到。因而,船队驶近那艘浮舟的过程是个极度缓慢、极度无聊的等待过程。此时,瞭望手犹在桅杆上紧张地搜寻四周,高翼则在难耐的等待中盘算着琉球,并胡思乱想起来。
“谁说中华民族不是航海民族,聚集十万海盗,这得多少人前赴后继的渡海而去,十丁抽一的军民比例,那也是百万人口的民族大迁移,如果再加上渡海过程中的十船存一,那该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从中原出逃?
可是,在民族危亡的时候,这几百万人怎么就宁愿投向茫茫无尽的未知大海,也不愿起而反抗呢?”高翼暗自琢磨。
可他忘了,自己也正做着迁移美洲的打算。
“十万海盗逆江而上攻打建康,这样的‘农民起义’,要给沿海的生产力造成多大伤害?在民族危亡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去攻击毫无海防能力的胡人政权,反而再三再四地想削弱汉人政权呢?
如此状况下,该用多大的诱惑才能使他们调转攻击方向,转攻倭奴倭岛?
等等,不对,这个数据有点不对头。如果真有十万海盗,每人每天按最低消耗配给5公斤水,光饮用的淡水每天就需50万公斤,每天50万公斤淡水啊,他们该乘多大的船渡海?又是从多么巨大的泉眼里,每天汲取50万公斤淡水呢?
诺曼底登陆中,盟军投入作战军舰约5300艘,登陆舰艇4126艘,运输船5000余艘,除去空降登陆的人员外,盟军第一波运上去的登陆士兵也不过十万出头,孙恩也能一次运送十万战士?古代的诺曼底登陆?……
嗨嗨,又叫史给骗了。”
水手们传递着一连串数据,执星军官迈前一步,报告:“王,船速19节,三炷香功夫接近
目标,是否需要船员做跳船准备,请大王示下。”
高翼收起了飘忽不定的心思,回答:“当然,命令船戒备,水手准备跳船。”
没有十万海盗,高翼大可在这片海域好好巡逻一番,即操练了水手,又会捡上许多不愿做奴隶的汉民——还都是些有一技之长的,敢于冒险的汉民。
三山港至沪犊(今上海附近)程六百七十二海里,这是按照需中途停靠青州不其港(今青岛港)而走的折线路程计算的。按船队平均14节的航速计算,需航行44.时。
古代定位设备不完善,为了防止夜间偏离航向,船舶需下锚停泊。故而每天只有12小时航行时间,高翼虽然仿制出了罗盘与六分仪,但他的水手尚不能熟练操作,所以他也不敢冒险,夜间照常要求下锚停泊。
如此综合计算,船队航行到长江口需四天时间。
这四天用来锻炼水手远远不够。因为远航船长必须掌握三角函数知识,才能读懂海图,并准确测算自己船只所在位置。而教会一个人掌握三角函数,至少需要八年时间学习基础数学。
一直以来,三山新航路的开设都靠高翼亲力亲为。每有新航路,他总是带着水手跑一遍,让水手们在亲手操作中死记硬背住新航路上的数据。但高翼事情繁多,走完这趟海程后,他或许再也没时间亲自带队跑船,所以让那些水手熟悉这条航线,就显得极为迫切。
这条航线,今后将是三山的生命线。
想到这儿,高翼转身吩咐高雄:“三山国小,但一年前我国所产的货物已塞满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的仓库,以我一个万人之国供给三个百万人之国,这是我国的莫大荣耀。
然而,辽东毕竟人少地多,现在,三国财力已穷,若是我们继续下去,则三国民生凋敝,久之必生事端。但是,我们还要发展,不能以现状为满足,所以我们必须要稳定周围的盟友,开拓新的市场。
晋人人口众多,世家大族传承百余年,财产丰厚,只有他们才能完吸纳我们的货物。所以,这条航路会是我们今后的主要航线。你指挥船队沿海岸线来回走,熟悉地形熟悉操船。嘿嘿,另外,也要让这里的海盗熟悉一下我们的战旗。
路上,但凡遇上出海的舢板,就把船靠上去,把船员俘虏了关入底舱,准备带回三山,哈哈哈,出来一趟不易,哪有这么好的机会,抓捕这些熟练水手……”
高雄附和地笑着,嗓门响亮地答应下来。
高雄来自于道麟赠送的那200名汉军士兵,高翼最初教授那些汉军士兵的就是操船,闲暇时间则用来学习汉字——那种高翼所熟悉的简化汉字。高雄性格坚韧,别人达不到高翼每日识三字的要求,唯独他在训练、劳累了一天之后,强拉着数名同伴随他学字。数月之后高翼回到三山,别人还在鞭笞与惩罚之下学习文化,背诵条令。唯独他与当初同学的伙伴得以轻松过关。
而后,高雄被选为汉军统领。道麟来之后,他又被转封为水军都统。当初身为奴隶的他现在已经认识2000多个汉字,熟背陆军、水军条列。去年冬,更是在高翼的指派下,娶上了一个识文断字的妻子。如今他的妻子杜菽正在高翼府中担任女硕士(女官)。
身受莫大的恩宠,言语不多的高雄早已暗下决心,唯肝脑涂地以报主君的恩情,所以他对高翼的话虽不理解,但还是唯唯而诺。
水手们已跳上了那个覆舟,前后甲板搜索后,几名水手钻入舱中。
“发现幸存者……还有一口气”,舱口守卫的水手向后传递着舱内的信息。
高翼主持三山以后,给这个时代带来许多新词,什么“幸存者”、“信息”、“市场”等等,都出自高翼之口。
随着高翼的威望越来越高,三山已形成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能与高翼有日常接触,经常拿高翼那里听到的新词与他人炫耀。而三山水军作为最早追随高翼的士兵,更是满口新词,连舱口的小兵也知道用“幸存者”来形容舱内的濒死者,听到这里,高雄与执星官会心地一笑。
“放下绳网,传令士兵小心挪动”,高翼发出号令。
一会功夫,船上的幸存者被一一移送翊海号坐舟。
幸存者有16名,十四男两女,都已经陷入昏迷垂危状态。其中,数名男子骨骼粗大,褐衣短裤,显然是些幸存的水手。高翼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留连,一扫之下,注意到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两名男性幸存者。
大袖翩翩的衫子充满飘逸气味;层层叠叠的深衣下长至膝,用素色的绸带系束,衣上还绘有精美华丽的纹样。
弯曲高耸的卷梁冠是竹木做成,看上去颇有古意。这种冠帽高翼以前在电视里看过,它又被称为武侯冠,据说是诸葛亮明的。
鞋,他的鞋完是木制的,类似于荷兰木鞋。没有鞋跟、没有鞋弓,典型的中式木履。鞋中央只有一根带子,草草的绑住这
木履(此处根据出
土墓葬、壁画与顾恺之的画卷,做出当时历史风俗的描写,以后各章不再单独解释)。鞋上染着各种各样的花色,蓝、黄、红、绿,似乎恨不得将世间所有颜色都染在上面。
这种风格出现在染色技术不发达的晋代,是华丽灿烂,是魏晋风度。然而在后世,这种打扮显得极为“农民企业家”。
三山地区的鞋是仿制高翼当时穿的陆战靴样式。当时的时代没有橡胶,故而鞋底多采用木制鞋模。而对方脚上这种木质鞋底,直到清末才诞生了鞋跟(在京剧里至今犹存)。但高翼清楚,这种设计的鞋透气性不好。长时间航海中,穿这种鞋让人的脚老处于潮湿状态,容易患上堑壕病、脚气、炭疽病,这是制约中国走向航海文明的瓶颈之一。
所以,高翼在确立三山地区的服饰文化时,也规划了鞋子的制法。海员的鞋子完采用透气防水的鲸鱼皮制成,鞋掌鞋跟部位用硬木,底部车出锯齿状花纹,鞋心部位仍是柔软的皮子,以便缓冲走动攀爬和奔跑时,缓冲对脚弓产生的震动力。
陆军的皮靴则采用印第安猎人的鹿皮靴样式。所有的皮靴都要求像德国军靴一样涂成黑色,每日用靴油擦的锃亮。
此外,高翼还根据服饰的三色原则,规定贵族的服饰衣色最多不能超过三种色彩。而眼前这人的服饰色彩,显然过于“绚丽”。
“此二人是个贵族,至少也是门阀子弟”,不知什么时候,在船舱里练习礼仪的赵婉登上了甲板,她看着高翼绕着两位幸存者反复转圈,遂插嘴解释。
高翼一挥手,水手们开始人工呼吸等救援措施。他转过头,看着穿上了新礼服的赵婉,反问:“为什么?”
“这个人穿的是深衣襦裙,里外穿了五层。按照晋制,十二品官员才准穿着各色服饰,而百姓只准穿不染色的素麻衣。此二人衣染花纹,我不知道这是几品官职的花色,但他一定有官衔在身。
此外,这个人年龄尚轻却头带卷梁冠,这应该是官职的象征……平民只准赤脚,或穿草鞋、布履。这个人穿木鞋……非世家大族买不起这种木履,更何况鞋上还有花色。
晋人沿袭汉俗,喜欢深裙百褶,衣服露出裤子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现在虽胡俗蔓延,露裤的直裙也开始在汉人中流传,但世家子弟,还是坚持这种穿不露裤子的深裙。
胡人穿裤子喜欢穿广口裤,由于裤子过于肥大,他们喜欢用绳子在裤子上绑扎,所以他们的裤子又叫束裤。据闻,这种裤子在晋都建康极为流行,晋朝贵人争相仿效。而此人穿的仍是直裤,这说明他是门阀子弟,但又不曾接触过南人风俗……
总的说来,此二人有官职、有品位,此地处青州,他很可能是赵国的官员,或者世居青州的门阀。”赵婉细细的解释着。
再一次深深打量过所谓世家的华服,高翼回过头来,挑剔着赵婉的新式礼服。
赵婉带着一顶插着鹅黄色绢花的白色女士帽。这顶帽子是后世中沿仕女帽的样式,四周垂着鹅黄色的绢纱,海风吹拂之下,让她的面孔若隐若现,充满了神秘感。
再往下看,是极端夸张地白色荷叶领,耸立的荷叶领边缘用鲸骨制成,既富弹性,又充满了跳跃感。
按晋人的礼俗,这套用新罗丝绸织成的裙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直到脖颈。袖子也长及腕部,没露出半点肌肤。整套礼服就像一件现代公主裙。它胸部采用立体裁剪,腰身格外突出。有钮扣的帮助,裙装高耸的胸部和收紧的腰部,让赵婉显得格外婀娜。
除了均匀的一色鹅黄,裙装上面没绣任何刺绣,裙摆刚及膝下三寸,海风吹拂,飘扬的裙子像一面旗帜猎猎作响。
赵婉脚上,蹬着一双猩红色的半腰高跟皮靴,顺着皮靴向上看,是一件紧身的白色直裤,勾勒出那小巧玲珑浑圆的腿部曲线。左手食指上是她唯一的首饰:一个硕大的黄金戒指。戒指表面用反文刻着她的官衔与名字——这就是她的官印。
高翼满意的点点头,这套衣服虽然不符合晋朝礼制,但是扣子的运用,让它具备了这时代难以比拟的魅力,而三山地区染色技术的先进,以及服装整体颜色搭配的技巧,更让这套服装具备了浓郁的“时尚”气息,想必定能征服晋朝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儒士。
“还差一套首饰”,高翼挑剔地说:“再加上一套项链与……手链,那就更完美了。”
赵婉微微低头,回避了船上水手们咄咄的目光。
太尴尬了,赵婉还不适应男人的当面夸奖,幸好,当她正面脸通红地琢磨怎么回答高翼时,其中一位华服幸存者一声呻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请问,我在那里?”,幸存者问。五胡烽火录第一卷杀戮时代第0046章冒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