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荃翁高寿?孤王若知道荃翁年迈,必当亲至马桥拜访,一时失察,还望荃翁海涵。
李指挥使,今日天气阴冷,请去备下姜茶,多放红糖蜂蜜,煮与诸位驱寒。”
叶开将王荃扶到被他征为行宫的石鼓书院一间小屋中坐下,随后吩咐李大监去煮些姜茶。
超级老狐狸李大监当然知道,叶开是又想化身礼贤下士的圣明君主了。
他极为恭敬的拱了拱手,“回禀大王,姜茶早已备好,奴婢这就去让宫人们送来!”
叶开这有个屁的宫人,整个广州西城禁宫的宫人数量不过几十人,禁宫都摆不满,她们还得帮着审计复兴公司上半年的账册,哪有多的可以带到前线的,不过宣教司的宣教队到还有些女队员,可以抽调来帮帮忙!厽厼
麻了!这是自王荃到他几个重孙在内,所有的衡州士绅的直接感觉,他们个个睁着闪亮亮的眼睛,原来这就是三顾茅庐式的古之贤君吗?
果然与那些满清不同,这满清就是一个知府都是高高在上的,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他们看座,煮姜茶,他们一个个的,美滋滋的如同在腾云驾雾般!
“老朽今年九十有一,大王厚赐了,大王厚赐了!”
王荃哆哆嗦嗦的接过宣教队女队员奉过来的姜茶,轻轻的啜了一口,满脸的惶恐,其余人等也差不多,好几个想跪下谢恩的,被叶开阻止了。
“荃翁,诸位乡野贤达,自甲申年威宗烈皇帝蒙难以来,迄今已然一百六十九年矣!
孤王的祖母,是大明绍武天子之孙女,孤王虽生在南洋,但无时无刻不在铭记故国。
幸得大明诸位天子庇佑,将士用命,现已全有闽粤云桂诸省,水陆大军三十万,某欲光复湘省,正缺诸位相助,不知诸位还记得故国否?”
叶开慢悠悠的说完,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小口喝姜茶的声音,许多人偷偷的你看我,我看你,但没一个出头的。
这也太怂了吧,连个出来纳头就拜,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的勇气都没?
叶开心里有些失望,这郴州、永州玩黑社会的洪门兄弟,都是踊跃参军打满清,到了这衡阳,连个挑头的人都没有。
“孤王还未到衡阳,就听人言过船山先生的经历,为嘉奖忠义,孤王当追封船山先生少保吏部尚书衔,并衡阳侯的爵位。
荃翁是船山先生唯一在世的孙子辈,孤之爵位三世而减,荃翁当为衡阳伯,并赐宅广州西城。”
一群怂逼,民族大义,忠义气节刺激不了,那就直接整实在的吧!
王荃张了两下嘴,刚想说什么,左侧扶着王荃的一个六十多的老者身形微微一动,就要出列,不过王荃右边另一个老者把他肩膀一按,抢先一步出列。
“小人王邵,替我父叩谢大王天恩,我王氏寸功未立就得大王赐以高品爵位,我尚有子孙辈九人,皆饱读诗书,愿为大王效死!”
果然还是来实际的比较有效果,王夫之在清代衡阳极为有名,光绪年间殉了戊戌变法的谭嗣同,就还称赞王夫之“五百年来学者,真通天人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
有了王夫之的后人投靠,这总算是打开了一个收揽湖南士绅的口子。
叶大王和地上王邵喜笑颜开,那个被王邵按了一下肩膀的老者脸顿时就黑了,特别是王邵只说了子孙辈九人,竟然没把他的子孙带上。
“小人王祁,家父乃是家祖次子王攽,小人有子孙十一人,小孙儿王授十四岁中生员,又从本乡周氏拳师习武,可称文物通才,愿随大王兴复汉家!”
叶开看着刚跪到地上王祁,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第一个跪下王邵的动作,再看看随着王荃来的王家子孙,明显分成了两拨颇有些怒目而视的情绪,有意思,家族内斗啊!
叶大王不知道的是,王夫之虽然是大思想家,但自己的家事,却一直没怎么管理好。
他的次子王攽是结发妻子陶氏所出,四子王敔是继娶郑氏所出,他这两儿子,王夫之还在的时候就斗的特别厉害,差点就老死不相往来。
王夫之为此还专门著家训劝解,但收效甚微,等他死后,这两儿子斗的就更厉害了。
王荃是王夫之四子王敔的儿子,王邵则是王荃的三子。
王祁则是王夫之次子王攽六子王生万的儿子。
虽然家族现在由王夫之唯一的孙子王荃掌控,但王祁并不太服气,刚才他就想出来说‘大王既封爵衡阳侯,我祖王攽为船山先生嫡次子,爵位该当由我这一支人来承袭。’
一旁的王邵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堂兄的作风,所以赶紧就抢先出来了。
当然叶大王还得感谢这两家伙的内斗,王邵抢先出来叩拜,还真跟叶大王的大手笔关系不太大,主要是因为人家的内斗。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叶开才不想去管呢,他只需要把王家绑到他的船上就行了。
下边跪着的两老头,比赛似的,把他们还算有点能力的儿孙都拉了出来,叶大王毫不含糊的封出了一堆小官,差不多都是些品的乡间土巡检之类。
王邵的长孙是案首出身,专研王夫之的学说,叶开这才想起来,王夫之老先生是反对程朱理学的。
他认为天理即在人欲中,还反对生而知之等,主张凭借感官心知,进入世界万物声色之中,去探寻知晓事物的规律,去认识世界。
虽然还是在感官心知,身心修养这个圈子里面打转,但比起程朱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要进步得多!
而且这不正好哪来打击程朱理学嘛,于是王邵的长孙被特批进入义信大学哲学系去学习。
王祁那个文物通才的孙儿确实有些能力,生的高高壮壮,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呆子。
这特务司正好缺个有些文化的,叶开大手一挥,王祁孙子直接成了锦衣卫小旗,先跟在叶大王身边学习听用,随后再去特务处独当一面。
皆大欢喜,除了王荃脸有愧色,这个时代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可能是觉得有些丢人了。
“荃翁,你久在衡阳,乃是长者,不知道这衡州府本地才俊,可有能担负起衡州同知之位的贤才啊?”厽厼
叶开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衡州是湘中南大府,衡州同知一般设两人,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绝对不是个小官。
王荃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的儿孙,看向了跟他们一样被‘请’来衡州府,主要是衡阳、衡南两县的士绅。
“回大王,江东杨健杨鳣常,年前刚举孝廉,此君胸怀广阔,急公好义,大王若要任命一同知,甚为合适!”
王荃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书生走出来跪在了地上,其实按照历史的轨迹,如果不是叶开突然打到了衡州府,这杨健今年就该北上并考中进士的。
他历史上做到了湖北巡抚的高位,为官清廉屡被同僚排挤,最后干脆弃官回乡,也算是个人才。
“衡南在我大军必经之路上,衡南县令抗拒天兵,已被诛杀,荃翁可有贤才可以接任衡南县令?”
“衡东县人彭浚彭映旟,弱冠为生员,乃是大才,可暂为大王知衡南县!”
彭浚,叶开点了点头,这个人他算是知道一些,因为此君乃是嘉庆十年的状元,还曾经做过道光皇帝老师,乃是嘉道年间的文坛第一人,慷慨大方,有古人之风。
此时的彭浚才二十七岁,刚中举人不久,虽然心里并不是很愿意,因为叶开还没在这些湖南士绅面前,展露出他摧枯拉朽攻灭满清的实力,但他现在也没办法拒绝。
呵呵,官帽子送上门你不要,那恐怕就要等着挨刀了!
他家小族人都在叶开的掌握中,如果是孤身一人,彭浚或许会来个骂贼而死,但现在全家都在,他可没方孝孺那么狠的劲。
这两人都是衡州府的年轻一代之佼佼者,他两都接受了叶开的官职,其余人等都心动了。
辛辛苦苦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做官吗?在这就有同知、知县的前途,何必还要去京城千军万马的考?
“摆宴!今日我要和诸位衡州府贤达一醉方休!”
叶开也挺兴奋,王荃他们这些王夫之的子孙是点,用这个点打开了一个面。
而杨健、彭浚等人就是这个面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以他们为榜样,收湖湘士人之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