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与诗巨神比拼猜谜语!(1 / 1)

“这次的上元节灯会,我必取头名!”

开元二十四年元宵节,初出茅庐的陈十一郎意气风发地立下了Flag。

这个时候距离他岳父柳察躬先生称赞他“天与之摛翰振藻”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神童”之名也渐渐传开,参加过几场与成名才子的诗战,势头正劲。

他隐隐觉得,自己只需要一个契机,在更大的舞台上将自己所会的名诗一一展示给众人,就能一举成名,轰动天下。

天子座驾东都,上元节便是最好的舞台。

“魏婆,苌弟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大哥陈当是陈成的第一个小粉丝,对弟弟的“才华”信服得很,冲着外祖母笑道:“这次苌弟一定拿个名次,给魏婆您长脸。”

陈成的外婆、骆氏的老娘,一直住在乡下老家,等女婿陈兼当了登封的县丞,接老人家到登封小住,尽尽孝心。恰逢上元节,都说东都的灯会好看,更有巧匠毛顺坐镇,上阳宫三十间灯楼亮相,仙景也不过如此了。小辈们自然要带老人家来洛阳开开眼界。

“好呀好呀!”外祖母一手抚摸着陈当的小脑袋,一手抚摸着陈成的小脑袋,感慨道:“当初你们魏公在世的时候,诗文是写得极出色的,我们骆家也是诗书传家。未曾想,到了你们舅父这一代,竟然是一个拿得出手的也无!令祖先蒙羞矣!”

说着笑眯眯地看着陈成道:“却不想,这诗才,却是传到了苌儿这里!世所谓‘隔代传’,‘隔代传’——岂不如是耶?”

听“魏婆”说自己继承了“魏公”的衣钵,陈成倒是乐意让她看看自己“继承”的结果。

不仅如此,我还要“青出于蓝”呢!

起初的时候陈成不知道此时的人对外婆该如何称呼,我该叫“姥姥”?“俺奶”?

最后知道是叫“wei婆”。

“嗯?这时候就叫‘外婆’了?”陈成诧异。

“是‘魏’,不是‘外’……”大唐土著们纠正没文化的陈十一郎。

魏婆……

怎么怪怪的……

那外公呢?

是不是就该叫“魏公”了?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一点儿也不错。

听起来就像是“魏国公”似的,还挺拽……

事实上,还真跟“魏国公”相关!

谁当过“魏公”?曹操啊!

东汉末年分三国,谁都知道汉献帝是傀儡皇帝,被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汉献帝是君,曹操是臣,但同时汉献帝又是曹操的女婿,一口气娶了曹操三个女儿为妻。所以,曹操一生没有篡汉自立,多少也因为有这一层裙带关系。

曹操嫁了女儿之后,把汉献帝的皇后废掉,囚禁而死,然后让汉献帝把自己的女儿曹节立为皇后。

曹节是曹操和卞夫人所生,和曹丕、曹植都是一母同胞的。曹丕称帝后,把汉献帝降级分封到了山阳(今天的焦作),为“山阳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节完全成了大汉刘氏的媳妇,反而对哥哥曹丕非常记恨。曹丕效仿昔日王莽禅让旧事,多次威逼汉献帝写下禅位诏书。在“三让三辞”之后,曹丕“无奈”同意献帝退位,并派人向妹妹曹节索要传国玉玺。

曹节眼见无力反抗,便将玉玺狠狠摔在地上,愤怒称其人都是“乱臣贼子”,“上天是不会保佑你们的”。

曹丕即位后,自然追认老爸为“魏武帝”,可老妹并不领情,仍让自己的子女改称外公为“魏公”。当上曹魏太后的卞夫人到焦作去看女儿,也不称“太后”,只说“魏婆”。

结果这种分明是“赌气”的叫法,却迎来民间一大批仿效者。

大汉毕竟坐了四百年江山,所以汉献帝在焦作还是很有人气的。民间也就跟风把外公外婆叫作“魏公”“魏婆”。时间久了,也有叫“魏爷”的。

直到今天,“魏爷”“魏婆”今天在豫西豫北豫南农村还比较流行,只是年青一代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往往以为是老人家没文化不识字,改回“外公”“外婆”——

殊不知“魏公”“魏婆”其实颇有历史古味。

其实对陈成来说,他的外婆也是一位古典优雅的女性。她口中总是说“魏公”家骆氏如何如何了得,以至于有时候陈成怀疑,自己和老娘该不会就是“咏鹅”骆宾王的直系后代吧?

只是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从长辈那里得到确认,毕竟在武周时代,骆宾王是反贼,是钦犯,他的子女隐姓埋名也能理解。

总之,开元二十四年的上元节,是陈成第一次“冲出市坊,打入宫闱”的尝试,在官方举办的大诗会上,不断有人上演一举成名,飞黄腾达的表现。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

这个时候还没有猜灯谜,谜语悬之于灯,供人猜射开始于南宋。

那不猜谜的话,除了观灯,大家还在上元节玩什么呢?

分曹射覆!

对李商隐的诗读得熟的话,自然对《无题》熟稔无比: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对于颈联的“隔座送钩”,似乎想想还能理解;

可是下一句的“分曹射覆”到底是什么鬼?

让人不明觉厉的样子!

看到“射”,难免望文生义,难道是投壶?

其实呢,“分曹”就是两两分对、分组的意思;“射”非射箭之射,而是“猜度”;“覆”则是覆盖。

说白了,就是聚会宴饮时大家分成两组,一方将某物藏于杯瓶碗碟等具之下、另一方猜其为何物的游戏。

宴饮时分曹相戏以助兴,是中国人古今一以贯之的饮食文化传统。

古人设宴欢会,鼓乐歌舞、赋诗弹琴、杂技百戏,助酒兴的办法是很多的,而其中最宜于调动席间气氛、拉近感情的,大概就是分曹以为戏乐了。

起初,这种分曹相戏更强调的是仪式感,着重“待人以礼”,娱乐尚在其次,是一种规定严格、极为讲究的社交活动,一般行于王公贵族之间,寻常百姓是不玩的。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分曹游戏,大概是先秦就有的射箭了——所以此射虽非彼射,却也称得上有些渊源。

而前面的“藏钩”也属于“分曹射覆”的一种,将一小钩暗里在诸人间藏来藏去,由此转彼,叫人来猜钩在谁手。猜的中,则藏钩之人罚酒;猜不中则反之,猜者罚酒。(陈成:这难道不是‘击鼓传花’?)

只不过单单猜东西的话,未免太过低级,没有技术含量。到大唐的此时,早已不限于猜物,而进化出文字游戏、即兴作诗等更为丰富多变的玩法。(现在的人喝酒聚会时仍然乐此不疲,“划拳”“棒子老虎鸡”啥的,却不知道这也是低阶的“分曹射覆”一种形式。)

而陈成要想在上元节诗会一举成名,就要通过“分曹射覆”的考验。

因为参与的人那么多,不可能人人都能把自己的诗传到上面的大人物面前,必须要经过前面的筛选。

那年上元节的“分曹射覆”可以看做是选秀的“海选”阶段。

陈成和一大帮人围坐在方桌前——都是有志于此的,以20人为一组。

这二十个人用相连字句隐寓事物,令人猜度,然后作诗,若射者猜不出或猜错,或者诗作得不行时,就要被淘汰出局。

最终这二十个人只能决出一个人——通过预选,然后就可以去参加五凤楼前的诗会了。

简而言之,可以理解为,这二十个人“划拳”,赢得那个人就获得通往上阳宫的入场券,输的人呢,也不亏。

反正天子大酺,酒水不喝白不喝,哈哈!

经历的过程具体可以参见千秋节那一章,除了灯楼更多,契合上元节主题之外,其他大同小异。

只是因为加入了猜谜,陈成可就如鱼得水了!

因为他发现,虽然大唐的人作诗很厉害,可是猜谜水平——

只说普通人的话,那真是菜鸡到不行!

被陈某人吊打!

陈成上来出的题目: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周围连着两位仁兄竟然都猜不出来!

我的天!

你们就这种水平的话,我要是出“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那你们还不得崩溃自尽啊!(他们当然都猜不到这是花生!毕竟这时候还没有引进……)

至于“远看山有色”的谜底是“画”,这是学过小学二年级语文的小朋友都知道的,而且也不很难。

至于这首诗本身,还有一个悬案。那就是诗的作者和年代总是胡乱标,有的教科书标的是“唐代王维”,有的说“元代王冕”,有的说“明代唐伯虎”“清代高鼎”,经过陈成亲自问询王维老师——矢口否认那是他的作品!

既然不是王维老师写的,那我就没有心里负罪感了!

以后这首诗的作者就是陈成我了!

哈哈哈!

(其实真正的作者是南宋僧人道川禅师为注释佛教经典《金刚经》所作的偈颂诗。)

就当陈成无比得意自己的水平无比出色,远远高于周围人,外婆也为我骄傲的时候,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张口答道:“谜底是‘画’。”

陈成有些泄气,不过也没关系,咱们玩的是文人的“分曹射覆”,你光猜出来谜语不行,还要写成诗才行啊!

“这有何难?”对方轻轻笑笑,一副这正是他拿手好戏的模样,卷起袖子道:“我前两日刚刚观赏过一幅好画,正有所想,便在此刻写来与你听!”

那人原本见陈成一个八九岁顽童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天真可爱,可是他那首饱含禅机的“画”诗一出来,青年便知道此子并非池中之物,不可以拿普通小孩来看待,也起了较量的心思。

我堂堂——

还不如你?

开口吟道:“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绦镟光堪擿,轩楹势可呼。

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陈成当时听了,就觉得此人诗作不凡!

起用惊讶的口气:说是洁白的画绢上,突然腾起了一片风霜肃杀之气!

这种肃杀之气,第二句随即点明:原来是矫健不凡的画鹰仿佛挟风带霜而起!

先写“素练风霜起”,然后再点明“画鹰”,乃是“倒插法”!这种手法,一起笔就有力地刻画出画鹰的气势!

先声夺人!

颔联两句是说苍鹰的眼睛和猢狲的眼睛相似,耸起身子的样子,好像是在想攫取狡猾的兔子似的,从而刻画出苍鹰搏击前的动作及其心理状态——

真是传神之笔,把画鹰一下子写活了,宛如真鹰!

毕竟系着金属圆轴,只是人的掌中之物——

可只要一旦把丝绳解掉,即可展翅飞翔!

从颈联这一句,便可知道此人身怀大志向!

“思”与“似”、“擿”与“呼”两对词,把画鹰刻画得极为传神。“思”写其动态,“似”写其静态,“擿”写其情态,“呼”写其神态!

用字之精工,颇见匠心!

把画上鹰描写得同真鹰一样!

最后两句进到第三层,承上收结,直把画鹰当成真鹰,寄托着作者的思想。“何当”含有希幸之意,就是希望画鹰能够变成真鹰,奋飞碧霄去搏击凡鸟。“毛血”句,见班固《西都赋》:“风毛雨血,洒野蔽天。”至于“凡鸟”,张上若说:“天下事皆庸人误之,末有深意。”这是把“凡鸟”喻为误国的庸人,似有锄恶之意。由此看来,此诗借咏《画鹰》以表现作者嫉恶如仇之心,奋发向上之志!

这人是谁?

竟然有此等大气魄!

总起来看,这首诗起笔突兀,先勾勒出画鹰的气势,从“画作殊”兴起中间两联对画鹰神态的具体描绘,而又从“势可呼”顺势转入收结,寄托着作者的思想,揭示主题!

错愕半晌之后,陈成却又微微笑,心说,诗写好又如何?

我还有大招!

“那阁下再猜猜,我现在这首诗写得又是什么东西?”

总起来看,这首诗起笔突兀,先勾勒出画鹰的气势,从“画作殊”兴起中间两联对画鹰神态的具体描绘,而又从“势可呼”顺势转入收结,寄托着作者的思想,揭示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