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秦光磊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很是沉得住气,耐心等着女儿的回答,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p
p秦素素低垂着头,脸上涌上一片羞红,更显凝脂般的细腻白皙,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显得纠结不定。/p
p嗯,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呀!秦光磊又一次想起了管家秦福的隐晦提醒。/p
p秦素素紧张地思考着,心里一团乱麻,难以决断。这是决定终身命运的大事,今天的选择和回答很可能会影响一辈子。话本小说看过不少,才子佳人也曾憧憬过,直至见到那个面若桃花,笑若阳光的护院,一颗芳心才算有了真正的萌动和牵挂。/p
p或许话本小说是骗人的,或许才子佳人是虚幻的,真正的托付良人应该是那个长身而立,俊朗阳光的护院。那挥汗如雨的矫健身姿,那快若闪电的雪亮斧头,才能让自己真正感受到男儿的阳刚大气。/p
p既然阿爹一心呵护,那就不若遵循内心。一番思索与回忆,秦素素心里有了计较,便咬了咬牙,细声婉转说道,“阿爹,你如此维护女儿,女儿心里感念不已,本该为父分忧。不过,女儿确实心有所属,还望阿爹体谅成全。”/p
p心里咯噔一下,秦光磊几乎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故作平淡问道,“女儿心有所属?可否告知为父?”/p
p“女儿也觉有违妇德,奈何此事关系到女儿一生幸福,不得已才顺着自己心意行事。还望阿爹体谅女儿的任性。”/p
p见女儿避实就虚,秦光磊既好气又好笑,本想直言相问,又担心伤及女儿颜面,最后慨然长叹,“女儿既是不愿下嫁袁家,此事为父推脱便是。我们秦家耕读传家,世代书香门第。为父也是进士出身,仕宦了半辈子,到如今,难不成还要委屈自家闺女不成。说来,也就是袁家小子没福气哩!”/p
p……/p
p回到秀楼,秦素素郁郁寡欢。这般忤逆父亲的意思,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好在父亲通情达理,没有计较,但这更加重了心里的羞愧。不过,秦素素还是不愿答应嫁入袁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坚持己见。/p
p衡州卫的指挥使,这官不小了,甚至在品级上比阿爹还高,不过因为是武官,才不那么引人注目。卫所的武官,大多是世袭,这也说明袁家在衡州地面上世代经营,财货权势想必也不缺。但此刻,特别是面对抉择的时候,素素本能地被那个俊朗阳光的面庞,占据了心里的全部的想法。素素想着,若是成婚,就得是那个会使斧头的护院!/p
p秦素素的郁郁寡欢,很快被秦府二公子的夫人所察觉。二嫂秦柳氏自打去年回来祝寿,便没有跟着丈夫再去安庆府,而是留在了衡州,平素都是住在后院的秀楼里。/p
p姑嫂俩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着闲话,秦柳氏突然冒出一句,“素素,定下婚期了?”/p
p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素素随口就答道,“没呢。我都跟父亲推掉了!”/p
p秦柳氏小伎俩得逞,开心嬉笑道,“哟,看来,素素不开心,是因为错过好人家了。”/p
p意识到被二嫂套了话,秦素素立马撅起小嘴,娇嗔道,“二嫂,哪有你这样的!我不开心,你还取笑人家!哼!”/p
p秦柳氏看着素素娇嗔的样子,眼睛里弥漫着笑意,说道,“素素,我看你是有心事。应该就是婚姻大事吧。能求亲到咱们知府门下的,想必也是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为什么要推掉呢?素素该是有自己的主意吧。可否跟嫂子说说?”/p
p停下手中的针线,秦素素凝神想了一会,扭捏着回道,“二嫂,我,我都不知从何说起哩!怪羞人的!”/p
p秦柳氏笑着鼓励道,“二嫂也是过来人,你此时的想法,我大概都经历过。不妨说来听听,我也好替你参详一二。”/p
p到最后,秦素素磨不过二嫂的追问,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素素颇为苦恼,再次强调道,“我也知道羞人哩!不过,那个护院知不知道,还是另一码事呢!估计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府里就没呆多长时间。”/p
p先是震惊,后是大笑,秦柳氏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等缓过气来,秦柳氏揶揄道,“嗯,我们家素素,果真是像我平素说的那般,小女子,大胸怀!慧眼识护院,一见定终身哩!呵呵呵!”/p
p说着说着,秦柳氏又是娇笑不已。/p
p被自家嫂子如此笑话,秦素素又羞又恼,丢下手中的针线,便去拧秦柳氏的胳膊。秦柳氏连连躲闪,秦素素步步紧逼,俩人闹成一团。/p
p打闹了好一会,俩人才分开,各自整理发髻和衣裳。等收拾好,秦柳氏又喝了一口茶水,方才正经说道,“素素,你真为了那个,那个你才偷看过几眼的护院,就想着推辞袁家的求亲?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世家,说起权势和根基来,不比咱们府有什么差的。你还是慎重考虑!”/p
p见自家嫂子不仅不赞成,还轻看自己的意中人,素素反而更加坚定,赌气般说道,“二嫂,我就是看准了的!话本小说,我看了不少。才子佳人,我也听过不少,只不过越来越腻味。不是说,仗义每在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么?那个护院,牙齿雪白,斧头雪亮,一见便是一个热血男儿!虽说出身低了些,但武艺高强,这不,落草为寇还没几天,就打下衡山县城了!”/p
p“素素,你说,前阵子衡山县城被一伙贼寇打下,就是你说的那个护院?”瞬间,这个八卦消息把秦柳氏给打击到了,一脸的惊疑。/p
p“嗯,就是!我是听大哥说的,错不了。还听说了,阿爹这阵子很是头疼哩!”秦素素说得很笃定,脸上一副有荣与焉的神情。/p
p秦柳氏久久没有说话,因为不知如何说起。秦柳氏也是书香门第,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自小耳濡目染,很多道理是懂得的。如果素素说的是真的,那么,素素看中的小护院显然不是寻常人。娼妓之子,屠夫出身,凭着两把斧头落草为寇,不到半年便打下一座县城,这其中可能有运气的成分,但不能否定其心智才学。若是自家任教谕的夫君,遭遇此等身世,会有这般际遇和造化么?打得下县城么?/p
p对于这个不着调的猜想,秦柳氏觉得,自己没有此刻眼前小姑子的这般笃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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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过多准备,没有过多犹疑,杨炯带着虎山军就开拔了。临行前,杨炯甚至把衡山县城驻守的一个百人队也全部撤了出来。/p
p大伙很是不解。大当家这是怎么啦?弟兄们几十条性命换来的,好不容易打下的县城,就这么扔下不管了。/p
p于是,一些千夫长纷纷委婉地进言。/p
p“大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衡州城不好打,咱们好歹还有条后路嘛!您看,这是不是再算计一下?”/p
p“大当家,这州城要打,这县城也要留,省得又被官军占了去,回头我们还得再打!那又是兄弟们的性命呀!”/p
p“大当家,还是留着县城罢,攻打州城,少一个百人队也不打紧的,我们可是将近六千来人哩!”/p
p杨炯听了,既不反驳,也不解释,更不发火,只是挥手止住了大伙的进言,淡淡回了一句,“州城更大,大伙的眷属们住得更舒服,还有,也省得以后再专门来接人了!”/p
p大伙面面相觑,不再说话。/p
p于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前往衡州城的官道上。前后各五个千人队,眷属们居于队伍的中央。因为没有马匹,杨炯便让自己的亲兵队抽出一个百人队,提前一个时辰出发,轻装简行,担任斥候。/p
p如同攻打衡山县城时的场景再现,虎山军的行军序列显得光怪陆离。前后都是整齐威武的队列,中间却是花花绿绿,打打闹闹的眷属们,小孩们的嬉笑和啼哭更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p
p杨西施也在队伍里,不过,条件比上次要好一些。杨炯特意让小王铁匠弄了一张竹制的躺椅,还特别加装了遮阳的顶棚,让几个兄弟抬着。外形看起来怪模怪样,但是既透风又遮阳。/p
p惠姑手里拎着一个竹篮,里边放着水壶,还有一些水果和糕点。这些糕点,也是杨炯每隔几日,便命人从衡州城买来的刘记糕点。杨炯记得,这是杨西施最喜欢吃的那种糕点。在躺椅前后,簇拥着的都是一些百夫长、千夫长的眷属们。其中,胡素的婆娘二丫就紧紧跟在躺椅的后边。/p
p即便坐着一晃一晃的躺椅,很是惬意,而且有惠姑随时伺候着吃食,还有一路上眷属们的奉承巴结,但是杨西施却是难以畅怀,始终一副心事重重、凝重纠结的神情。/p
p杨西施想得很多。此去攻打衡州府城,既有炯儿的主见坚持,也有自己的隐晦劝说。当日,自己说得兴起,便把自己的见识想法和盘托出。这会不会就影响了炯儿,无形中逼着他早日出兵。自己的见识当然没错,可是,虎山军毕竟成军才一个月呀!带着一伙刚放下犁耙锄头的山民庄户,仓促间就前去攻打重镇大城,会不会太过于冒昧操切了?/p
p思索间,坐在躺椅上居高临下的杨西施,突然发现前军有些小小的骚动喧闹,继而悠长雄浑的牛角号响起,整个队伍便停顿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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