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了……”徐阳逸缓缓收回目光,正好马车一停,他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宫殿之前,通体黝黑,仿佛能看到最深处,就算是他,多看了两眼,竟然感觉有些头晕。
“这是黑曜石。”女性恶魔微微鞠了一躬,微笑道:“传导魔力最好的结晶,整个欺骗孽宫的皇室全部都是黑曜石建筑。这扇大门叫做浮士德之门,从这里进入之后,就是费勒斯家族皇室的地盘。”
“您可以称呼它为城中城,占地五百平方千米,一共有一千五百道浮士德之门。非尊贵的客人不可从这里进入。”
徐阳逸抬了抬眉,他已经看到前方穿着银色甲胄的恶魔卫兵林立两旁,代表费勒斯家族的咆哮公羊大旗已经拉起,而正中央,一位两米高大,浑身苍白,布满黑色斑纹,瘦骨嶙峋的六只手恶魔,穿着一身足足有几十米宽大的黑色华贵长袍,负着手站在大门之前。
如同山岳。
明明周围还有诸多卫兵,明明后面就是巍峨的皇宫,但是,谁看过去,都只能看到它,无法跳过它。
它的气势,让周围一切在它面前都形同虚设。
“呵……”他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陡然化为黑洞,无限之真自行运转,顿时,眼中的世界变化,他看到的不是恶魔,而是一团难以形容的,饱含巨大力量的欲望聚合体。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极其繁琐的符箓拼命纠结,成为一个人形黑洞,疯狂提醒着他,危险……很危险!对面这个不算太高大的恶魔,身体中潜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浩瀚如宇宙。
“小心。”鱼肠凝重开口:“这是太虚魔王……真正的太虚,而且很可能是太虚巅峰!”
徐阳逸点了点头,这位魔王傲立浮士德之门前方,他正要走过去,忽然停住了脚步。
手指自动划动,按照诸天轨迹运转。七星神算已经毫无预兆地波动起来。
不过短短一秒,他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大凶,虚无之兆!
为什么?虚无?这又是什么?
他的神经已经完全紧绷,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四面八方一片平和,此刻却像风暴前夕。
他没有再前进一步。
然而,对面的恶魔却意识到了他的异样。三只眼睛转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干涩的微笑:“我是副议长肯德拉莫。”
它的声音很平静,说出每一个字,却让周围的虚空狠狠颤动。
刚刚升起的不协调感被这句话顷刻打散,徐阳逸竟然感觉……
那种隐藏的危机感在对方说话的时候淡了几分?仿佛……不想被对方发现一样?
不是他?
肯德拉莫一步步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缓缓伸出了干燥的手:“按照人类的礼节,你好。”
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徐阳逸也握了上去。
汗毛瞬间竖立,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以人类的手握住了海洋,面对的是无法预测,狂暴或深邃的无尽之海。
对方并未松开。
一高一矮,一人一魔,静静对视。许久,肯德拉莫才淡淡道:“你害怕吗?”
徐阳逸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出汗了呢?”肯德拉莫手微微紧了紧:“我曾经去过人类世界,这种分泌物来自于情绪的波动,你看起来很平静,这并不是因为运动,那就是因为紧张。”
“为什么?”
徐阳逸和对方目光对视,背后汗水悄然泌出,没有开口。
“为什么……你来到这里会紧张?”他的一切,在一位太虚魔王的眼皮底下都无所遁形,肯德拉莫却好像没有看到,缓缓说了下去:“你在担心?啊……我们是盟友,彼此交换利益,你担心你的筹码不够?还是……”
肯德拉莫贴近了一些,仅仅是普通的动作,徐阳逸开启无限之真的眼中,却看到一个吞噬宇宙的黑洞,就差半米压在自己身上。
卡卡卡……仿佛骨头都在尖叫。
“还是,你要的太多?”
徐阳逸咬牙道:“我不懂什么是太多。”
肯德拉莫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比如……深渊角斗场的门票?”
“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张珍贵无比的门票吗?”
徐阳逸没有回答,而是平静看着肯德拉莫。
既然于微末中走到了这里,掩饰毫无意义。
肯德拉莫手用力捏了捏:“我可以给你打开这扇门,看在你如此努力的份上,但是……你真的做好了迎接这场盛宴的准备了吗?相信我,听说,或者纸面文字,根本无法形容这场盛宴的伟大。”
“费勒斯家族有三位超级精锐,费勒斯王子序列之零,红夜使魔。圣炎余孽大公的私生子,苍白之眼,还有下议院第七副议长的继承者,罪孽的彼得潘……它们正在整个欺骗地狱最凶险的地方,无尽杀戮之地历练,想必……也快回来了……”
“你很强,但……人类,他们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在你之下。这是整个欺骗地狱以兆为单位的恶魔中,筛选出的真正巅峰。就算他们,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得到三甲。而一个家族的名额……只有最多四个。三位超新星,一位候补。”
徐阳逸目光微微波动,数秒后,才轻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们的交情还好不到这个份上。
身后响起了安得丽娜,法海,猫八二的马车声。肯德拉莫微微扫了一眼,拉着徐阳逸的手,宽大而精致的黑袍拖曳在地面上,如同死神的羽翼,两人一同化作砂砾消失在原地。
就在肯德拉莫离开的瞬间,浮士德拱门中央,形成一片银灰色的光幕,三道神识疯狂地扫射了出来。
“副议长阁下带走了他。”“为什么它要这么做?”“该死……这可是亲王的谕令,现在我们却无法完成?”
徐阳逸看不到这一幕,他眼前只是一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一片悬空之地。
一个巨大的平台,恐怕有一万米大小,一块块巨大的黑曜石呈柱体或块状散落边缘,仿佛是从一座黑曜石山上挖下来的。而正中,一座残破的神庙出现在那里。
没有鲜花,也没有流淌着蜜和牛奶的河,只有满地毫无装饰的火焰,和一道道如同血管的赤红裂缝。
“这里是本王的寝宫,安瑟尔芬。”肯德拉莫如同步行在冥界的死神,率先往前走,从火焰中不时跳出无数的劣魔,端着各种血红的酒液,他随手拿起一个骷髅酒杯抿了一口:“要吗?”
徐阳逸微微摇头。
一路无话,来到巨大的神殿之前,根本不需要动作,大门上张开一只十米大的眼睛,轻轻一扫,无人自开。
步行于血红的地毯,行走于冰凉的坟墓。那些广大的浮雕,阴森的雕塑,还有诡异的油画,让这里充满了森寒的味道。他们的脚步声敲击在黑曜石的地板上,好似死神的琴键,肯德拉莫终于嗤笑了一声再次开口:“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你多走一步,你就会陷入一个根本不敢想的地步。”
说完这句话,它轻轻一挥手,顿时,四面八方的空间泛出无数波纹,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上面。
徐阳逸看到了一支车队,一支无比豪华,戒备森严的车队。
上面刻绘着一个熟悉的纹章,周围所有恶魔骑士,全都浑身甲胄,一道道魔纹不时泛起,绝非凡品。而且……每一位都是元婴中期。
从画面上都能感受到这只队伍的杀伐之气,这绝非什么菜鸡队伍,和安得丽娜的亲卫队更是天壤之别。
这是真正的杀人机器。
“灰熊亲王的熊神禁军,征伐过无数位面。”画面随着他们的行动而前进,一人一魔安步当车,继续往前,肯德拉莫再次挥手,空间被自由揉捏,又是一幅画面出现。
一群穿着黑色破烂袍子的人,拱开墓碑,从泥土下伸出一只只惨白的手,十几道身影从下方站了起来。
阴森……血腥……邪恶……无论用什么词语形容这些东西都不为过,看到的一瞬,徐阳逸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死灵咆哮。
“寒冰女王的死印军团,只有十一个恶魔,它们摧毁过十一个大千世界。”
画面再次变换,一个个足以打上SSS级危险的恶魔出现在画面上,当最后刷的一声消失的时候,徐阳逸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座大殿之中。
这里只有一个王座,魔王之座,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座位。
肯德拉莫仿佛死神展翼,巨大的黑袍扬起漆黑的阴云,随着刷拉拉一片羽翼挥动之声,乌鸦一样端坐在王座之上,翘起二郎腿,带着数枚戒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随着律动,一道道赤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出,如同炼狱。
“多少年了……安瑟尔芬第一次迎来了异族的踏入。本王也是首次带人进入这里,你应该感到荣幸。”
它一只手斜斜托着巨大的头颅,幽幽说道:“而这份荣幸,来自于你的价值。所谓价值,就是你有我没有,而我很想要。”
简单,直白,粗暴。
“我相信你没有忘记刚才看到的怪物们,从你决定参加深渊角斗场的一刻,你就站在了它们的对面。它们为了丹道可以对你卑躬屈膝,但在数万年一度的万魔盛典上,它们没有选择。你来到欺骗孽宫之后,难道感觉不到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
“它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不是死,而是消失,单纯的消失,错过报名的时间。你信不信,只要刚才你走进浮士德之门,至少有三个你不想知道名字的存在会对你立刻动手。你甚至不知道是谁让你消失了几十年,当你再次出现,尘埃落定。”
“是本王刚才救了你,人类。”
徐阳逸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之前预测到的危险就是它们!
这就是所谓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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