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还张着嘴,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良久,转身,就见院外,站了一个一身白衣清润如烟雨,朦胧却又叫人心神恍惚的俊郎君。
愣了愣。
便听那人如泉水粼粼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别忘了你的天字牌……”
清风吹起,人影不见。
小绿瞪大眼,半晌,白着脸,往西药园跑。
……
云挽歌几个呼吸间,蹿到了西药园。
一眼便见庞丽跪在地上,头顶一朵槐花莹莹发光,有无数光点,从那花朵上如雾雨洒下,落到她身前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
云挽歌登时肝胆俱裂,“鬼老!!!”
庞丽听到动静,抬头,脸色有点发白,“你来了,快,我快撑不住了,老人家最多只有一刻声息,他有话交代给你……”
“鬼老!”
云挽歌扑过去,几乎不敢相信,此刻虚弱将死浑身冒血的老头,还是十多天前,那个站在自己跟前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老顽童。
她浑身发寒,颤着手伸过去,却不知该碰哪里。
鬼老艰难地睁着眼,看到云挽歌时,先是极为勉强地笑了下,嗓子被戳了个窟窿,还在汨汨流血。
云挽歌眼眶通红,想去堵住那该死的血。
却见鬼老抬起指尖,虚弱地朝半空点了下。
空气中出现几个虚无的字——救老段,当心云……
“砰。”
手指落地。
鬼老头一歪,闭上了眼。
“鬼老!!!”
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唤。
空间里的凤离天站到灵泉边朝里看去,就见云挽歌双手是血地跪在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身旁。
满脸悲痛,浑身发抖。
他猛地皱了眉,幽冷紫眸微微暗沉,片刻后,忽而转开视线,朝灵雾之后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耳旁,却似乎传来那少女痛彻心扉的低泣。
他顿在原地。
垂眸。
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灵雾撩动齐腰乌发。
下一瞬,人影不见。
无一从雾后鬼鬼祟祟地探了个脑袋,撇撇嘴。
……
庞丽颓然地倒在地上,有些歉疚地低声道,“抱歉,我灵力不够……”
云挽歌摇头,声音嘶哑,“你尽力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庞丽正了正脸色,“突破武者阶不是就要进入学堂正式上课了么,可我爹想让我进皇家武堂,他走了段老的路子,想让老人家给写封推荐信,我上午就过去找老人家。”
顿了下,“可是海天阁没人,我四处打听了一下,得知段老两日前来了西药园,就没回去过,便过来寻,没想到就见……”
语气微微沉重,“这位老人家倒在血里,显然已经伤了许久,却还撑着一口气,直看到我,就憋着一口灵气,让我速速寻你过来,我怕他撑不下去,就用我的武灵本源为他疗伤,让小绿赶紧去通知你,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
两日前!
正是云挽歌几人从秘境出来!
她为了巩固实力,直接进入空间修炼,本想稳定下来后,再来给两位老人一个惊喜!
却不想……
不想竟然便如此天人永隔!
一想到庞丽刚刚的话——鬼老重伤将死,却还撑着一口气,为了等自己!
云挽歌一下子揪住了身旁的一片草叶,发狠地死死攥住,由着那锋利的草叶将手心割破,也抵挡不了她此时满心针扎绞杀般的痛!
庞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张了张口。
却感觉身后声响微动,下意识回头。
便见来人白衣如雪,十分清隽,却,并不相识。
皱了皱眉。
“云二小姐。”贺君尘音若青雨,润物无声。
云挽歌咬牙抬眼。
“天字牌,天字事。”贺君尘微微一笑,“可为你解当务之急。”
鬼老最后留下的字——救老段,当心云……
可是,鬼老的话没说完,当心谁?或者当心何物?又或者,当心云家的某一人?
似是线索,却又毫无线索,这样的提示,最容易让人如无头苍蝇乱成一麻。
现在最重要的,是段老如今也身陷囹圄!
云挽歌心头一颤,狠狠地瞪着贺君尘那张举世无双清如濯莲的脸,咬牙道,“你有什么条件?”
贺君尘依旧那副淡定从容的矜贵气态,平平和和地含笑道,“请二小姐下嫁。”
庞丽满脸吃惊。
不远处,凤离天站住西药园的溪水对面,冷了颜色。
云挽歌不知为何,突然低低咳嗽了几声。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修炼的那些时日,鬼老与段老给予自己的,身为两世人都没有享受过的关切与关心。
可是,他们如今,一个浑身是血地惨死在自己面前,一个身陷囹圄现在不知到底在何处。
她忽而冷笑,“贺家主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从送她天字牌那一日起,便已猜到今日之事了吧。
贺君尘并不意外云挽歌能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尴尬,更显清悠贵气地笑道,“贺某诚心求娶,实是二小姐姻缘太难求得,贺某不得不用了一点小心思。”
云挽歌冷眼看他,“这里头贺家也插手了?”
贺君尘断然摇头,“不曾,贺某虽用了些手段,却不曾做下任何卑劣行径,请二小姐放心。”
“放心什么?”庞丽倒在旁边插了一嘴,“放心你这种乘人之危的小人?我呸!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
贺君尘也不在意,依旧微笑着看云挽歌。
却不料,云挽歌已经转过脸,安静地掏出手帕,去擦鬼老脸上的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请贺家主回吧,这个条件,恕挽歌难以答应。”
贺君尘一笑,似乎并不意外。
只颔了颔首,“二小姐既不愿,贺某也不勉强。贺某的条件始终不变,珍宝阁,随时恭候二小姐大驾。”
似乎笃定云挽歌必定会去求他。
庞丽听着刺耳,骂了一句,“赶紧滚吧!”
直等人消失了,才气不平地帮着云挽歌一起收拾鬼老的尸体,“什么玩意儿!混账东西,拿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做要挟!”
话音刚落,就见云挽歌,用手臂擦了下眼睛,一惊,扭头看去。
第一次,看到云挽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