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她是皇甫家的人,这件事情我早就打算告诉你们,那次在金銮殿外我看夜怀对白帝师的反应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沐老将军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流连了一番道。
沐老将军将话说到了这种程度,高冉冉也就不再避讳他了,她看着他,说话有些轻:“我和夜怀也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并且怀疑蒲王妃根本就没有死,她还活着,并以其他身份出现在京城之中,甚至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不可能。”沐老将军听完高冉冉的话当即否决道。
“蒲浅浅是我亲眼见着她死的,她不可能还活着的,绝对不可能。”沐老将军否定着高冉冉的推断。
“冉冉你说她没有死,你们是在怀疑谁?”沐老将军忽而抬眼道。
“我们怀疑白老帝师就是夜怀的母妃蒲浅浅,上次太子谋反的时候我被冷千秋带到了皇甫氏的地下祠堂,我在那里看到了一本手札,手札证实了蒲浅浅的身份是始祖之弟成王的后代。”高冉冉淡漠的说出实情。
“你们说的那个成王我也有所耳闻过,成王虽然冠绝天下,却也栽在了一个情字上,因为始祖赐死了他心爱的医女,他与始祖反目成仇,后浪迹天涯,死于途中,终身未娶,成王一脉也就此一蹶不振,所以蒲浅浅怎么会是成王的后代?冉冉,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沐老将军不是不相信他这个侄女,只是她说的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相信。
“舅舅,你看到的那是皇甫氏的史书,始祖是天下之主,他想让史官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实际上,始祖并没有赐死那名医女,他不但没有赐死那名医女,反而还成全了这名民间女子与成王,不仅如此,始祖还将隐卫交给了成王掌管,成王一脉转为皇甫暗族,成为皇室帝师,也是真正的隐卫之主。”高冉冉将她所了解到的真相以告,一丝也没有欺瞒着沐老将军。
不知为何,她与这个舅舅并不太熟稔,可她却不疑她,就连第六感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或许这就是因为亲情的力量吧。
“这不可能,蒲浅浅怎么可能会是白老帝师,她明明满身伤痕,气息全无,怎么可能还存活于世?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沐老将军高大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或许是这个事实令他太难以接受着,她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还活着的。
“如果是她还活着,我一定可以认出她来的,所以白老帝师不可能是她,不会是她的。”沐老将军脸色煞白,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回忆着的金銮殿外的那个白色斗笠之下的窈窕身影,在她的身上,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故人的气息,慢慢睁开双眼,风波退去,已然归于平静。
不,不会错的,她不是她。
“沐老将军,你为什么说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她?”夜怀淡淡的将眸光转向了沐老将军,只是淡淡的,却依旧让触及到他目光的高冉冉感到脊背发凉。
“舅舅,我也想知道你方才说你是亲眼看见蒲浅浅死了,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冉冉现在觉得那天夜里的宣王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就好像一切的秘密都隐藏在了那个夜晚,夜怀的父王之死,夜怀的母妃之死,宣王府被灭门的真相以及追杀夜怀的幕后黑手。
这太多的秘密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但此刻的她也只想知道舅舅在那天看见的关于蒲浅浅的一切,以及蒲浅浅在宣王府灭门那天为何到底去了哪里,还有舅舅口中死去的蒲浅浅的死因。
沐老将军脸上的肃穆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与震惊,他能十分清晰的回忆起蒲浅浅死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一身红衣,衣裳支离破碎,脸色苍白的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宣王府出事的那天我去过宣王府,但我还是去晚了,看到宣王府尸横遍野的时候我很慌张,我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甚至都没有想过去追寻凶手,我当时想的事情是找到夜瑾还有蒲浅浅,就算是没有找到他们,也必须找到夜怀,为夜氏留下最后的血脉。”
高冉冉眸光一闪,舅舅在宣王府被灭门的那天去过宣王府?
夜怀平静的眸底亦是漾起一道微波,估计沐老将军那天去过宣王府的事情对他的冲击也不小。
“我发了疯一样找遍了整个宣王府也没有找到夜瑾他们的尸体,后来我坐在石凳上坐了好久,我看着地上遍地的尸体,慢慢就冷静了下来,夜瑾与我说过,他说宣王府有暗室,就在他所在的卧房的书架后面,我想到这里果然在卧房的书架后面找到了暗室,也就是在暗室里,我看见了一个满身伤痕的人。”沐老将军说到这里的时候冷寒的神情有些动容,他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夜怀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一紧,忽明忽暗,甚至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高冉冉听到这里眉眼也是一跳,如果没有意外,舅舅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蒲浅浅了。
一股阴寒的气息笼罩过来,高冉冉侧目看去,夜怀立在原地,眉心微微皱着,明明还是冷峻的模样,却让她感到了很是揪心着,她伸手轻轻在他的手背拍了拍,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温柔的对他一笑,给予他她所能给的温暖。
蒲浅浅是夜怀的母妃,也是他的禁忌。
而现在,舅舅所说的一切都仿佛是在推翻他们之前已经认定好的事实一样,她知道夜怀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辨,冰寒的手心甚至都浸出了些许微微的湿汗,他应该很紧张吧?
一方面期待着舅舅接下来说的事情能够推翻他们之前已经认定白老就是他的母妃的事实,那样他的恨就解脱了;一方面他又矛盾着,复杂难辨着,因为那样的话,他至少还可以确认他的母妃还活着,还是安好的模样,即便是他还恨着。
沐老将军走了过来,眸色复杂的看着夜怀,两条剑眉高高蹙起,显然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也不是很愉快:“夜怀,在那间暗室里我看到了你的母妃,看到了蒲浅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气息絮乱无比,内力全失;我问她是谁杀了全府的人,她没有说,她直到临死之前念着的还是你的父王夜瑾的名字,你的母妃虽然是皇甫氏的暗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父王的事情,她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冉冉看到沐老将军的眸底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爱恋永远都无法见阳光的那种晦涩的情绪,难道,舅舅对夜怀的母妃……
“夜怀,你的母妃在临终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她说宁愿你一生都不要姓’夜’,她宁愿你一生都无忧快乐的,宁愿你当一名山野村夫,安静的过完一生,也不愿你再回到京城,再重建宣王府之威。”
“但是命运好像是不可逆的,我派了无数的人找你,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三年,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放弃过找你,想亲口告诉你你母妃临终的遗愿,可惜等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就连先皇都对你畏惧三分,你重立了宣王府之威名,甚至远胜你父王当年,我看着你的势力日渐丰盈,看着你令人避让三尺的脸,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说起当年之事,更不知是否该告诉你,你母妃的临终之言。”
他顿了顿:“后来,等我想将一切告诉你的时候,先皇将我远调到了边塞,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会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但是冉冉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僵局,我上次回来凭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有所变化,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告诉你这些,这次回来,我再次看到了你的变化,我知道是冉冉改变了你,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用再继续隐瞒你了,这些真相,你应该知晓。”
沐老将军轻声对着夜怀说道,说完这一切,他像是解脱了般,眉目变得轻松了些,没先前那般压抑。
时间静默了半晌,夜怀垂着的眉眼平视
着沐老将军的眼睛。
眸底,是深红一片。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相信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是皇甫氏的人,就算我夜家全死了,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死!”
“我说的是真的,夜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真相,但你的母妃真的死了,白老帝师她不是你的母妃,我是亲眼看着你的母妃死在我的怀里的,亲眼看见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亲眼看见她失去了生机,她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已经鲜少有事情能够令他动容,但蒲浅浅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痛,每次想起那个场景,他都觉得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