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肉布施(1 / 1)

明末屠夫 兮非可 1928 字 5个月前

昨晚的喧嚣已经沉寂,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微醺。杨炯穿着单衣,站在窗前,看着花园里的池塘。已是人间四月天,芳草萋萋,柳条依依,池水染绿,春意正在恣意飞扬。

秦素素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一碟馒头和一碗稀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夫君,过来吃点吧!”声音很是悦耳。

杨炯乖巧地移步坐下,伸手就要拿馒头。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方手帕,“夫君,你先去洗洗手。”杨炯抬头一看,秦素素仿佛想起了什么,俏脸侧开,只余一抹羞红。

杨炯只得又去洗手。

啃着雪白劲道的馒头,杨炯觉得惬意极了,耳边又传来了悦耳的声音,“夫君,娘很明事理,怎么又不太喜欢石三妹呢?连丫鬟都没给她指派。”

杨炯听了,瞬间又头大了。昨天下午,杨炯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避免了杨西施在石三妹身上发作,晚宴的时候,也让石三妹入席了。饭后,戏班子在园子里唱戏的时候,杨西施让石三妹坐在秦素素一旁。

见到这般情形,杨炯还以为过关了,现在想来,杨西施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迟疑间,秦素素又道,“家和万事兴。夫君你向来孝顺娘,要不,以后就把石三妹当外室,购置一处宅子,在外面安顿下来?”

杨炯心里苦笑。

三妹子,你四处树敌,是宫斗大忌哩!

杨炯用力咽下嘴里的馒头,摇头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去安排两个丫鬟给三妹子。回头,让她拿些好东西给你——当日攻进郑芝龙府邸,杨真弄回不少上等珠宝首饰。”

秦素素撇撇嘴,“夫君就是骄纵她!”

杨炯只得安抚道,“素素贤惠,就多帮我担待些!倒不是格外看顾骄纵,而是体恤怜惜罢了。说到底,是我进剿苗疆,才导致她父亲丧生的。”

秦素素听了,神情窃喜,眼睛亮晶晶的。一时间,房间又安静下来,杨炯埋头对付馒头,大口大口嚼着,很是惬意满足。秦素素手托香腮,凝神看着他,神情转为痴呆。

……

上午时分,秦光磊从外面晃荡回来,一身酒气,刚进厅堂就被秦诗欢给叫住了。

“读书人,流连往来应酬,觥筹交错、胭脂水粉间,最是消磨意气!你身为秦家长子,不思进取,整日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成日里和一帮文人墨客混在一块,还敢夜不归宿,这成何体统!”秦诗欢一脸不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秦光磊心虚,但还是开口辩解了,“爹,我们那是吟诗作对,砥砺品行,培养雅趣。这不是平日您教儿子的么?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哩!”

秦诗欢又气又恼,“你个孽子,还敢顶嘴!若是正经读书人,爹岂会担心。文人墨客,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一帮落第的秀才举人,无心向学,只求悠游快活罢了。和这等人结交,有何裨益?”

连孽子都给搬了出来,秦光磊只得怂了,便套拉着脑袋,装出一副痛彻心扉、痛改前非的模样。可惜这等伎俩,早已被他爹给看清了,根本就不吃这套。秦诗欢再度训斥道,“一说你,就是这副鬼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明是非,懂道理。不好好上心读书,成天嬉游,会有什么出息!”

秦光磊嗫嚅道,“爹当日悉心向学,举业连捷,如今不也这样么?”

秦诗欢听了,胡须立马抖动起来,手指秦光磊,“你个孽子!你懂个屁!老子现在赋闲在家,可不是读书的缘故!”

秦光磊继续嘟囔,“那是个什么缘故?是怪你的呆子女婿打下了衡州喽!”

见自家儿子这么一说,秦诗欢反倒冷静下来了,坐到椅子上,又呡了一口茶,语气平和地说道,“杨炯小儿,带着素素,昨日已回杨府。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歹也应该去看看。你和光淼俩兄弟,也就这一个妹妹。”

秦光磊眼睛转了转,嘴角露出笑意,“爹,我晓得哩。只不过,这两日,听说杨老夫人要在自家园子里,让戏班子唱几天戏。不是给咱们家也送来了帖子么?”

秦诗欢点点头,“帖子是送了,你娘今儿也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哩,估摸着在杨府用饭了。不过,为父说的是你。你也该去上一趟!”

秦光磊若有明悟地看向他老爹,出言试探道,“爹是要我去寻你那呆子女婿说说话?”

秦光磊轻咳两声,又训斥道,“你个孽子,怎么说话的。女婿就是女婿,怎么成了呆子女婿?若果真是个呆子,还能打败沈犹龙,还能打败郑芝龙。这两个,一个是封疆大吏,一个是一方霸主,非等闲视之。”

秦光磊有些戏谑,“爹,我懂了。你明着骂我不务正业,实则想着我去虎山军谋个官职。”

秦诗欢老脸一红,呵斥道,“你个孽子,为父可是为你着想。你性情跳脱,爹担心你闯祸,才不让你走进学当官这一条路。不然,你这性子,可是要在官场上吃大亏的。”

秦光磊迷惑了,“爹,你先前不让我进学当官,怎么又让我去虎山军那里谋职?”

秦诗欢怒了,“你个孽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幸亏没让你去朝廷当官。这虎山军是你妹夫的产业,即便你性情跳脱,行事有些差错,旁人也会忍着让着,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这么明白的道理,你一把年纪里,竟然还想不明白——你个孽子!”

说完,秦诗欢就想动手教训一番,吓得秦光磊落荒而逃。

……

晚间,杨府园子里的戏台上咿呀咿呀唱着戏,台下满园子的眷属满脸兴奋与荣耀。在前院,几十桌流水席,一个时辰换一次,满院子的香味扑鼻。交际问候的来客,紧张忙碌的仆役,几乎不曾停下的喧嚣热闹,昭示着一个家族的兴旺与崛起。

杨炯差不多又喝醉了。杨西施发出了很多帖子,在秀才的协助下,广邀在衡州城居住的虎山军眷属,来自家园子里演戏,还特别准备了流水席用来招待。作为虎山军的头目,杨炯不得不出面说上几句好话,再陪着喝上几杯烘托气氛。

哪怕每次喝得不多,但经不住一个时辰一换的流水席呀!

杨炯有些踉跄,独自一人走到园子墙角的位置,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双手捂撑着脸颊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炯迷迷糊糊感觉一股清香袭来,好像有人靠近自己。一个激灵,扭头一看,戏台子那边传来的微弱灯光中,是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杨炯揉揉眼睛,看清楚了,竟是久久不曾遇见的梅姑。

“大人,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梅姑一副关心的神色。

杨炯脑子里迅速闪过胖子的模样,“不必。那边正在唱戏,你赶紧去看吧!”

梅姑听了,神色转为落寞,“戏里戏外,都是一场戏。人世纷扰,不也各是角色。将军,你说是么?”

杨炯知道梅姑长袖善舞的往事。不管是回雁峰诗会的欲擒故纵,还是在衡山县城里对胖子的虚情假意,自己都曾有幸作为见证者。不仅如此,还见过梅姑为了见面花粉税,差点在衡州大营里跟自个闹翻。

当时对她态度那么恶劣,怎么今日说话还是这么文青?

杨炯有些疑惑地看向梅姑,“你这是怎么啦?”

梅姑听了,眼睛一亮,“小女子不过是一时感怀而已,大人不必牵挂。倒是大人一个人呆在这里,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万一睡了过去,很容易着凉的!”

吴侬软语,别有风味。不过,杨炯却是有些戒备和警惕。胖子和秀才,先后被梅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胖子显然是情根深种。

杨炯想溜,“嗯,你说得对,我这就回房。”说完,杨炯便站了起来,不成想,梅姑却是伸手抓住了过来,“大人,你喝多了,我来扶你!”

说话间,已经十指相扣抓牢了。

杨炯正想挣脱,耳边传来一声怒吼,“好你个呆子,躲在墙角偷偷摸摸哩!”

扭头一看,杨炯发现便宜师父、便宜大舅子,秦光磊双手叉腰,一脸正气地瞪着。杨炯正想解释,却听见梅姑呵斥道,“原来是秦公子!这怎么是偷偷摸摸了?我就是扶着大人前去房间歇息。”

秦光磊这时也看清了,竟然是冰清玉洁,才情满满的梅姑,顿时有些尴尬,“梅姑,怎会是你?怎么,怎么还牵手了?有这么扶人的么?”

杨炯在心里给自家便宜师父,还有便宜大舅子,默默点了个赞。这才是三观端正、坚持原则的粉丝哩!对自家偶像也毫不偏袒,一身正气,理性追星。

时至今日,梅姑丝毫不畏惧早已落魄的秦衙内,反唇相讥,“大人喝多了,行走不便。我这么扶人,有问题么?佛经里都有法布施、肉布施——这扶个人,你还有什么可说道的。”

秦光磊哑口无言了。杨炯也再次刷新了对梅姑的认知。这等战斗力,真不是一般官二代能应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