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东征讨郑(四)(1 / 1)

明末屠夫 兮非可 2154 字 5个月前

听到郑芝鹏所率郑军遇袭的消息,郑芝龙又急又气,一拍案几,连连大吼,“击鼓,聚将!给老子击鼓聚将!”

一旁的郑鸿逵也是万分震惊,一再追问郑芝鹏的亲兵,“你是说,虎山贼就在安海?现在云罗山下伏击芝鹏兄弟?”

亲兵回道,“我等本是护卫在郑将军身边,他说他不能抛下大军逃回来,不然,就没脸见大爷和四爷了。将军下令,叫我们赶紧回来报信,他定要与大军共存亡。”

郑鸿逵听了这番话后,叹道,“芝鹏兄弟,关键时刻倒是有担当哩!”

郑芝龙听了,也是黯然无语。

没一会,中军大帐便聚满了人。郑芝龙径直说道,“今早,虎山贼就在咱们安海境内的云罗山下,伏击了郑芝鹏兄弟。现在,那一万多兄弟正在被虎山贼围杀。该怎么办,大伙说说?”

下面的人一听,瞬间狂躁起来。

“赶紧出兵去救芝鹏兄弟!”

“郑将军带着有一万多人马,哪怕虎山贼再厉害,也没法一口吃下。咱们现在就赶紧出发,一定赶得上。到时候,咱们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虎山贼!”

“对头,救兵如救火!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很明显,虎山军的伏击,引发了郑家军内部强烈的反弹。不同于一般的势力,郑家的基业,是这十几年来,一点点厮杀打拼出来的。郑氏族人都参与其中,军中以郑氏子弟为骨干力量,是一支名副其实的郑家子弟兵。

对大伙的反应,郑芝龙很是满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虎山贼欺人太甚,竟敢在安海境内,下手伏击郑家的人马,而且还距离郑府这么近,若是不出兵迎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芝龙干脆利落地拍板,“马上出兵,去解救芝鹏兄弟!咱们郑家,没有孬种!这一仗,必须打!”

众将轰然应诺。

……

云罗山下的原野,喊杀声渐渐消失,微风拂过,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杨炯无悲无喜地走在原野上,残肢断手随处可见,无头尸体更是触目惊心,脚下经常会有粘接感——那是血水浸润了地面。秀才脸色苍白,喉结不断蠕动,时不时干呕几下。石三妹则是花容失色,紧紧跟着杨炯,都不敢低头看脚下,不时还是踮着脚尖走。

不到半个时辰,虎山军便一举围杀了从福州府回援的这一万余郑军,还生俘了他们的主将郑芝鹏。脚下的这些无头尸体,便是被虎山军士卒割掉脑袋,拿去领赏记功去了。所有的无头尸体,颈部的切面都非常整齐,那是在战死后才被割掉首级的。

杨炯心头,涌上一股很矛盾的罪恶感。

当然,这股罪恶感,不是圣女婊式的自我否定与矮化,而是源自对生命最起码的一种尊重。但同时,杨炯也深知,这是战场,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什么好矫情的。一场战斗后,这些无头尸体,不是郑军士卒的,便会是虎山军士卒的。

尽管想得明白,但杨炯心里还是莫名难受。

杨炯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秀才,问道,“柳兄弟,你是读书人出身。往日寒窗青灯之下,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境遇?”

秀才听了,凝神思索一会后,摇了摇头,轻声答道,“不曾!”

杨炯淡然一笑,又问,“今日之境遇,可曾后悔?”

秀才想了想,回道,“不后悔!我虎山军,不烧杀,不奸淫,不欺凌,军纪森严,洁身自好。就是古之良将,其所率之军,也未必比咱们能强到哪里去。”

这话给了杨炯些许安慰和鼓励,轻轻舒了口气。

两人正说话间,几个夜不收疾驰而来。

“禀报将军,安海大营的郑军,已经出营向东而来。他们是在半个时辰前出的营,人数在三万上下。”

杨炯点点头,然后对身旁的亲兵下令,“一,叫杨真再派些夜不收,查实郑军的人数,还有武器配备的细致情况。二,下令各营,收拢士卒,抓紧吃些干粮,随时听我号令,准备布阵迎敌!”

说完这些,杨炯又看向秀才,“柳兄弟,问你个话,不要骗我。”

秀才一本正经点点头。

杨炯问道,“去年末,咱们从衡州出发,先是打永州,尔后下岭南,战英德,取濠镜,现在又东征讨郑。这次征战,都半年多了。柳兄弟,你想家了不,想回衡州不?”

秀才眼里闪过一丝亮色,连忙点头,“想!当然想了!”

杨炯追问道,“为啥想?”

秀才低头想了想,然后颇为羞赧地回道,“想家里黄脸婆做的豆腐了!想着回去风光一把!”

杨炯颇为理解地点点头,然后断然说道,“我也想家了!那好,咱们马上回衡州!等会打完这一仗,就立马收拾家伙回衡州!”

说完,杨炯扭头又对亲兵说道,“去,告诉各营,跟所有兄弟们讲,打完这一仗,咱们回衡州!”

亲兵疾驰而去。

过了一会,原野上陆续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要回衡州啰!要回衡州啰!”

接着,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直至声震九霄。此时此刻,在遍布尸体的原野上,这些欢呼,代表了虎山军士卒目前最迫切的心愿。

杨炯听了,不由苦笑起来。某种程度上,这些欢呼,有多么的响亮,那就对自己的持续征战,有多么的无奈与不满。只不过,有军饷和纪律在维持着,大伙才没有站出来公开反对而已,而并非都是士气高昂,军心求战的官样文章。

见杨炯苦笑,秀才略一思忖,明白过来后,便安慰道,“将军,大伙听到回衡州,高兴欢呼,乃人之常情。将军不必挂怀!”

杨炯听了,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回道,“柳兄弟,军心士气,虽说煽动激励有用,但也有起码底线。这一次,我是没办法,才这么急切的。士卒们连续征战,思乡情切,这是底线。军心不可违,底线不可破,刚才我说的,既不是画饼充饥,更不是望梅止渴,而是真的准备打完这一仗,就回衡州!”

“……这一仗,我一定要打赢!要让兄弟们带着胜利的荣耀和丰厚的赏赐,风风光光回衡州!”

秀才听了,既欢喜,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追问道,“将军,果真回衡州?”

杨炯扭头看向秀才,“果真!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对了,你在永州纳的小妾,带回衡州不?”

秀才昂首挺胸,坦然回道,“当然要带上!”

杨炯又问,“不担心嫂夫人河东狮吼?”

秀才又仰头翻眼,一脸不屑地回道,“我可是堂堂千夫长,一身官威,浑身正气!黄脸婆见我回去,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来不及,那里敢给我摆脸子。哼,惹我一个不高兴,就写休书休了她!”

杨炯听了,先是目瞪口呆,尔后把秀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心里纳闷了:除了膨胀猖狂,我咋就没看见官威和正气?

……

郑军一路疾行,郑鸿逵和郑芝龙骑马并行。

熟悉郑家兄弟的都知道,老四郑鸿逵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是个有主意的人。刚才在安海大营,郑鸿逵知道大哥决心已下,再加上群情汹汹,就没有出言提醒。实际上,他心里有些疑惑和担忧,反复揣摩后,还是挥之不去。

再三思忖,郑鸿逵才开口,“大哥,有个事,我觉得非说不可。”

郑芝龙目视前方,不耐烦地回道,“咱们兄弟俩,有什么就说,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

郑鸿逵神情严肃地盯着郑芝龙,“大哥,你想过没有,那杨屠夫为何胆子这般大,敢在安海境内伏击芝鹏兄弟?那可是一万多人马,而且,距离安海大营,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难道他就不怕咱们来个里应外合,把他一锅端了?”

郑芝龙先是低头凝神想了想,然后扭头对上郑鸿逵严肃的眼神,“老四,你是说,那杨屠夫必有依仗?还是,他另有埋伏?”

郑鸿逵点点头,“大哥,事有反常即为妖!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何,但就是心里不踏实。按理说,从福州府到咱们泉州晋江,这一路,多是山路,方便伏击的地方多的是,可他为何偏偏选在安海,还离咱们这么近?”

郑芝龙又是好一阵子琢磨,最后大声说道,“多想也是无益,人家都杀上门来了,终归要在战阵上见真章!另外,叫前军多派些哨探,可别让人再打个埋伏!”

身后的亲兵听了,立马疾驰前去传令。

过了一会,郑芝龙突然叹了口气,“老四,你还记得一个事不?”

郑鸿逵回道,“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个事?”

郑芝龙苦笑道,“老四,昨日在大营里,我还跟你说过,这杨屠夫,年纪轻轻的,却有如此实力,想必是个人物。咱们郑家,在海上说一不二,若是能把姓杨的也招降了,那往后,咱们在陆上,说不定也能说一不二。”

郑鸿逵听了,苦笑道,“大哥,我记起来了,你是说过的,还说要从族里挑个年纪合适的小娘,招赘人家哩。真他娘的想不到,昨日还在想着招降,今日就得决一死战了。唉,也不知道芝鹏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千万不要出事!”

听了这话,郑芝龙颇为自信地回道,“没事!一万多人马,哪怕是被伏击,也能顶上几个时辰!再说了,虎山贼哪有这么好的牙口,几个时辰,就能一口吞下?!”

郑鸿逵点点头,“想想也是!芝鹏兄弟还在军中,军心不会轻易散掉。只要军心不散,就是一万头猪,叫他杨屠夫来杀,那也得费不少工夫哩!”

两兄弟相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然后郑芝龙大吼道,“赶快,再给老子赶快些!”

一时间,官道上烟尘四起,长龙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