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忍着白灵说到现在,还一副安静聆听的姿态?
不会是今儿个在瑞王府把脑子撞了吧?
而那边,白灵依旧在沉声说道。
“属下私心,是因为今年的皇都灯会节,正赶上国师的毒发时期。国师本该静心压制毒素,千万不能擅动真灵或者游走灵力,否则会引致毒发激烈,反损其身,甚至殒命。”
说到这,忽见云挽歌神情骤变,似是想到什么,猛地咬住唇,蹙眉。
心下犹疑,不知她这是恼是怒,但是对国师的报忠还是让他接着说了下去。
“但皇都灯会,乃是当朝盛事,身为千岁殿下,国师不可能不出席。属下担心会有人借此时机暗害国师,便……”
“便以国师的名义,将我遇险的消息送到林敬轩手上,让他怀疑国师中意于我,却又因为毒发,不得不利用他人,好保全我。”
云挽歌接过白灵的话锋,淡淡地扫目过去,无起无伏地说道,“你想借着这个‘国师意中人’的谣言,将我推到众目睽睽之下,好让国师避开这次毒发险境,是么?”
杏圆一下张大嘴,愤怒地瞪向白灵——早知如此,她断不可能答应白灵,让他去送消息!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白灵心知云挽歌聪敏,竟已敏锐洞悉到如此地步。
浑身一僵。
双膝跪下,在马车里对着云挽歌叩下头去,凝声道,“属下知错,死不足惜!可当今天戮朝也只有小姐才有此等能力!求小姐顾念国师一片在意之心,护国师这一时危难!”
说完,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杏圆的愤怒一下又变得异常复杂,捏紧拳头,很想捶他几下。
云挽歌却看着俯身央求的白灵,不言不语。
一时间,车厢内竟沉默无声。
唯有车外马蹄,在这皇都城内,踢踢踏踏地走过。
车门外传来林翰的问声,“主子,是回云府,还是去武堂?”
紧绷的杏圆松了口气,小心地看了眼静默的云挽歌。
终见她眼神一转,对门外道,“郭叔和韩林回府,盯着云诗诗那边。”
顿了下,看向白灵,“你去驾车,回武堂。”
白灵一怔,抬头急切地张了张嘴,“小姐,求您……”
没说完便被杏圆从旁边推了一把,“还不快去,小姐的话也敢违抗,想死是不是!”
白灵一愣,看向杏圆,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又示意了下云挽歌。
忽而反应过来。
跪在地上,‘砰’一下,砸了个响头,“多谢小姐!”
云挽歌却并未理他,只是靠着侧壁,慢慢地看向窗外。
白灵出去,与林翰老郭换过驾车的马缰,看了眼手心里的冷汗,握了握手指。
林翰下了车,看了眼车内撩动的布帘里,隐隐露出的云挽歌的一张模糊不清的半面玉色半面按黯魂的脸,垂了垂眸。
老郭在旁边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
马车内。
杏圆给云挽歌倒了杯水,递过去。
云挽歌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依旧看着车窗外。
暖春之夜的风,温软怡人,有淡淡的花香,随风而散。
然而云挽歌心头,却不是解决了瑞王府这桩心头恨那般轻松和缓。
到底……还是因为白灵的那番话。
若是凤离天此几日该是毒发时期。
那他上午那般动用灵力,助她压制心魔,强行突破武者阶,岂不是自损无数?
难怪要蒙上她的双眼,捆住她的手脚。
是不愿让她发现他毒发重伤么?
下意识又想起,那阵凶狠霸道的口舌厮磨,再想起无心果果香中,那股惑人心智的异香。
云挽歌咬了咬舌尖——难道毒发时,便会如此这般情态难控么?
若是如此。
也难怪凤离天一直不肯寻觅适意处子了。
只是……自己如何又能入得他这般青眼?
竟然不惜毒发殒命,还要那般相助自己。
偏还。
偏还不让她知晓。
若不是今夜白灵私心说出,那她岂不是要被蒙骗一辈子?
她重生过后。
最恨便是旁人背弃欺瞒,可凤离天……如此哄骗于她。
她竟然心头微甜?
可这一丝淡若薄缕的甜意底下,却又是一点点的疼痛。
不同于面对林敬轩那般恨意滔天的痛,而是蛛网一般密密麻麻攀爬而上的疼。
似怜惜,似着恼,似不忍,似气急。
她闭了闭眼。
上午被蒙住双眼时,那复杂而纠结的心思,与此时的疼痛纠缠,竟如乱麻一般。
理不清,剪还乱。
……
第二日。
云挽歌便发现。
小日子来了。
虽是武者,可女性不到不到武师阶,也无法调整这凡胎肉体的天理之道。
她从前世如此时期,便有痛腹之症,今生也不知是得了灵气,开启修炼大道,还是什么原因。
这曾经叫她痛不欲生的腹痛,竟已和缓许多。
心知修炼不宜耽误。
谁知到了鬼老那儿,这老头居然一眼看出她的日子来了。
竟然还笑眯眯地给她煮了红糖水鸡蛋。
跟后来赶到的段老两个,像哄自家的小孙女儿一般,催着她喝下。
然后云挽歌便看两个老人家,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商量,这女儿家的特殊时期,该修炼什么功法,不伤身,又补灵气的。
因为云挽歌刻意用胸前空间水坠隐了修为。
鬼老和段老并不知晓,她现在已经是武者阶了。
云挽歌私心,本是暴露武者阶,便要去其他学堂修习,她并不愿与不相干的人过多交道。
可看着两位老人对自己如此呵护上心,竟隐隐有了要不要将这水坠秘密告之的念头。
鬼老已知她真正武灵,可段老却还不知晓。
想来鬼老是想让她自己亲口说吧。
空间的事,两位老人也都还不知……
捧着空掉的碗,正胡思乱想间,就感觉手上一空,碗被拿走。
断尾猴武灵叽叽喳喳地旁边蹦跶。
一抬眼。
两个老人一脸迷之微笑地站在她面前,低头神秘兮兮地望着她。
云挽歌顿时心生不妙。
一个时辰后。
她蹲在药园南面的一片朱莲厥前,百无聊赖地用个小篮子,一株一株小心地剪下枝头上的一朵朵娇艳似火的朱色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